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封存在我心底多年的一個故事,故事中的我一直以來都不願意提起,每次提起心都似乎在顫抖,感覺不可思議。我常常都會自言自語地說:「怎麼會這樣呢?怎麼會這樣呢?」
上世紀80年代初,深圳剛剛改革開放不久,到處都是建築工地,推土機,泥頭車在馬路上來回穿梭,到處被掀起灰塵滾滾,好一派建設場景。我同他是戰友,隨部隊統一轉業到深圳,參加深圳建設,成為了深圳特區建設中的一員。
我們又是同鄉,一起長大,一起去當兵,一起來深圳,可以說是無話不說,比親兄弟還親。有一天晚上,我跑去他那裡玩,那時候他住在公司5樓的宿舍。我們兩個人聊了一個晚上,奇怪,聊着聊着我突然冒出了一句話:「你死了以後要不要我送你回去?」他不假思索地說:「不要。」當時,我們沒有再說其他東西,根本沒有在意,那究竟是一句玩笑話,誰都沒有記在心上。
直到有一天,公司接到電話,有一個人匆匆地跑過來告訴我說:「不好啦,不好啦,你的戰友出事了,在華強北路口被人貨車撞倒了, 現在在人民醫院搶救。」我二話不說, 及時趕到人民醫院,看到他躺在病床上,腦袋被紗布緊緊地包裹着,可以看到臉上紅腫,雙眼緊閉,他整個頭已變形,嘴上插着管道,靠呼吸機在艱難呼吸。醫生說:「能不能醒來很難說,要看他自己的生命力,目前來看非常危險。」
醫院發了病危通知書,作為我是最親密的一位戰友,我義無反顧地去辦理一切。當時,深圳的通訊條件非常落後,由於情況緊急,打電報覺得太慢了,為了打一個長途電話,我特意跑到廣州才撥通,把他病危的情況告訴他的父親。
他父親與他伯伯第一時間兩個人從兩千公里外趕來深圳,以當時的交通條件,再怎麼快也要三天時間才能趕到。非常可惜,我戰友被撞了以後,送進醫院搶救,再也沒有開口說話。在戰友的病床前,我陪了三天,他父親還沒有趕到,他已經走了,被送進了太平間。
不知道是不是預感?誰也說不清楚。天地有靈性,人有第六感,也許就是這個道理吧。自從那次玩笑之後,我還曾經去找過戰友玩,當時在他們公司樓下被他的上司擋住了,否則是有機會見面的,至此,我們之間沒有再說過任何話,最後見面就是在醫院。
戰友火化之後,他的父親堅持要把骨灰帶回老家安葬。按理,作為同鄉本應該送他一程,陪同他的父親回老家一趟。當時,我非常糾結該不該送他回去?他生前最後一句玩笑算不算數?我考慮再三,尊重死者生前最後的話,沒有選擇送他回去。最後,我找了另外一名戰友陪同他的父親把他的骨灰送回老家。
時隔多年,我心中似乎總有一個結沒有解開,也不知道該怎麼解。我也從來沒有同他父親說過什麼原因沒有送他回去。他的父親也不知道我們曾經開過這樣的玩笑。我沒有送他回去,我自己猜想,他的父親可能還對我耿耿於懷都不一定,也可能會認為我這個戰友不夠仗義。
幾十年過去了,相信在天之靈的他,應該理解我這位戰友的做法。自從那件事後,我不敢隨便同人開玩笑,怕玩笑成真。
你敢隨便開玩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