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故事：玉馬姻緣

唐元和年間，有個秀才黃捐，出身豪門之家，他有一個馬形玉石墜子，色澤溫柔，鏤刻精工，自幼佩戴在身上。

一天，他在街市遇見一個老頭兒，向黃捐乞討玉石墜子，黃捐也不吝惜，解下送給老頭，可是老頭不謝而去。

這年黃捐被江陵節度使聘為書記官準備上任，這天他來到江岸，見一隻船停泊岸邊，上前詢問，才知這隻船經商來往於漢水與四川之間。黃捐請求船主讓他搭乘，船主欣然答應。

船行至傍晚時分，忽然聽到船艙內有人奏出幽雅動聽的箏聲，黃捐從船窗偷偷看去，只見一個少女，芳齡二八，嬌艷白凈，為黃捐前所未見。

一會兒，箏聲寂靜，黃捐情不自禁，挑燈填詞一首，云：「平生無所願，願作樂中箏。得近佳人縴手指，綠羅裙下放嬌聲，便死也為榮。」

次日早晨，黃捐起身，見那少女用金盆洗臉。黃捐迅速將昨夜寫就的詞從門隙中投進去。少女揀起詞閱讀再三，讚歎了好一會兒之後，打開半扇窗門窺看黃捐，見黃捐丰姿不凡，心想：「生平只與商人商婦交結，若同這位公子結為伉儷，則畢生夙願得償了。」她以眉眼傳情示意。

及至正午，船主人走出船艙，料理槳楫，少女隔窗用手招呼黃捐，密語說：「今夜請先別睡，奴家有話相告。」黃捐聽罷喜不自勝。

到了夜間，新月微明，少女啟開半窗，對黃捐悄聲說：「我乃是商人女兒，姓裴，小字玉娥，從小喜歡舞文弄墨。承蒙公子贈我佳詞，文思新美，願與你結連理之好，舉案齊眉。倘若難以如願，只有九泉之下相見了。船夫在前，嚴父在側，我難以盡說。某月某日，船至四川涪州，家父與船夫前往祭祀水神，下午申時才返回。公子你應當作出決策，千萬別錯過良機。」

黃捐說：「我定當如約。」

第二天，船停泊在江陵，眾旅客紛紛離船登岸。裴玉娥從窗中目送黃捐，黃捐依依惜別上岸，去拜見節度使，並要求去尋訪老朋友，過幾天才可返衙門就任書記官。

節度使規勸說：「軍務急迫匆忙，你暫時別去訪友。」

黃捐再看看官署與宿舍，把守甚為嚴密，想到將要脫身不得，於是，黃捐越過城牆，一路詢問，終於如期到達涪州。

在江邊，黃捐看見綠萌拂岸，有一孤舟停泊懸崖下，船內有個女人獨倚蓬窗，似乎在等候什麼人。她看見黃捐，欣喜若狂，大呼：「郎君你真守信用！」囑咐黃捐：「江水急，小心拉繩登船。」

黃捐用手解開系船的纜繩，將要登船，水勢洶湧，卻力不勝任，船隨水飄蕩，去若飛電。黃捐在岸上呼叫，玉娥在船上哭泣。黃捐沿江追趕十多里，最後，見船隱沒江水中，傷心至極，痛不欲生

傍晚，玉娥的父親到岸邊，尋船不得。有人告訴他說是纜繩斷裂，船隨水漂流已好久了。他傷心灑淚，返歸故里去。

恰逢薛瓊瓊的乾媽薛媼，由於瓊瓊供奉長安皇宮，這番專程乘船去長安，忽看見一隻船顛簸在江中，即命僕人將船拉起，救出氣息奄奄的玉娥，用蘇合香調和讓玉娥服飲，第二天才蘇醒。

