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濟貧困情人，遭女傭訛詐；怒殺傭人，移花接木，霍桑神探破迷案

第一章無頭屍體

這一年的冬天，天氣特別寒冷。上海灘的著名私人偵探霍桑，來到了蘇州訪友探親，宿住在觀前街邊的東亞飯店。

這天早上，飯店門外，傳來一陣喧嘩聲，一個老太太，在外面邊哭邊叫嚷。

「我要見霍桑大偵探！斷頭！斷頭啊！」

見此情景，霍桑吩咐僕人施桂去把老太太請進來。

老人進來見了霍桑，重複說著：「媳婦的頭不見了，兒子的頭也要被斬下來了！」

見老人一臉驚恐神情，霍桑倒了半杯白蘭地，讓她喝了。

老人慢慢安靜下來，說清了事情的經過：

昨天深夜，她的獨生兒子尤明，撞開她的房門，驚慌地說自己的老婆被人殺死了，而且頭顱也不見了！

她忙下樓去看，果然見媳婦王氏，倒卧在扶梯前的血泊中，齊頸脖處被切斷了。

於是報了警，今天一早，警察卻把兒子來抓走了。

虧了鄰居倪山指點自己，說是上海灘大偵探霍桑先生到了蘇州，只有找到他，請他偵破此案，才能救齣兒子。

於是，按照報紙上先生下榻的地方，自己就一早找上門來。

聽老人說完，霍桑安慰了她幾句，說自己會幫她，把她兒子救出來。

」老人家，我想先去你家裡看看，可以嗎？」

老太點點頭，隨即帶着霍桑出了飯店，朝葑門外馬橋的家裡走去。

眼看就要到老太家裡的時候，一個男孩子高叫：「尤老太，你兒子已供認了，是他殺死了自己的老婆，警察正在找你呢！」

老人聞聽，驚嚇得渾身發抖，臉色蒼白，一下暈倒在地。

霍桑讓僕人施桂架扶住老人，慢慢走來，自己則讓那男孩子領路，去往尤家。

過了馬橋，見一座樓房，雖說是陳舊，但仍能看出它昔日的輝煌。大門口守着兩個警察。

霍桑上前亮明了身份，兩人一見是大名鼎鼎的霍桑偵探，忙彎腰做了一個請進的姿勢。

進門是庭院，葑門區的巡官和尤老太的外甥從房裡迎了出來。

霍桑讓老太的外甥，把他姨媽扶到她房間去休息。

自己則和巡官交談起來。

巡官告訴霍桑，說老太的兒子尤明，是個無業游民，整天喝酒賭錢，把一個好端端的家敗得不像樣子，還經常和妻子吵架。

咋天傍晚出門時，還與妻子吵了一架。據他自己招供，因唱醉了酒，與妻子發生爭執，結果失手誤殺了她。

兇器藏在床底下。

巡官拿出一把尖刀，說是上面的血跡也被尤明擦乾淨了。

霍桑請來了鄰居，私塾先生倪山。

他證實：尤明昨天傍晚，是為賭錢和老婆爭吵。

他又說了另外一個情況，尤明的朋友，住在葑門的木匠小牛，來喊尤明去賭錢。於是尤明向老婆要錢，被拒絕了，還勸丈夫不要再去賭了。

尤明見老婆不給自己錢，還當朋友的面說自己，臉上掛不下來，將老婆大罵了一通，那個小牛，認為尤明的老婆也衝撞了他，跟着尤明一起罵。

尤明的妻子一向懦弱，當時只是哭泣不止。

巡官認為倪山的話與本案無關，他認定尤明就是殺人兇手！

第二章追蹤尋痕

霍桑咳嗽一聲，說了自己的初步看法：「這是一件無頭案，即使尤明承認謀殺罪，但死者的頭顱沒有找到，是不能結案的。先生對這一點有什麼解釋嗎？」

巡官猶豫了片刻，說：「尤明供認，頭顱藏在房裡的箱子里，但找遍所有地方，還是沒有找到。」

「好了，我先勘察一下現場。」

霍桑走進客堂屋，見女屍橫卧在樓梯前三四步處，雙腳離後門一丈多遠。穿着黑縐紗新棉襖，攤開的兩隻手，皮膚又粗又厚。

左手無名指上，戴着一枚結婚金戒，但是，那枚戒指不像一般人戴在手指根部，卻是套在手指的第二節上。

巡官也注意到了，他作了解釋：尤明企圖搶奪妻子手上的金戒指，作為賭資；但手指太粗，一時拿不下來。

