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克雅寶的那條項鏈真的很好看。」范露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她在李凱面前提到那條項鏈,卻只換來對方的一聲嗯。
范露想繼續說下周是她的生日,這條項鏈可以搭配大多數衣服,只是看丈夫依舊沉浸在屏幕里的世界,突然覺得再說什麼也是枉然。
她背過身,隨便在朋友圈發了兩句牢騷,有些沮喪的胡思亂想。半晌李凱才回過神,開口卻又是踩雷「老婆你睡了啊,那我關燈了。」
都說三年婚姻是皮婚,漸漸有了些牢固,可她怎麼覺得好像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且她向來討厭皮子,罷了罷了,如果激情和愛在時光里消磨殆盡,不戳穿是對彼此最後的尊重。
1
離范露生日越來越近,李凱好像忘了似的隻字不提,加班晚歸更是常態,反倒是上司王靖宇有些讓人意外的舉動。
外賣總是多點一份分給她,咖啡水果不重樣,朋友圈評論的話中帶着似有似無的曖昧叫范露看了不知所措,團隊聚餐她到時只有王總身邊的位置空着,商務宴會他為自己點一盞冰糖燕窩……巧合也好,有心也罷,范露並未細想。
能坐到總監的位置,相貌堂堂又是單身,這樣的男人不管在哪都是香餑餑。即便王靖宇有些被包養的緋聞,他本人一笑而過,旁人也就不再追究真假。
據說他喜歡的是成熟知性的女性,好巧不巧,范露就是這個類型。大學時憑藉優越氣質和姣好容顏,她在女多男少的設計系殺出一條血路。
這樣一位系花最後落到被李凱一個平平無奇的理工男手裡,多少男生心裏不忿。
只有范露心裏清楚,她選李凱是為了什麼。只是眼下,三年婚姻似癢非癢,面臨白月光變飯粒子的殘酷,范露只需稍一錯開目光,就能看到別的選擇,比如王靖宇。
她更希望是自己多心了,自己是個已婚婦女,估計也沒什麼值得人惦記的。這生日稀里糊塗地過了也就罷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再好不過。
然而偏在她婚姻出現裂痕的緊要關口,王靖宇送出的禮物就像一顆粉色炮彈,炸的范露心神不寧。
2
「王總,資料。」范露禮貌敲門,規規矩矩地把資料放下就走,卻被王靖宇叫住。「小范等等,我記得你今天生日。」男人笑得溫潤如玉,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精緻的盒子。
拒絕的話在肚子里翻來滾去打着草稿,被王靖宇「我的心意」給堵了個嚴實。
狡猾又聰明的男人,少說多做,不油膩不寡情,俘虜芳心於無形。
灰綠色的方盒,短絨擦過手心,范露心裏泛起一股波瀾。有些被觸動,有些想拒絕,還有些她也說不清楚原因的愧疚。
匆匆打開瞥了一眼,梵克雅寶最經典的款式,白貝母的光澤比圖片里更閃耀,正是她前幾天在朋友圈發過的那款。
微小的波瀾變成驚濤駭浪,范露像捧了個燙手山芋迅速把盒子丟進挎包。
高峰期的地鐵人多的不用扶把手,龐大的人流來回推搡,范露的思緒也隨着起起伏伏。
王靖宇上下班開一輛黑色奧迪,全套真皮座椅。在本市商圈住着個兩室一廳,公司里都猜測他家境優渥。
王靖宇總是叫她小范,謝謝小范,小范早上好,小范你想吃什麼。聲音不高不低,溫柔得像春風,撩動她心裏的弦。
王靖宇似乎很懂女人,會把第一盞冰糖燕窩分給身邊的她。那並不是她與李凱的消費能力能常去的餐廳,糖水很甜,她淺嘗兩口就放下,身側人又體貼耳語「哪裡不合口味」。打破常規社交距離,卻又沒有指責的理由。
以及剛剛,他把盒子遞過來在自己手背上片刻的停留。掌心微熱,覆在范露手上摩挲,她迅速抽出手,一切短暫的好像這只是幻覺。
范露又想到李凱,房貸還沒還完,買車遙遙無期,另一半冰涼的床鋪,加班晚歸的電話……
她愛李凱,他像是漫長歲月里的一杯溫白開,可王靖宇的存在像是伸手可得的一碗燉燕窩。
人越來越多,范露被擠到角落,好像有人隔着半裙刻意蹭她,她往旁邊挪了挪步子,異物的觸感緊追不捨。
回頭,是個地中海髮型的胖男人,眼睛滴溜溜地看向窗外沒個定點。手就停在范露腰間,啤酒肚隔着兩層衣物緊緊地貼在她身上,像牛皮糖一樣怎麼也甩不掉。
這是碰上咸豬手了!
范露一陣惡寒,抬起手肘猛擊男人肋下,怒喝了一聲「擠什麼擠」。周圍的人不明所以,男人故意叫屈「嫌擠你打車啊坐什麼地鐵」,一下子好像變成范露不對,好事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看熱鬧不嫌事大。
范露忍住委屈的淚水,狠狠用眼神剜了男人一眼,抬腳不管不顧往那人襠部一踹,哪管身後哀嚎聲撕心裂肺,抬頭挺胸的下了地鐵。
那一刻,她做了決定。
3
一顆心七上八下,迷迷糊糊地開門回家,橘黃色的燈光下,已經擺好了范露愛吃的家常小菜,正中間一個六寸小蛋糕玲瓏可愛。
「原來他記得!」范露心裏一暖,李凱端着砂鍋從廚房出來,看見妻子站在玄關一臉驚喜錯愕,忙招呼她「快洗手吃飯。」
飯桌上,李凱一如既往地寡言少語,時不時給她遞張紙巾、挪挪盤子。范露不知為何又想起餐桌上另一個人的風趣幽默,轉念想,既已經做了決定,何必這樣放不下。
飯畢,李凱有些不好意思的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盒子,「那個……你喜歡的那條,生日快樂。」
一樣的灰綠色方盒,一樣的斜體英文,是那條梵克雅寶的項鏈!
