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老一少兩個男人在防盜門前對上眼的時候,雙方都愣了一下。
趙憲國反覆確認了這是自家女兒給自己的地址,那眼前這個弔兒郎當的年輕男人是怎麼回事。
徐子會也不停打量着對面的大叔,自從他跟趙婷婷在一起,也沒聽她提起過這麼一個人呢。
最後還是徐子會率先破冰:「叔,你是來這裡找人的嗎?」
趙憲國手上不自覺地摳了摳口袋,不知道為什麼,面對這個年輕人自己好像氣場上矮了一頭。
「我來找趙婷婷。」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我是她爸。」
這下子徹底破冰了。
徐子會趕緊禮貌地笑起來:「原來是婷婷爸,快進來坐,婷婷她今天公司突然加班,可能要晚一點回來。」
說完,很自然地拿出鑰匙打開了門,趙憲國一愣一愣地跟在後面走了進去。
坐在沙發上看着女兒租的房子,他心裏也不停打鼓。這個房子他都是第一次進來,這個年輕小夥子怎麼跟自己家一樣熟絡。
徐子會看出他心中的疑問,解釋道:「我是趙婷婷的男朋友,我叫徐子會。」
趙憲國徹底懵了。
在完全的疑惑中,一老一少在客廳干瞪着眼,終於熬到了趙婷婷回家。
她也嚇了一跳,趁着讓徐子會下樓買兩個菜的功夫,把趙憲國拉到陽台一頓盤問。
「爸你來這邊怎麼不提前說一聲?你和徐子會怎麼樣,有沒有說什麼不該說的?」
趙憲國跳着腳吼她:「你還好意思說我?你怎麼租房子打工還搞出來個男朋友,他不知道你已經結婚了嗎?我都不敢瞅他的眼睛,你讓爸這麼大歲數的老臉往哪擱!」
哪知道趙婷婷立刻更大聲地反嗆回去。
「喲,您還有臉吶。你來這裡難道不是你女婿不給你錢,你來找我要錢的嗎?一個啃女兒的爹還敢指責我?」
「你……」
「我一個人在外地打工,要不是徐子會陪着我,給我錢花,我哪裡還有錢給你啊?我自己保持活着都要不夠用了!」
趙憲國不吭聲了。
趙婷婷說的沒錯,女婿陳石各種託詞不給他錢花,他才一氣之下跑來找女兒要錢。
但他並不覺得這樣有什麼問題,女兒給爹養老,這不是天經地義嗎。
2
趙婷婷和丈夫陳石兩地分居狀態已經有小半年了。
最開始是因為她不甘心在小城市留一輩子,於是跑到省會租了個房子打工,工資會比在老家高一些。
本來陳石也要跟着過來的,但誰料他一年前開在小城老家的一家小酒吧生意越來越好,盈利甚至隱隱超過了趙婷婷在省會的薪水,於是來省會團聚的計劃就擱置了。
趙憲國沒有懸念的留在了老家,整天和女婿大眼瞪小眼,伸手討錢的時候就臉皮厚一點,總還是能要到一點。
他打心眼裡瞧不上陳石,自己的閨女這麼有能力,那個陳石整天泡在酒吧里,不像個正經人物。
雖說是要照顧店裡生意吧,誰知道是不是天天燈紅酒綠紙醉金迷,外面說不定早就有新人了。
但是老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況且自己也不敢保證趙婷婷離開了陳石之後,就一定能找得到更好的男人。
所以就一直是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態。
現在看見女兒自己小日子過得也算滋潤,就隨她去吧,反正願意給自己錢就行。自己一個早早離了婚的老人,也就是在心裏盤算盤算。
就這樣趙憲國暫時住在了趙婷婷租的房子里,期間徐子會也常來找趙婷婷,兩個男人也逐漸熟絡起來。
