在這座內陸城市,十月已經帶些涼意。樹葉變得金黃,早晨時上面還會掛着霜,金色的葉子鋪滿一地,秋風一卷,它們化作金色的海浪翻滾着。
路的盡頭兩個人影散着步慢慢走來,男人對身邊的女人格外體貼,女人懷有身孕,那裡或許是這個家未來的希望。
突然女人的電話響起,她看了一眼備註,站立在了原地,男人也謹慎地離開女人身旁遠遠站立。
他們好像在害怕什麼,怕沙沙的腳步聲被人聽去,怕呼吸聲被人捕捉了去。
「喂,老公,今天怎麼有信號了,今天你們靠港了嗎?」女人一手撫摸着肚子,好像安撫着還未出生孩子的情緒。
男人的聲音從電話中傳來,「娟娟,我們的船今天靠港了,只不過不是在國內,回來還要好幾天。」
聽完丈夫李軍的話,娟娟一顆懸着的心也暫時放下。
簡單的幾句對話之後,李軍掛了電話,船隻靠港,還有很多事要忙。
在這座內陸城市,遠洋船員對這裡的人來說一直是一個陌生的職業,親戚朋友對於一年半載回不了一次家的李軍猜測頗多。
有些人說他進了傳銷,有些人說他進了傳銷賺了大錢所以才能回家,有些人則說他做着不幹凈的生意。
之所以有這些猜測,是因為李軍確實掙到了錢,生活有了很大的改變。他們甚至在市裡買了大房子,脫離了原本親戚們的視線。
而關於娟娟,親戚朋友往往會給李軍提供一些善意的消息,甚至有些人說娟娟找了情人。對於這些原本就眼紅自己的親戚,他們說的話李軍自然不信。
娟娟掛斷電話之後,遠遠站着的男人走了上來。
「什麼情況娟娟,他要回來了嗎?」男人問道,他的表情很不自然,眼神也漂浮不定。
娟娟看了一眼男人,說道:「怎麼了,阿峰,你害怕了?現在我們的孩子都六個月了,你怕什麼,大不了離了婚我跟你走。」
娟娟說的那樣堅定,好似這個決定在很久之前就做好了。
阿峰此時嘴唇顫抖着,不知該怎麼回答,也不知道如果娟娟丈夫回來,自己該做些什麼。
這是娟娟第一次看見阿峰如此懦弱的樣子,她嘆了口氣,向家裡走去。
幾天之後,娟娟再次接到了丈夫李軍的電話,只是這次對於娟娟而言,李軍帶來的是一個好消息。
李軍的休假延後了,何時回來還是個未知數。
此時的娟娟甚至期盼着李軍四五個月不要回來,等他回來時她也早已生完孩子,等他回來阿峰可以帶着孩子出去躲避,等他又去上班,阿峰又將孩子帶回來。
這確實是一個很好的計劃,也確實會將李軍永遠蒙在鼓裡。
日子一天天過去,娟娟甚至將李軍什麼時候回來這件事完全忘記。
只是該來的總會來,躲也躲不掉。
兩個月之後的一天,李軍的船靠在了新加坡,這時他收到了表弟發來的消息。
他看了一眼內容,第一反應覺得荒唐,只是隨後又否決了自己的想法。
他本就和表弟關係要好,再說一個學生根本不會嫉妒自己,而且表弟言語中並不很絕對,只是又充滿各種暗示。而且他看出表弟的意思是娟娟懷孕了。
從這一刻,李軍不管這事的真假,先將固定每個月按時轉過去的工資定了下來,他只跟娟娟說是公司還沒發工資,要等幾個月。
之後李軍在手機銀行,將自己名下銀行卡中的錢盡數轉出,做好這一切準備,李軍緊等着船隻回國靠岸。
而他也將在休假期間,一雪前恥。
幾天之後,李軍踏上了回家休假的歸途,只是他知道這次去將面對什麼,如果一切是真的,那......
這一次的李軍沒有打電話告訴娟娟自己回來的消息。
二十多個小時之後,火車停靠在了這座城市,李軍鼓起勇氣,向著家的方向而去。
她來到了熟悉的小區,來到了自家門前,他思考了很久,終於打開門走了進去。
只是他腦海中想像的一幕沒有發生,家裡沒人,而陽台的綠植還在蓬勃生長,茶几上還放着剛剛吃完留有餘溫的外賣,很顯然,他們出去了,只是很快應該會回來。
而此時,小區不遠處的一家銀行內,站在取款機前的娟娟無比疑惑。
「卡里的錢呢,怎麼一分錢都不剩了。」娟娟小聲說道。
一旁的阿峰說道:「是不是他發現我們的事了,我們該怎麼辦,你說我們怎麼辦呢他一定是發現了。」
比起慌張的阿峰,娟娟顯得格外冷靜。
「我敢肯定他沒有發現,不然怎麼可能一個電話都不打,都不質問我一下,肯定是他把錢賭掉了,全部輸掉了。」
娟娟說完,和阿峰朝着家裡走去。
很顯然既然選擇去取錢,應該是娟娟已經做好了打算。
兩人進了家門,只是在看到坐在沙發上的李軍時呆住了。李軍想要轉身離開,而娟娟一把拉住了他。
「看來你早就知道了,怪不得卡里一分錢都沒有了,你知不知道,那屬於夫妻共同財產。」娟娟理直氣壯說道。
而李軍看到娟娟挺起的肚子,夾着香煙的手不自覺地顫抖着,眼眶中的淚水翻湧着。無盡的屈辱感失敗感席捲全身。
他甚至沒想到自己老婆第一次懷孕,竟然不是自己的,自己活得得有多失敗。
李軍站起身,攥緊了拳頭,他走過去,抓住阿峰便扭打起來。
一向膽小怕事的阿峰蜷縮在地上,求饒聲哀嚎聲回蕩在房間內,娟娟看着這一幕,有點害怕,下意識護住了自己的肚子。
剩下的時間,李軍一刻也沒有等待,拉着娟娟便要去離婚,而娟娟死活不肯,口口聲聲說自己分不到財產不可能離婚,甚至娟娟提出要這套房子,要五十萬存款。
李軍甚至都沒想到自己的老婆竟然是這種不知羞恥,胡攪蠻纏的人。
無奈之下,李軍找了律師,對娟娟提起離婚訴訟。
正義終究不會缺席,娟娟要的財產沒得到一分,反而是她婚內出軌懷孕,要給李軍賠償精神損失費。
這是娟娟萬萬沒想到的,自己竟然偷雞不成蝕把米。
處理完一切,娟娟也到了生孩子的時間,她還慶幸自己雖然失去了一切,但眼前這個膽小怕事的男人總歸是愛着自己的。
只是阿峰將她送進產房之後,便消失了。
從產房出來,找不到阿峰人影的娟娟失聲痛哭,她不知道自己以後該怎麼辦,自己將來如何生活。
或許這便是對她最好的懲罰,她的人生將會很苦,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