一瞬間范露心中湧起無限柔情,眼眶微微濕潤。隔着搖曳的燭光,她感到心裏暖流陣陣。
這個呆瓜,竟然都記得!
回到卧室,在燈下看着兩個相同的盒子,彷彿是生活給她開了個玩笑。
兩條一模一樣的項鏈,兩個天差地別的男人…
等等!范露猛地坐直把檯燈開到最亮,像是發現了什麼驚天秘密,仔細觀察起兩條項鏈。
其中一條底部明顯凹凸不平,鑲嵌得並不牢固,對比着看兩條項鏈顏色也有區別。她剛安穩下來的心又懸了起來,顯而易見,有一條項鏈是假的。
辦公室里她看得匆忙,李凱送的盒子又是剛剛打開,假項鏈出自誰手她也無法斷定。
夜色漸深,濃霧籠罩弦月,疑慮越來越重,壓得范露心慌。
她從背後擁着李凱,趴在他肩頭假裝不經意地問起項鏈在哪買的,花了多少錢,李凱支支吾吾前言不搭後語,范露的心慢慢沉下去。
4
一周以前,一向勤儉持家的范露難得地說自己想要條項鏈作為生日禮物。一周以後,她的丈夫用一條假貨來搪塞她。
范露突然覺得自己在地鐵上的決定十分可笑,她選了李凱。
也是這樣一個擁擠的車廂,她扛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去學校報道。那時候的女孩,素麵朝天心思簡單,隻身一人來到大城市。
車廂狹小得像個罐頭,耳畔都是不屬於自己的呼吸聲,范露悶得快要喘不上氣。九月尤帶着夏日的燥熱,每次剎車碰到別人的皮膚,黏膩的觸感使人避之不及。
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李凱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
平頭襯衫的男生,普通地扔到人群里就會消失不見,他沖范露招了招手說「你來我這站」。他讓范露站到角落裡,自己用身子為她擋着,撐起一片舒適的空間。
不管身後的人怎麼擁擠,李凱都儘力不碰到范露,讓她能靠着車廂休息片刻。
一個急剎車,人群壓向范露的方向,李凱被巨大的衝擊力推倒。拉着把手的指節發白,他努力站穩,沖女孩靦腆地笑笑。此後的幾站路,汗匯聚成小河從額頭上流下來,男生抿着唇一言不發。
後來范露發現原來他們在同一所學校,心中竟然有些興奮和期待。她在大學裏學着穿衣打扮,慢慢嶄露頭角漸了追求者,腹有詩書氣自華,漸漸有了女神的名聲,身邊不乏各種二代。
可范露始終忘不掉,在自己還是一隻醜小鴨時,為她撐起一片空間的那個人。
女人是不是都會這樣犯傻,只為有情郎,不要無價寶。當年擇偶,為這人心裏的一點實在拒絕旁的真金白銀,今日回家,那一桌晚餐的分量又勝過她心心念念的名牌項鏈,她是否總是這樣選錯,搞不懂愛情的天平。
想着這些,范露喉頭哽咽,忍不住攥着被子低聲哭泣。李凱察覺到她的低落,轉身抱着她,「就怕你知道項鏈太貴心裏難受,別哭啊…我不是有意瞞着你…」
聽了這話范露心頭一震,她哭是怕李凱變心,對她的情意作假。李凱卻以為范露是偶然看見喜歡這項鏈,並不知道真實的價格,所以沒敢直言怕她心裏有負擔。
李凱翻出訂單給她看,輕聲哄道「我這段時間努力加班,很快就賺到了,別哭啊,以後還要給你買更好的。」看到訂單范露哭得更凶,在她第一次提到這個項鏈好看時,李凱就去官網下單了。
這個鋼鐵直男,怕是按着范露的描述在網上一個一個核對才找出來的。「你也不找個代購,網上買多貴啊!」鼻音里儘是撒嬌式的埋怨。
李凱獃獃地說道「聽說代購里好些假的,這樣保險」他還是那個木訥單純的男生。
范露靠在他懷裡,真實溫暖的懷抱,是家的感覺,是她選的歸宿。
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有夫如此,范露別無他求。
生日那天,丈夫送條真假難辨的項鏈,挽救我3年婚姻危機
5
至於那條假項鏈,范露打算明天一早上班就讓它物歸原主。辦公室里那些關於王靖宇與闊太太的傳聞,幾分真假她不在意,心裏已經有了定奪。
與其說真假兩條項鏈是生活給她開的一個玩笑,不如說是一個考驗,也是對三年婚姻的一個警鐘。
一條假項鏈讓她看清「優質男」的真面目,可如果是真的,她又該如何呢?沒有相處和磨合,輕易動心無形中貶損了自己。
能在饕餮宴席上分給自己一盞冰糖燕窩的男人,未必能三年如一日的在清晨為愛人早起準備一杯潤喉的溫水。
婚姻是年年歲歲日日夜夜,需要經營也需要信任,既然選擇了李凱,就該維護他、愛重他。
她既討厭那什麼三年皮婚的說法,不如自己花心思把這日子過得溫暖養人,就比如那溫白開吧。往後歲月漫長,有這杯溫白開,足矣。
(原標題:《予你一杯溫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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