期間趙憲國從女兒口中得知,這個徐子會也不是普通男人,是本地一家企業小老闆的兒子。
有錢有閑,怪不得把趙婷婷哄得服服帖帖,寧願冒險瞞着自己已經結婚的事情,都不願意和徐子會分開。
趙憲國內心的天平向徐子會瘋狂傾斜,甚至已經在心裏默默支持女兒和陳石離婚,再來嫁給家境更好的徐子會。
他和徐子會的關係也越來越和諧,這邊三個人倒過得越來越像一家人了。
有時候徐子會領着他們父女倆去吃一頓高檔餐廳,趙憲國都沒想到自己老了老了,還能有這樣的福氣。
只是老家陳石的事情始終像一塊石頭,隱隱壓在趙憲國的心頭。他怕自己記性不好,萬一哪天要是在徐子會面前說漏了嘴,讓他知道自己是個見不得人的男小三,那這麼好的日子可全都要打水漂了。
3
有一天徐子會過來的時候趙婷婷不在家,趙憲國又正在廁所里蹲坑,沒發出什麼聲音。
恰逢徐子會接了個電話,他以為房子里沒人,於是點開了免提接聽。
電話那頭是一個女人傲慢的聲音,叫他在外面收斂着些,別玩得太過了,丟了老徐家的臉面。
「還有,該管的管不該管的別插手,你自己是什麼身份,還敢摻和你姐姐的事情!」
這話怎麼這麼像電視劇里豪門闊太太拿錢砸人時候說的話呢。
趙憲國皺起了眉,隱隱感覺事情有點不太對勁。
徐子會也不甘示弱地懟回去,這一來二去的對話,讓趙憲國都聚精會神地趴在廁所門上聽了起來。
嚯,這一聽可不得了。
原來打電話的這個女人是徐老闆的妻子,但卻不是徐子會的媽。
徐子會是徐家的私生子。
到最後徐子會摔下電話離開了家門,趙憲國顫抖着手去網上搜索企業家徐老闆的信息,才發現這個徐老闆家本來就已經兒女雙全了。
這可太要命了。
趙憲國是老了,但他不傻,甚至心眼子還要比一般的年輕人多上幾個。
徐子會這種家庭對待徐子會的態度只會有一種,那就是像對待自家養在外面的一條狗,開心的時候就給點錢花。至於分家產分公司股權之類的事情,那是想都別想。
而且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相處,他也發現了徐子會本身是遊手好閒,沒個正經工作。
這麼一看,徐子會可就完全不是一個可以託付的良人了。
他趕緊給趙婷婷打電話,問她知不知道徐子會是老闆家私生子的事情。
趙婷婷也大吃一驚,說怎麼會呢,他從來沒和她提起過啊。
「要不說你就是傻!」趙憲國在電話這頭恨鐵不成鋼,「私生子的身份是啥光彩事嗎,還非得主動告訴你知道嗎,啊?你電視劇都白看了嗎?他就是徐家養在外面的一條狗,開心的時候逗一逗,給點錢花,不開心的時候就當畜生一樣欺負!」
趙婷婷不吱聲了。
趙憲國接着訓斥:「你現在是好處好處撈不到,隱患隱患留一堆呀!趕緊給我跟那個徐子會斷乾淨嘍,實在不行回老家一趟,把陳石那邊也穩住。你可別小瞧人家現在,開酒吧一星期賺的錢都趕上你拼死拼活干一個月。」
「行了,知道了。」趙婷婷滿口答應,「徐子會這邊也沒法一下子斷了,我把他的價值再榨一榨,就踢掉。」
「行,那你趕緊的。」
趙憲國皺着眉頭掛斷了電話。
4
這邊開了這麼大一個簍子,趙憲國也不好繼續待着了,於是找了個借口溜回老家。
在家裡左盼右盼,萬萬沒想到等來了趙婷婷懷孕的消息。
趙憲國簡直要瘋了。
要不是自己現在住在女婿的房子里,他簡直都要把手機摔在地上,再大罵幾聲蠢貨。
「你怎麼回事?不是告訴你趕緊給我分利索嗎?」他壓抑着怒火小聲質問。
