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樹下老娘們
文:周政
入伏一來,天就是那麼燠熱,太陽落山了,山野還沒靜下來,牛鈴搖曳着夕陽下了山崗,黑影悄悄下來,傍晚,那毒辣辣的熱氣卻沒消,天地好是大大的蒸籠,把山村蒸在籠里,煮在鍋里。真熱死人啦!三嫂搖着一把蒲扇,走出院來。
門前的空地,一棵粗大的老槐樹,那大大的樹冠,好是巨大的傘蓋,罩住了半條街,樹下有幾塊石頭,都磨的溜光水滑的,這裡是村人乘涼的地場。
三嫂老遠就看到樹下坐着一人。誰這麼早。
三嫂自問地走過來。
是桂花呀?
桂花手裡的毛巾,不時地擦汗。看到三嫂,拉長腔調說:「你還捨得出來,我尋思你在家養孩子呢。」
你三哥剛回來不是。
三嫂在桂花身邊坐下,桂花見她穿條長褲子,毛巾捂嘴笑了。
你笑啥。
大熱天的還穿那麼厚的褲子,你想捂蛆呀?
沒法子呀,俺這腿到這時就犯病,真疼。
三嫂說著就綰起褲腿,那兩個膝蓋兒是紅亮亮的。
哎呀媽呀,這是腫的,你也不去看看。
括城裡大小醫院都看了,錢花了不少,沒戲。
很疼是吧?
光是疼也好,那種脹疼,不是人受的滋味。
三嫂痛苦地搖下手。
桂花瞪大雙眼看,忽地打了個激靈,好是三嫂的腿疼傳到她的身上。那種鑽心地疼,透骨地冷,她有過。
這腿疼折磨的俺死的心都有。
三嫂,別說了,俺受過這滋味,那可真不是人受的。
桂花又打了個激靈。
是呀桂花,你咋就好了呢?
俺真好了,不疼了。
桂花起身走了兩步,不是一瘸一拐的了。
就在咱村西頭張大夫給治的,他說這叫啥追風。
你說是那個張神醫。不說他是個騙子嗎?
騙不騙子俺不清楚,反正俺是吃他的葯,用他的辣椒膏藥好了。那些大醫院,大藥店七七八八的葯俺用了無數沒用,乾花錢,在他這,雖然一次花去一千塊,可好了,可不疼了,他還說繼續用藥會除根,這會可逮着好貓了,你試試去。
俺不想去,你哥他不信。辣椒能治好老寒腿?俺看他鬧興。三嫂說著,用蒲扇遮住半邊臉,頭湊到桂花耳邊低聲說:俺聽說他老婆做了個大手術。花老鼻子錢了。那麼神醫,就治治他老婆㗑。
他老婆病了?
嗯,說是癌。
這是哪會兒的事兒?
就前幾天。
不對吧,俺昨下黑去拿葯,還見他老婆好好的呢。
怎麼,你見過她?
見過。
你沒發現她瘦了,那臉蠟黃蠟黃的。
是瘦了,俺問過她,她說吃藥減肥呢。
減啥肥喲,她就是病了。你想想,神醫連他老婆治不好,治別人能好嗎?
桂花兩眼不眨地看着三嫂。
俺不信。
三嫂把扇子扇得呼呼響,還時不時地向地面比划著,似乎她的決心比石頭還硬。
三嫂,要俺說吃五穀雜糧,哪個沒個頭疼腦熱的。俺可不是為神醫宣傳么,他那葯可都是祖傳的秘方,別的地場沒有。再說,你管他老婆有病幹嘛,他能治好你的病不就得了。
俺不去,你四嫂奶子上長固,他說沒事,他能治,要是早上醫院做手術,就不會死了。
哈哈,桂花一陣笑,唾沫星子都噴到三嫂臉上,她卻半點沒嫌棄。
你別笑,俺這心裏坎可過不去。這也不光俺這樣看他,你瞧瞧,他門口還有車停嗎,過去他門口停了多少車,一天到晚看病的不斷。
三嫂用蒲扇打下桂花說:你可醒醒腦子吧。
啥意思?桂花神經地z6瞪眼問。
你可是有男人的主,別動不動往神醫家跑,那口口不好聽。
瞎說!
桂花起身就走,惱怒的屁股上的肉都顫顫。
就這德行,還鬧什麼聊齋。
咔,一聲沉雷,雨點像豆子砸向地面。
三嫂嚇得用蒲扇捂住頭。
大雨來得悄無聲息,樹外瞬間是水汪汪一片,老槐樹下卻一片乾爽,好是屋裡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