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很多人走出校門的那刻開始,都會有一顆上進的心吧?又或者充滿了沒「挨過打」的自信心吧?
2016年,當我從高中校園踏出的那一步起,我就對外面的社會充滿了信心,認為自己「才華橫溢」「獨一無二」。滿懷着這顆心,踏上了去往東莞的大巴。
經過六七個小時的顛簸,我也順利到達了汽車北站。走出站點大門,映入眼帘的是高聳的建築,熱鬧的大街,廣闊的六車道是一輛輛「黑白銀藍紅」的汽車。跟老家縣城相比,感覺老家縣城倒像個華麗的農村。
跟以前的同桌同學聯繫了下,他開車來接我了。因為他及早的輟學,在東莞這打拚了一兩年,倒也買起了汽車。在這一點我是佩服他的,雖然不愛學習,但是畫畫挺有天賦的。聽他說在附近的一家設計公司工作,工資待遇挺不錯的,雖然沒月入過萬,四五千還是有的。
我倆在一家飯店酒過三巡後,我向他聊起了工作。他也知道我在畫圖上沒啥天賦,就給我推薦了他哥哥的同學。聽他說,他哥想讓他在這辭職,去那做,每月工資過萬輕輕鬆鬆,他也正猶豫要不要過去那邊,畢竟這邊工作還挺順利的。
我見他猶猶豫豫的,便主動幫他一把,先替他打打前陣。
其實,他也有意讓我去的,畢竟,在學校,我倆屬於鐵打不動的死黨,班主任強拆不動的同桌及上下鋪。
就這樣,我要到了那個人的QQ,先聊起來了。
到了晚上,我依舊和那人在聊,奇怪的是,他明明不知道我,不清楚我,不了解我,卻偏偏句句都在說我的好話,聽的我「心花怒放」。我估計,很多人都拒絕不了別人誇自己,說自己好話的吧?就這樣,約定了明天的13點見面。
第二天一早,我早早收拾好了東西。出門的時候在檢查一遍。看到背包里的身份證,畢業證,也想起了父母的話和走出車站前的廣播,「帶好自己的隨身證件,特別是身份證」。思考一番後,便把身份證和畢業證帶在身上。
就這樣,帶好東西後,上了前往松山湖的城巴。
城巴的氣氛很好,尊老愛幼,也有很多跟我一樣的年輕人主動給老人孕婦讓座,一路上談笑風生,雖然我聽不懂本地話,到也還是配合的笑一笑。
一個多小時的路程,讓我提前了十分鐘到達了約定地點。我也拿起手機,給接我的人發消息。一連串的消息,讓我自己都看不下去了。或許是我太過於急躁,也或許是我對這份「月入過萬的工作」太過於急不可耐。開玩笑,小小年紀就月入過萬,不得光宗耀祖啊!
早已經過了約定時間,就這樣我繼續在原地等了半個小時,也終於來人了。
此時的我,總感覺不太對勁。
來的有兩人,看穿着,倒也合身,就是看不出那種「月入過萬」的氣質,反而還不如我。
跟他們打過招呼後,想着讓他們先帶我去到公司。他們說我太急了,讓我跟着他們先去逛一逛。
說完主動幫我拉行李箱,還搶着背我包。背包的東西可都是日用品和貴重東西,得要自己背。他們也看出來了,倒也沒背我包了。
他們在前面走,我在後面跟着。慢悠悠的到了一家大商場。
先是帶我從一樓逛到三樓,然後又從三樓下到一樓,我腳都走累了,可他們依舊沒有透露半點公司的事。此時的我已經心有警戒了。
走到一樓肉品超市,他們買了一斤瘦肉,付款的時候是超市卡,銀行卡,信用卡三張都刷了一下。我就納悶了:怎麼「月入過萬」的人,買個肉都扣扣搜搜的?而且還只買了一斤。我跟在他們後面依舊沒說話,只是在腦海里默默地記錄著。
買完肉後,我本以為他們會帶我去他們工作的地方了。讓我沒想到的是,他們又帶我去了商場外的奶茶店。三個人點了兩杯,另一個只喝礦泉水。三個人坐在桌子上,聊些與工作「無關緊要」的話題。
我清楚地記得,他們說的是松山湖這座城市的繁華昌盛,還是東莞的技術中心。
此時的我早已心亂如麻,心裏一直在反覆確認,「他們是傳銷么」?