「這只是個意外,」趙婷婷也很崩潰,「我這兩天就請個假把它打掉,然後回家調養調養。陳石那邊你可要幫我守住秘密啊,要不然我可就真的完了。」
「你完了?你玩火自焚還差不多!行了行了我知道了,這個月的生活費......」
「我自己打胎還要一筆錢呢,哪有錢再給你了。你去管陳石要點吧,反正你臉皮也夠厚。」
趙婷婷說完,就掛掉了電話。空留趙憲國在那邊對着忙音大罵不孝女,畜生。
當天晚上,趙婷婷就去了醫院,挂號預約一氣呵成,沒有半點猶豫。
這點上她是遺傳了父親的自私自利,對自己沒好處的事情,處理起來狠得下心。
沒想到天不遂人意,就在她剛動完人流手術,躺在病床上休息的時候,徐子會找了過來,直接在病床上掐住了她的脖子。
站在病房裡的醫生護士都嚇呆了,一時間誰也沒有上前去幫她。
等到場面被完全控制住的時候,趙婷婷的脖子上已經青紫了兩片,猛咳不止。
「我們都已經分手了,你現在又是在幹什麼?!」
「你是要和我分手,但你現在都來打掉孩子了!我當然有憤怒的權力!」徐子會大吼。
趙婷婷身體的痛苦加上精神的折磨,已經完全無法忍受,大哭着告訴他自己已婚的事實。
「你走吧!我結婚了,我錯了我不應該和你在一起!但現在我都這樣了,躺在病床上的是我,你還想要我怎麼樣,啊?」
這一下居然讓徐子會哽住了,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趙婷婷趁着這個機會趕忙拿起手機給陳石和父親打電話,哭着讓他們快來醫院。
趙憲國和陳石趕到醫院的時候,一進門就看見了她脖子上的兩片印子。陳石對着徐子會一拳就打了過去。
這一下顯然把徐子會打懵了,愣了一下才反擊過去。兩人很快扭打起來。
陳石逐漸佔了上風,把人按在地上一頓揍,徐子會幾乎難以反抗。直到兩個人被醫院保安強行拉開。
這下即便是曾經再嫌棄陳石,此刻趙憲國父女倆也被他的舉動震撼和感動了。趙婷婷更是抱着陳石哭得稀里嘩啦。
「我錯了老公,我真的知道錯了。看在我已經受到懲罰的份上,你就原諒我吧。」
「我不在省會打工了,我回去和你一起經營酒吧好不好......」
陳石只是任由她抱着哭訴,沒有多說什麼話,也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
5
趙婷婷出院了,被她爸和丈夫開車接回了老家修養。
都說流產就是女人的小月子,這段時間趙婷婷整天提心弔膽外加愧疚,根本沒心思坐小月子。
這件事情並沒有結束,表面平靜的生活過了一周,陳石終於還是向趙婷婷提出了離婚。
趙婷婷不顧身體虛弱跪地哭訴,趙憲國也不斷求情,可陳石的理由也很簡單:孩子都差點有了,事情都鬧到醫院去了,這頂大綠帽子哪個男人能忍?
「岳父,這事要是換到你的頭上,你敢說你能忍嗎?」
這一下,趙憲國這個老頭子也啞口無言了。
這能怪誰呢,還不是趙婷婷自己太不檢點,被人死死拿捏住了七寸。
任由父女倆如何不情願,陳石還是毅然決然地自己從那個小家裡搬了出來,用自己在酒吧賺的錢,在趙婷婷找不到的地方重新安置了一套房產。
這頭徐子會被人在醫院裏揍過了一頓,整個人懵逼又憤怒。
不是因為趙婷婷隱瞞已婚的事情,這件事他老早就知道,反而他自己是陳石找來的演員。
但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更加地懵逼憤恨:陳石打自己幹什麼啊,演好丈夫的戲碼演上頭了是嗎?還他媽下死手打那麼重!