加上妻子掙扎，尤明一怒之下，殺死了妻子。由於恐慌，顧不上拿走戒指。

霍桑拿出放大鏡，仔細檢查了地上的血跡，判斷說，死者至少死了十二個小時。

巡官看了下手錶，說：「現在是上午十點四十五分。十二個小時，那死亡時間，是在昨天夜裡的十點左右？」

」應該是這個時間。」

霍桑回應了一聲，又仔細檢查起死者的手指來。

那手是干慣粗活的樣子。

這時，尤老太哭着從樓上下來，說媳婦的命好苦啊，每天深更半夜地縫衣服繡花，維持這個家。現在卻死於非命，連帶兒子也要被槍斃了！

「老太太，你兒子不會被殺頭的，不過，有幾句話要請你說清楚。」

老太聽了霍桑的話，立即停止了哭泣：「我兒子不死，我也得活下去了。」

她一一回答了霍桑的提問，

在一旁的巡官聽了，厲聲說："你不要謊話連篇！你開箱子肯定是轉移頭顱，快老實說出來，究竟把你媳婦的頭顱，藏在哪裡了？」

老太嚇得臉色蒼白，兩腳發抖。她外甥見了，忙上前扶住她：「姨媽不要怕，如果去警察局，我代你去。」

霍桑也安慰說：「你兒子沒有罪，他沒有殺人。不到三天，我一定讓他回家。」

巡官鼻子里輕哼了一聲，說：「尤明沒有殺人？那先生認為殺人的是木匠小牛？」

知道巡官不服氣，霍桑嚴肅說：「我可以肯定尤明不是殺人犯，是不是小牛，現在還難以確定。」

霍桑開始辨別地上的腳印，屋裡的地面是方磚鋪成，已經有，很多人走過。

腳印已無法辨認。

他拉開後門，門外是一片空地，是尤家廢棄不用的後院。

後院盡頭有一扇院門，院門外是河岸。

在野草叢生的後院里，霍桑跪伏在地上，發現了男、女腳印踩踏出的小徑。

小徑兩頭恰好是後門與院門。

因為昨晚下過雨，所以腳印十分清晰，能分辨出腳印有進門或出門的不同方向。

院門虛掩着，門上有木閂，看樣子，這院門不經常開啟。

問過巡官，他們沒有檢查過後院。那麼這扇門昨晚應該有人進出過。

後院門外，是一條小河，不時有船隻過往。沿河岸查看一下，發現了同院內相同的腳印。

兇手是從水上來的，他離船時用力一跳，落在岸上草叢中，腳印很深。

霞桑心裏疑惑：哪女人的腳印又是誰的呢？

回到屋裡，霍桑見只有鄰居倪山陪着尤老太。巡官已回警署。

老太的外甥給死者娘家，報喪去了。

從倪山的口中，霍桑得知，死去的婦人姓王，她的父親叫王景綏，是蘇州城裡的富商。但對這個女兒不是太好。

王氏性格雖然懦弱，但個性倔強，覺得自己家境貧賤，所以從不回娘家。

但是，有一個女佣人，說是奉王氏父親的意思，經常送些錢財東西給王氏。

尤老太也說媳婦勤於持家，一年中不出大門三次，除了跟娘家送東西的，女佣人阿香交談外，跟別人很少說話。

第三章兇手來信

這時，警察署來人請霍桑。跟送信的警察到了警署後，霍桑去見了一下關押的尤明。

署長聽了巡官的報告，說兇手已自供，認定兇手就是尤明。他得知霍桑有不同的判斷後，便請求他幫助破案。

「霍桑先生的大名，如日中天。你認定尤明不是殺妻兇手，哪兇手會是誰呢？再說他自己已承認殺了妻子，難道還會有錯嗎？懇請先生出馬，將真正的兇手抓獲！」

」可以，我肯定尤明不是兇手，理由不只一條。」

霍桑把自己的推測一一例舉了。

署長聽了，說：「先生分析得非常透徹，那尤明為什麼要自認招供呢？」

「這要看取供的方式了，雖說招供了，但與證據不符，這供詞又有何用呢？」

署長點點頭，誠懇說：「這件案件就委託先生負責，請先生萬不推辭。」

霍桑想了想，提出請巡官不要干擾自己辦案，要用警力時得全力配合。

署長聽後，大笑着答應了。

第二天，霍桑派人悄悄去各船廠查詢，兇案發生的那晚，有沒有人租船？