此時已經是下午16點整了,這個時候他們說帶我去住的地方看看。
雖然到了正題,但我心裏還是拿捏不定。
他們提着我的行李箱慢悠悠地在前面走,我背着包緊走慢走的跟在後面。感覺就像是「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步一步欣賞」。突出來一個字「慢」!這感覺就像是在拖時間,我也沒想那麼多,先進住的地方看看再說。
到了住處,映入眼帘的是男男女女六個人。四個男的,兩個女的,其中一個年紀稍大點,看其餘幾個人的眼神,都對這個人有一種另樣的感覺。這人應該是這一群人的「頭」了。
房間收拾的很好,只是破爛的傢具影響了整個屋子的美感。
放下行李後,藉著上廁所找不到衛生間的理由,對剩餘的房間查看了下。這些房間都有一個共同點,不管男間女間,衛生都一樣很好,而且被子都疊的很好。只有一間房,放滿了各種各樣大小不一的行李箱,正當我納悶時,人群中來了一個人將我帶了過去。
一群人加上我總共9個人坐在一起,說些歡迎我加入的話語。隨後,都介紹起自己了。
兩個女的來自廣西,我同學他哥的同學跟我一樣來自湖南,另外兩個瘦瘦的來自雲南,其餘三個是兄弟,來自貴州,那個「老大」是四川的。
此時已經17點了,這個時候我心裏已經有8成感覺這裡是傳銷窩點了。
這個時候,「老大」發話讓我們去附近的球場打球,一群人走了2里地到了松山湖體育場。那裡有個足球場,有籃球場,還有一個公園。
幾個男的叫我去打球,我以身體不舒服為由拒絕了。這個時候的我不想跟他們摻和在一起,就一個人在足球場旁的鵝卵石路走動。一會看池子的魚,一會看他們踢球,然後再回到鵝卵石小道。我彎腰系鞋帶,看見其中一男一女一直在跟着我。
其實我早就發現有人在跟我了,只是想確定下而已。這一男一女正是屋子一群人當中的兩人。
我知道,我現在應該跑不掉了。既然這樣,那我不跑了,走一步看一步。
此時,已經18點30分了。
這個時候,他們似乎很守時一樣,一點都不像上午等我時那樣的超時。
先是一群人集合,然後把我圍在中間,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向住所走去。速度有點快,不像跟我來時那樣的慢悠悠。
進到房間後,「老大」已經做好了飯菜。四菜一湯,唯一的葷菜就是那一斤瘦肉了,哦,還有一碗苦瓜炒蛋。一群人狼吞虎咽,根本不像「有高素質」的坐辦公室「月入過萬」的人。
很快,桌子上的碗已經空了,連湯碗都特別乾淨,都不用洗碗了。
此時已經晚上19點30分了。
他們整齊的坐在破爛的沙發上,有的坐在凳子上,一群人都盯着電視,好像那種不趕緊看就看不到電視一樣。
看完後,已經20點了,所有人除了「老大」都拿出了一本書,有的是《人性的弱點》,有的是《鬼谷子》………,都是些銷售類書籍和心理學知識。這些書都有個特點,就是特別洗腦。期間我問他們幹嘛不看電視了,他們只是冷冰冰的答道:「到時候也會給你買一本的」。
到了21點,他們又整齊的放下書本,排着隊洗澡。因為我是剛到,在他們這支「團伙」里屬於最後一個來的,所以,我也是最後一個才洗澡的。
看着他們一個個的行為,很像電視劇里的部隊紀律一樣,但又感覺不像。倒有點「照虎畫貓」。
終於輪到我了,等我進去洗澡的時候,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響,因為急着洗澡的緣故,並沒有在意。
等我洗完後,穿好衣服想出去,卻發現門被鎖了,我第一時間並沒有大喊,而是在心裏確定了這就是個「傳銷組織」的猜想。然後再大聲叫喊:「開門啊!」
他們倒也識趣,很快就給我開了門。
給我安排的鋪位是上鋪,我躺上去後拿着手機一邊搜索着傳銷組織的特點,一邊在腦子裡思考怎麼逃出去的辦法。