他倆是在陳石的酒吧里認識的,而且頗有淵源。
那段時間徐子會偶然間發現自己那個同父異母的姐姐徐媛總往隔壁市跑,直覺告訴他事情不簡單,於是有一次找機會偷偷買票跟了上來。
果然,在一家酒吧里,他發現徐媛和這家老闆,一個有婦之夫,好上了。
徐氏在省內也算是個小有名氣的企業,徐媛的事情要是傳出去,絕對是個醜聞。
他很興奮,醜聞跟他一個私生子有什麼關係呢,私生子就是看熱鬧的命。
可他還沒想出來怎麼利用這個醜聞的時候,人就被薅到了陳石和自己姐姐的面前。
原來是幾個老顧客看他連着幾天在門口鬼鬼祟祟,以為他要幹什麼壞事,歪打正着,暴露了他的身份。
從暗處轉換到明處之後,徐子會就被動了起來。
徐媛用切斷他生活費來威脅他不要把這裡的事情說出去,這邊陳石卻忽然福至心靈。
趙婷婷那女人虛榮又自私,再加上還有個啃女兒的爹,肯定不會輕易同意離婚。
但如果她們父女倆變成這段婚姻里的過錯方,一切就會不同了。
就這樣威逼利誘下,徐子會變成了整個計劃里的一部分,一場由出軌發起的出軌陰謀徐徐展開。
6
當時那對J夫Y婦是怎麼說的來着?
說事成之後必有重謝,至於他和趙婷婷發展到哪一步,全由他自己發揮,最好能把那個女人完全套牢。
而現在呢?
陳石在醫院裏莫名其妙把他往死揍了一頓不說,講好的酬勞也沒看到。陳石和徐媛這對狗男女根本聯繫不到人。
徐子會越想越不忿,越想越覺得自己是被白白利用了一圈,於是決定跑到陳石的酒吧去討個說法。
只是他沒想到陳石翻臉不認人能做的這麼絕,連酒吧的門都找人攔着沒讓他進。
這一下徐子會徹底被激怒了,他在酒吧門口破口大罵。
「陳石你還是不是個男人!說話不算話,人丑心壞,你真不是個東西!」
人家陳石根本不理他,壓根沒露面,只是讓服務生把他快點趕走。
徐子會氣得失去理智,站在街邊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全抖摟了出來。
恰逢趙婷婷父女也來找陳石糾纏,站在馬路邊上把前因後果聽了個明明白白。趙婷婷當場就給氣暈了過去。
我交往有錢人還懷上孩子,可直到離婚才知一切都是丈夫圈套
她做夢也沒想到,整件事情會是這個樣子。在她沉迷於跟徐子會玩婚外戀情的刺激中時,丈夫陳石和那個女人說不定在背後怎麼嘲笑她愚蠢又自以為是。
可現在無論事情的真相是什麼,她在這個地方的名聲已經臭了。
而且今天她收到了法院的傳票和陳石那邊擬好的離婚協議書。陳石打算只給她這套老家的房子,除此之外她很可能拿不到任何的錢。
老家的房子貶值的厲害,如果拿着微少的變現離開這座城市,自己可真是狼狽收場了。
兩個月後,陳石和徐媛在省會和老家兩地都辦了風光的婚禮。徐子會被徐夫人找人打了一頓,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再也不敢在外面亂說話了。
這天徐子會去醫院換藥的時候,遇見了趙婷婷,面色蒼白活像個女鬼在飄。
她因為上次流產時候的折騰離婚的事情,導致小月子沒坐好,留下了一身的毛病,整天這痛那痛,也過來醫院開藥。
兩個老相識對面無言,好像也確實沒什麼好在說的了。
趙婷婷也打量着對面的徐子會,頭上纏着紗布,腳上走路也一瘸一拐的。
她突然就想起來趙憲國當初在電話里對她說的話,「徐子會就是徐家養在外面的一條狗,開心的時候逗一逗,給點錢花,不開心的時候就當畜生一樣欺負!」
現在果真是被打得像狗一樣了。(原標題:《預謀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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