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懷着豆豆八個月時,還挺着肚子在上班。產假結束,我狠心給豆豆斷了奶,把他丟給小何,就回去工作。
我這麼拚命,還不是為了多賺點錢?但凡張良能多賺點錢,我也不用這麼辛苦。
張良在一家布料公司做銷售,從我認識他到現在,他還是個跑腿的業務員。
現在回頭想想,張良除了個頭高點,身材好點,嘴巴會哄人,就是拿個放大鏡,好像也找不出像樣的優點來。
當初,我其實也不是非要嫁給張良。我爸的反對,反倒幫我下了結婚的決心。
那時候,我是真恨我爸!
我爸算是白手起家,最初他只是給老闆打工的裝修工,他去刷牆,我媽幫他拎塗料桶打下手。
我們租住在城中村的地下室里,一間小房子堆得滿滿登登。晚上睡覺,我常常被老鼠啃東西磨牙的聲音驚醒。
我爸腦子活絡,後來他開始包小工程,攢了些錢,開了間建材門店。他趕上了建築市場的紅利期,迅速積累財富,創建了林氏公司。
我爸的事業做大了,我媽幫不上忙,就做了全職主婦。那些年,我爸在外面風風火火忙,我們家住着很大的房子,家裡卻常常只有我媽和我兩個人。
我在本市上大學,為了陪我媽,我每個周末都回家。
王小雲是睡在我上鋪的同學,她是外地人,家境不太好,我碰到過她悄悄躲在上鋪,縫胸衣帶子。
我媽給我買的幾件胸衣,我不太喜歡,就送給她了。
我們一下子就親近起來,後來我才知道,我送給她的胸衣太小,她又捨不得扔,結果,穿了一段時間,出現了胸部疼痛的癥狀。
我心裏有點愧疚,就帶她回家,讓我媽陪我們看醫生。
因為,我和王小雲都覺得,因為胸部疼去看醫生,特別不好意思!
我媽說,王小雲是胸衣不合適,應該是勒出了乳腺炎。我媽陪她買了葯,又給她買了好幾件合適的胸衣。
王小雲拿着購物袋,眼淚汪汪,不知道說什麼好。
從那以後,每到周末,王小雲總要跟我回家,幫着我媽做家務,給我們做她的家鄉小菜。
我爸早就要給家裡請保姆,被我媽拒絕了。她說自己又不是地主婆,有手有腳,受不得別人侍候。
我大學畢業那年,我媽突然患上了要命的病,胰腺上的問題,從發病到去世,只有兩個月的時間。
我媽後來身體虛弱不能下床,王小雲給我媽接大便,連眉頭也不皺一下。
我爸給我媽雇了保姆和護工,王小雲來了,卻還是手腳不閑地幹活。那時候,我以為我和王小雲,這輩子會成為最好的姐妹。
誰料,王小雲卻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情!
我和王小雲在路邊擼串,她去了衛生間,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響了,看到是我爸的號碼,我按了接聽,我爸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寶寶,在幹啥,我想你了……
我一陣噁心,差點把剛吃到肚子里的菜吐出來。那時候,我媽去世才兩個月。
我爸之前在我心裏是座山,從那一刻起,那座山轟然倒塌。
王小雲從衛生間回來,我把她的手機砸在地上,用了最惡毒的話罵了她。
我還跑到我爸的公司,把他的辦公室給砸了!
我以為我爸會有所收斂,哪料到,半年後,他要明媒正娶王小雲,因為她懷孕了。
他們舉行婚禮那天,我爸怕我砸場子,讓人把我哄騙到朋友家關了起來。
朋友掐着點兒,婚宴結束,就把我放了。我飛奔回家,把我媽的遺像,擺放在我爸的婚床上。
我爸在婚宴上喝了酒,他回來看到我媽的遺像後,狠狠地打了我一耳光。從小到大,那是他第一次打我。
我和我爸,徹底決裂。
那時,我已經找到了設計師的工作,我在考察布料市場的時候,結識了張良。
張良對我窮追猛打,我不想談戀愛,但是一個人的日子太難捱了。稀里糊塗,我就跟張良在一起,沒過多久,還懷了孕。
我爸知道我和張良談戀愛,就託人過來說和,讓我搬回家住。我爸還說,婚姻大事兒不能兒戲,他已經幫我物色了合適的對象!
髮妻前腳剛走,他半大老頭子娶女兒的閨蜜,還有什麼臉指引我的人生?
我帶着張良回家,跟我爸要戶口本領結婚證,還拍着肚子說已經懷上了他的外孫。我爸的臉氣得煞白,我心裏特別解氣。
結了婚,我和張良租房子住。隨着豆豆的出生,日子更是過得緊緊巴巴。
張良曾經攛掇我,回去跟我爸認個錯,日子馬上就能好起來……他話沒說完,我就把手裡的杯子摔了:你再提林邵棠,我們就離婚!
張良嘀咕着說我有病,卻也再沒提過讓我回去找我爸。
我以為我會恨我爸一輩子,這次豆豆出事,我跟他通電話,聽到他的聲音,我竟然有點想哭。
我晃了晃腦袋:我不能原諒他,否則我就對不住我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