下鋪有個人抽了支煙,煙隨着空氣流動飄到了上鋪,聞了聞,挺香的,隨後我就睡過去了。在我意識還清醒的時候,我把點燃的煙拿在手上,然後把手放在靠近窗戶的縫隙,讓煙不至於熄滅。
過了一會,我被煙燙傷了。劇烈的疼痛感讓我很快就醒來。我借口上廁所的機會,打開房門,想趁着他們熟睡時快速跑路。可我沒想到,房門後還有一個人在那睡覺,被我吵醒後,問我幹嘛。我說去廁所大號。
仔細看了大門,不僅關上了門栓,還上了鎖,看來從正面逃跑的希望沒了。只能另外想辦法了。
進了衛生間後,我之間洗澡的時候就仔細看過衛生間下面的房屋建築。樓下是一家大排檔,後面這裡打了棚子,應該是方便下雨天處理雞鴨魚。整個房間的窗戶都上了不鏽鋼欄,唯獨衛生間這裡沒有。
我穿着鞋,帶上手機和珍貴的證件,從三樓廁所窗戶這跳了下去。因為有棚子的緣故,讓我有了緩衝,第二跳的時候還是崴到了腳。我顧不得有沒有發出聲響,一瘸一拐的向前跑。
本來我想跑巷道的,但是那裡黑不溜秋,考慮到他們可能比我還熟悉,於是我順着下車那個點的方向,直接跑。
穿過一條條街道,跑了整整2個多鍾,此時已經是凌晨1點了。我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追來,只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只能繼續跑。
跑到一處天橋下,看見下面有個水泥管道。這個時候我也已經跑累了,顧不得那麼多,直接鑽進去藏起來…………
嗡嗡嗡的蚊子把我叮醒,此時已經5點半了,看了看手機,還有4格電。
爬出管道望了望,天也蒙蒙亮了,周圍的景象也能看清了。用手機查了查定位,發現自己的位置離公交站不遠,於是起身前往站點候車。期間,我閑的心神不定,東張西望,生怕他們追到我,把我逮回去用皮鞭抽我………
5點45分的時候,車來了,顧不得看來往哪的,直接先上車和城巴司機說了我的經歷。司機聽完以為我是瘋子,不想投幣,準備嚷嚷着要罵我時,看到我上半身和下半身灰塵遍布,正要開口的教訓,又吞了回去。只能讓我配合拍張照片,好給公司交差。
到了中轉站,跟司機道了聲謝謝就下車了,因為我看到了旁邊有個取款機。
取出卡里剩餘的200塊,買了身便宜衣服褲子,在車站等了等開往同學家的車……
飯館裏,同學看着我,聽着我的遭遇,義憤填膺,嚷嚷着要報警處理。我只是淡淡的說道:「算了吧,人沒事就好,留在那的只是些衣服罷了」…………
吃完飯後,我管他借了1000塊,準備在附近租個房,然後就在附近找個工作先穩定吧…………
怪自己心浮氣躁,怪自己太過於心裏想證明自己,怪自己不了解社會現狀,認為「月入過萬」非常簡單,總之,一切歸根結底還是怪自己太年輕了,一步不能升天,一口也吃不成胖子。
回到出租房後,仔細回想着這件事。
先是利用年輕人的不懂社會急躁冒進的心理,再帶去商場逛街讓自己在繁華中迷失自己,然後利用同情心和熱心腸拉進關係,接着再去帶你去運動。看似普普通通,期間你可是沒有吃飯,運動完後身體肯定會很放鬆,再給你飽餐一頓,你肯定會感恩戴德。人是群居動物,當別人都在做一樣動作的時候,你肯定也會模仿,最後慢慢迷失自己。
我猜,如果我沒有跑,第二天是不是就讓我跟他們一樣,行屍走肉,彷彿意識被人掌控一般,不聽話就打你。
最後我奉勸剛出社會的學生,天上不會掉餡餅,只會掉陷阱。出來工作後一定要了解當地的薪資待遇情況,不要盲目信從任何人的話。
現在的找工作軟件,大部分直接連工作經驗都不要的「月入過萬」工作,都是騙子。
最後一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