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害怕。你們懂得,媒體人的職業壞習慣有很多,比如愛觀察,愛想像,愛搞標題黨,愛琢磨,愛憤青,當然也愛抒情。
昨晚約莫9點左右,下弦月被陰雲遮得模糊不清,微冷,無風,山影沉,如巨龍綿亘,小區里的燈光漸漸暗了,時間已經在張開口袋,2022年10月13日,即將被貼上封條並丟進忘川,再也回不來。
思緒是那隻討厭的蜘蛛,一旦開始吐出第一道絲線,便停不下來。
走着走着,就被我汪拖到了最北面的路上,也就是二期北門東側。那裡有兩棟高樓,記得是沒有入住的,它們的身後是一個大坑,大坑裏面住着一釘子戶。
可是,最外面的樓上卻零星地亮起了燈,有的突然閃滅,又突然亮起。而此時,小區外面的路上,一輛的士頭頂着紅光飛馳而過,一隻蝙蝠一樣的東西,從眼前划過黑色的弧線……那個時候我並不害怕,還在好奇,誰住在沒裝修的樓上?是防疫的人嗎?為什麼的士跑的那麼快?蝙蝠不應該遷徙了嗎?
汪繼續往前拉着我走,它瘋了,真的瘋了,誰也不知道憋了7天的它,心裏想怎樣的反抗。
怎麼路燈都是滅的?沒關係,整點詩照亮一下,「黑色給了人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
前方的樓應該就是41號了,數了數二單元西打頭的燈光,只有4戶是暗的。樓下很靜,一輛藍色的皮卡,橫停在路上,在昏暗的月光下顯出湖水般的幽藍魅惑。
從41號樓往東就是封控區了,我下意識拖着汪往回走,汪不聽話,蹬住四足,頭一個勁往後拽,不知道使出了怎樣的縮頭術,竟然瞬間掙脫了。
等着被晃了一下跟頭的我站穩腳跟,它的大胖影子已經沒入黑暗之中。
硬着頭皮往前走,又不能大聲喊它的名號,害怕驚動了樓上的人。腳步輕放,好像自己吊著自己的腳,等它快要落地時,就往上拉一拉。
這過程真漫長,我汪不知去向,而我離41號樓也就不足10步。
往前再踏一步吧,它呀準是到門前尋它熟悉的小母狗的氣味了,或者也在傳遞信息,用狗砸之間交流的特殊通道。
想到這裡,也就原諒了它,溫柔地喊着它的名字,希望能得到一個回應。
咔!
啊!
一個黑影突然,不,是十二個突然從藍色皮卡上閃出來,沒有任何暗示。
我正想轉身撒丫子跑路,只聽得一個男人輕盈的聲音恍若從湖底傳來:您有什麼事,前面就是封控區了。
這……我……我那突然被驚嚇的心尚未平復,口裡一邊小聲說著我找我的小狗,雙手一邊握着拳頭,用指甲抓自己的手心。
他依舊站在車前,沒做回應,跟那輛幽藍的車一樣,像是王家衛電影中一幅色彩朦朧的畫面。突然我汪跑出來,搖着尾巴圍着他轉了一個圈,他猛地轉身,像被驚嚇的鹿。
這就算扯平了。
我回我的家,經過那些閃滅的無人入住的樓,經過一段有着櫻花樹的坑窪不平的小路。
他值他的班,在逼仄的車內,在被人遺忘的世界,等着月亮升上中天,等着星光逐漸暗淡,等着第一縷晨光穿透黃色的樹葉。
今天再留一張隨手拍的紀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