自己則去棗市拜訪王氏的父親王景綏。

中午時分，回到租住的飯店，僕人施桂遞上一封警署送來的信。

信封上只有「警察署」三個字。

霍桑拆開信，見裏面有金耳環一副，一封草體書的字跡粗狂有力。上面寫着：

姓王的女人，是我殺死的。女人沒有罪，有罪在她的父親。為報仇我已等了三年，不得已拿仇人的女兒來消心頭之恨。

女人的頭顱我已帶回，祭奠已死的父親。了卻心愿後，自當遠行。

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不願連累無辜！

附上女人耳環一對。

報仇人臨行前留筆。

兇手果然不是尤明！看來，兇手作案後，已遠走高飛了。

那副赤金耳環上，還留有少許血跡，讓人聯想到斷頸時的慘狀。

去查詢租船的人回來了，說是兇案那天晚上，涌泰船廠有人去租借了一隻船。

「涌泰船廠？不是庄胥門附近嗎？"

「不錯，在胥門外萬年橋旁邊。」

霍桑一聽，忙穿上大衣，趕往涌泰船廠而去。

當霍桑回到飯店時，天色已晚，施桂對他說：「先生，有一位穿西裝的高個子青年，要見你，但不肯說姓名和來意，聽說先生不在，待了一會，十分失望地走了。"

霍桑聽後，忽有所思點點頭，一臉倦怠的他，關照施桂，若是那人再來，就叫他，別的人，都不用理他，說是自己要好好睡上一覺。

第二天，霍桑安排四名警察，到胥門外三山會館後面的墳地上，將一座新墳墓挖掘開，吩咐其中一名警察，有什麼情況，立即到大曰暉橋九號找他。

警察掘開墳地，將一具新下葬的棺材吊到地面上。

撬開棺蓋，一具完整無缺的屍體呈現在眾人面前；臉色慘白，衣角上有斑斑血跡。

一個警察說：「這屍體有問題，衣角怎麼會有血跡？」

另外三名警察去翻動屍體，一看，是木頭做成人形的「屍體」。

一個警察提起人頭，頭上戴着布兜，把布兜扯掉，只見頭髮散亂，頸脖處都是血。

「這不會是尤明妻子的頭顱吧？我們還是帶回警署去。」

一名警察話音未落，尤家老太被人帶來了。她幾步上前，仔細辨認起那顆頭顱。

好一會兒，她搖搖頭：「不對，不對，這不是我媳婦的頭！」

警察們大感意外，不是她媳婦的頭顱，這木頭屍體又是怎麼回事？便圍着老太盤問起來。

第四章水落石出

大日暉橋九號，是一座帶院子的老建築，門楣上一塊木牌上寫着：夢生寄盧。

廂房裡，霍桑和一個穿西裝的青年人隔桌而坐。他正侃侃而說。

你在那天晚上，殺死了你家的女傭阿香。殺了人，你想嫁禍於人，想出一個計謀，用死人換活人。

於是，你割下阿香的頭，叫人到涌泰船廠租了一條小船，把無頭屍體運到尤家。

你敲尤家的院門，開門的是尤家媳婦王氏，她事先不知道會是你，不敢開門。

你在門外俳徘徊了很久，留下了雜亂的腳印。不得已，你只能亮明身份，王氏聽出是你，才開門放你進屋。

依照你的計劃，給死者阿香換上王氏的衣服，套上戒指，然後帶着王氏，逃離了尤家。

夢生君，你把王氏帶回家裡後，對外說阿香得急病死了，然後假屍體真頭，把她的葬在了三山會館的墳地里。

又把王氏的一對耳環寄到警署，想愚弄警察。至於阿香的棺材，我已讓警察去挖掘了。應該有結果了。

這時，一個警察從外面走進，說：「霍先生，經尤家老太辨認，那棺材裏的頭顱，不是她媳婦的頭顱。」

霍桑接上說：「是阿香的。夢生君，現在你該答覆我了，我剛才所說的，是否合乎現實？」

羅夢生低着頭，身體顫抖不止，低聲說：「先生所講，句句屬實，昨天傍晚，我兩次到你所住飯店求見，可惜你不在。本想把真相告知先生，求得同情。如今先生掌握證據，主動上門，我已沒有退路了。」