薛媼盤問她姓氏，並說：「可曾嫁人否？」玉娥回答說已與黃捐訂婚約，拿出他的詞為憑證。

薛媼素來看重書生，於是，殷勤款待玉娥，把她帶往長安城，並說：「年底朝廷舉行會試，黃公子一定會到長安來。我將替你偵訪，你倆婚約當可實現了。」玉娥感激相救之恩。

一天，有一個老僧直入玉娥閨房化緣。玉娥見老僧有異樣，立即跪拜說：「弟子有前世姻緣未了，望法師指點迷津。」

老僧說：「你有災禍降臨了，我授給你玉墜，佩帶它即可解脫災禍。勿輕易讓它離開衣裙。」老僧把玉墜給了她之後，即速離去。

再說黃捐到處尋找玉娥不着，杳無蹤跡。他似醉似狂，功名利祿丟卻一邊。途窮資盡，走進荒林，見一座古剎，步入投宿，有老僧盤腿而坐。

黃捐五體投地拜見 ，說：「弟子先前與裴玉娥有約在涪州相會，卻被水神漂沒。敢問法師可知下落？」

老僧說：「我老僧怎知兒女之事？」

黃捐再三請求，老僧才說： 「姑且等待你去朝廷考試後，慢慢替你訪求。」老僧說罷， 從袈裟里掏出數金給黃捐應試之用。

黃捐無奈，在寺中住宿一夜，即去應試及第，被朝廷授予刑部侍郎。這時，奸臣呂用之弄權，積怨朝廷內外，黃捐上書彈劾他的不法行徑， 呂用之終被罷官回家。黃捐年輕高中，長安城內向他求婚的人，紛至沓來，都被他婉言謝絕，為的是不忍心違背當初與裴玉娥的婚約。

呂用之此人閑居在家，縱情聲色，到處尋覓姬妾聽說薛媼新近有個佳麗，就出錢五百緡為聘，遂遣僕婢幾十人，把那個佳麗——裴玉娥強搶而來。

玉娥啼泣不止，呂用之命婢女們將玉娥拖至密室。一些座上客見呂用之獲得美女，舉杯再三祝賀。

這時，室外突然有馬夫大嚷，「有一匹白馬突然奔到馬廄，咬傷群馬又從中堂年進內室。」

呂用之命僕人們拿下白馬，白馬卻突然不見了。眾客都驚懼萬分，因而罷酒散席。呂用之走進玉娥房內，用花言巧語寬慰她，並自己解衣寬帶，遭到玉娥用力抗拒。忽有白馬長丈余，從床上騰起，兩蹄沖向呂用之。呂用之急忙撒手放開玉娥，逃出房間，白馬又不見了。

呂用之大叫：「這是妖怪！」他不敢再進入玉娥房間，到處祈禱從速驅除妖怪，確保平安。

有個老僧上門，作自我介紹說，能除去妖孽。

呂用之引進老僧，老僧說：「這是上帝的玉馬，作祟你家，不是人力所能驅的。看來不利於施主了。」

呂用之急忙問：「這將怎麼辦呢？」

老僧思索了許久，才說：「這得轉移到別人身上，讓其替代你受罪。」

呂用之問：「誰為我作替代？」

老僧低頭思索了好一陣，才說：「長安朝廷貴人之中，施主你素來與誰有仇恨？就送給他這個女人，那人就作了替代了。」

呂用之深深仇恨黃捐彈劾自己， 對老僧說：「想到一個仇人了！」呂用之把金帛酬謝老僧，老僧拒受，拂袖而去。

呂用之把薛媼叫到跟前，囑咐說： 「我要把你的女兒贈送給老朋友，你當與女兒一同前往。」

薛媼問：「老朋友姓甚名誰？」

呂用之說： 「朝廷刑部侍郎黃捐！」

薛媼聽了，暗自欣喜萬分，進房對玉娥說： 「黃公子已榮任當朝刑部侍郎，呂相公鑒於你對相公不吉利，因而將你贈送給黃捐。這是老僧出的好主意。」

呂用之忌諱妖怪作祟的後房， 索性把後房奩飾全都贈送玉娥。呂用之先派遣心腹手持名帖去投遞給黃捐，黃捐竭力拒絕，恰逢薛媼上門， 出示先前船上黃捐所贈給的一首詞。

黃捐問：「你女兒難道就是裴玉娥？」

薛媼點頭說：「香車已在門外。」黃捐立即迎入，兩人抱頭大哭。

黃捐問：「今天相會，莫非是在夢中？」

玉娥出示玉馬墜子，對黃捐說：「假如沒有這玉馬墜子， 奴家早已在九泉之下了。」

黃捐問：「這是我幼年時贈給老頭的，你從何處獲得它？」

玉娥說是老僧所送。這才知曉離而複合，全靠老僧出力而為。

於是，設香燭，供玉馬，跪拜祈禱。 玉馬忽然從供桌上躍起，長丈余，直奔雲天， 杳不知其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