「你把實情告訴我，如果可以原諒的地方，我為什麼不通融呢？」

羅夢生l聞聽，眼睛一亮，彷彿看到了希望。便講起了事情的經過。

七年前，他和王氏，即王薏珠在中學讀書時相識了。

羅夢生學習成績優秀，王薏珠性格溫柔，慢慢地，兩人產生了感情，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兩人發誓，非對方不娶不嫁。

一年後，羅夢生離開蘇州，去北京上了北京大學，而王薏珠卻沒有考取大學，留在了蘇州。

分手那夜，兩人緊擁在一起，哭得似淚人一般。

羅夢生想放棄學業，和心上人一起留在蘇起。

被王薏珠阻止了。

等到他大學畢業回蘇州，王薏珠已成了尤家尤明的妻子。

羅夢生家境貧寒，上大學全靠成績名列前茅和母校校長的資助，才完成學業。

王薏珠的父親王景綏是個勢利人人，平常對有錢人拍馬迎逢。

尤家尤明的父親，曾做過官，遺下一大筆財產。王景綏十分垂涎，準備把女兒嫁給尤明，自己也可以得到一些好處。

王薏珠告訴父親，尤明不學無術，賭錢吃酒，整天花天酒地，自己怎麼能嫁給這樣的人？

說自己己有意中人羅夢生，等他大學畢業回來就結婚。

王景綏聞聽，勃然大怒，又是威逼利誘，又是尋死覓活，逼着女兒，無論如何要嫁給尤家。

性格懦弱的王薏珠，最後屈從了父親的淫威，嫁入了尤家。

羅夢生開始並不知道王薏珠的境況，是她實在難以忍受丈夫的無恥敗家，寫了一封自己在尤家苦不堪言日子的信，給了羅夢生。

而王薏珠的父親，看到尤家敗落，竟斷絕了與女兒的往來。

雖然王薏珠從末向自己求助，羅夢生決定借她父親的名義，資助昔日的情人。

可是他的女佣人阿香，是一個十分貪婪的女人。

雖然每次讓她送東西給王薏珠，都會給她一定的酬勞，可她不知足，每次送的東西，她都要扣克一半，還威脅王薏珠不準告訴羅夢生，否則，就把她和前情人來往的事情，告訴尤明。

起初，對阿香的訛詐，王薏珠還忍着，可阿香得寸進尺，變本加利，王薏珠就寫信讓羅夢生辭退了她。

羅夢生問阿香到底剋扣了多少東西。不料阿香惡狠狠地威脅說，如果辭退自己，她立即把這件事情宣揚出去，讓尤明知道了，不殺了王薏珠才怪。

於是，阿香成了刀下之鬼。

未了，羅夢生說：「王薏珠是辜的，先生如果能為她支持公道，我死也無憾了！」

說完，淚水長流。

正在這時，後屋傳出一聲慘叫。羅夢生驚跳起來，準備衝出屋去。

一個女傭模樣的人闖進屋裡，說：「先生，她在外面偷聽好久了，現在自殺了！」

霍桑和羅夢生忙趕過去，見一個穿着青布棉襖的少婦，心臟處插了一把尖刀。秀美的臉上，卻露出詭異的笑容。

羅夢生撲倒在少婦身邊，放聲慟哭：「薏珠啊，是我殺了你呀！"

還末說完，人昏了過去。

忽幾，闖進幾個警察，是挖掘棺材的人，他們趕往這裡，是想霍桑需要幫手？

突然，昏過去的羅夢生，從王薏珠胸口拔出那把尖刀，吼叫說：「我是殺人兇手，你們是來抓我的嗎？不必費神了，我自己伏罪！」

說完，舉刀刺進自己的心窩。

霍桑和那幾名警察見了，想上前奪刀，可惜為時已晚。

案件水落石出，可是，霍桑的心裏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是什麼造成了這起案件的發生？

三天之後，法院判決了這件慘案。

小牛和尤明都無罪釋放。

不料，三天後，尤明瘋了，被送進了瘋人院。

霍桑得知後，說：「我早料到了他會瘋。我去警暑見他，一開口就說自己殺死了媳婦，那時候，他已神智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