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婚外情破案

2022年06月28日08:46:07 故事 1241

1

 賈天到了冉丹住處的門口,正好從樓道裏面出來一位好像住在這兒的中年婦女。賈天和婦女擦身而過。  

到501號房間門前,賈天按響了蜂音器。可是,好久沒動靜。

  賈天覺得奇怪,又按了一下蜂音器。但是,室內還是沒有動靜。平時愛吠叫的狗也一點兒聲音也沒有。

  難道叫別人來自己又出去了嗎?賈天非常氣憤。

  然而,打電話是下午四時左右。她說方便的話請盡量早點來。

  把她的話拋到一邊,等到現在才來,是男的故意使心眼。她可能這樣想吧。那麼,冉丹等得不耐煩出去了,這不能怨她。

  賈天死心了,剛想回去,又戀戀不捨地擰了一下門把手,卻意外地發現沒鎖着,他把房門打開了。

  難道不鎖門就出去嗎?冉丹太粗心大意了。

  「冉丹。」

  賈天站在門邊,朝黑暗的室內喊了一聲。

  沒有回聲。

  是不是有別的事情上床了?

  寢室裏面靜得出奇。即使粗心大意不鎖門,總不會和男人在床上吧。

  賈天想回去,但是又想,也許她有點事出去了一下,馬上就會回來的。下午的電話聽得出,她好像有緊迫的事,沒鎖門,表示她馬上既要回來的。

  賈天想再等一下,他脫了鞋,上了地板,尋找電燈開關,剛走幾步,突然發出悲鳴聲,腳踩着了一個軟綿綿的東西,明顯地踩着了一個動物身體。

  與此同時,他的手摸到了牆壁上的開關,清醒過來的賈天,看清了電燈下的黑物,這是冉丹飼養的「齊娃娃」狗。

  賈天驚愕地叫出了狗的名字,但是根本沒有反應。

  他終於發覺齊娃娃死了。

  是被捏死了。裝飾華麗的供玩賞的狗,被用力捏死了。

  看來它根本就不是對手,沒有叫一聲就絕命了。被殺時間不長,還有一點體溫。

  賈天驚恐萬分悟出了狗死,暗示着有重大的含義。

  想到這裡,他大吃一驚,是誰這樣殘酷地殺死了齊娃娃呢?作為家中可愛的一員,冉丹決不會殺死它,而且冉丹在場的話,一定還會制止的。

  但是,齊娃娃被殺了,餵養狗的主人連影子也沒看到,他益發恐懼地覺得這事非同小可。可是,到了這種地步,不進去搞清楚,又不好逃走。

  賈天一邊叫着冉丹的名字一邊走進了裡間。裡間面臨涼台,房裡放了一套接待客人的用具。冉丹經常躺在沙發上看電視。

  冉丹在這裡,一隻腳掛在沙發上,身子仰面朝天地躺在地板上。乍一看,好像是睡在沙發上要滑下來的姿勢。繩帶還原封不動地纏在脖子上,成了襲擊她的兇惡證據。

  藉著隔壁照過來的光,賈天看到冉丹臉上呈現出暗紫色,是一副變了形的苦悶的面孔。

  瞬間朝室內一瞥,看到東西沒被翻亂。也看不出屍體有過抵抗的痕迹。是趁着沒有防備,突然把帶子纏在脖子上了吧?

  賈天從驚愕之中蘇醒過來,想去通知警察,他想狗還有暖氣,行兇時間不長,犯人或許還在附近。

  拿起了電話,賈天愣住了。他想,自己怎樣向警察說明呢?就老老實實地說冉丹有事商量,叫我來的,警察能天真地相信嗎?晚上悄悄來訪問一個獨身的女人,又是第一個案件發現者,首先他就成了警察懷疑的對象。

  這樣一來他的名字和公司的名字就傳揚出去了。職員是殺人嫌疑者,職員所在的公司自然也受到很大的影響。退一步說,即使暫時避開了警察的懷疑,他也避不了公司對他和冉丹關係的懷疑。

  冉丹作為賄賂對立面的一個環節,和她私通這才是花邊新聞呢。要是叫對立面知道了,就有了絕好的攻擊材料。公司免除賈天在公司的職務,家庭也會隨之破裂。

  如何是好呢?今晚來這裡,誰也不知道,就這樣逃走,裝作什麼也不知道,那就會少麻煩。

  冉丹橫豎死了,即使不報告。早晚也會有人發現的。

  經過短暫的判斷,賈天決定逃出去。

  幸虧公寓里家家緊門閉戶,誰也沒有碰見。

  2

  翌日中午十時,快遞員送東西來,按了幾次蜂音器也沒有回答,試着推了一下門,門開了,朝裡邊窺視,首先看到了狗的屍體,覺得奇怪,提心弔膽地再朝裡邊看,發現了冉丹的屍體。害怕之餘,他拿出手機報了警。

  接到報警,南山市刑偵支隊隊長田春達帶着部下來到案發現場。

  刑警開始了對現場的檢查。死因是勒頸窒息而死;使用的兇器被認為是繩索。屍體生前沒有性交,死後也沒有粗暴的痕迹。推定兇手和死者熟悉,故而頗為順利地進入室內。看不出有過抵抗,好像是趁被害者不注意,突然把繩子纏在她脖子上勒死的。

  屍體還沒有僵硬,推定死後經過12~15小時。

  認定被害者的狗是同一時間被殺,檢查狗的屍體時,發現牙齒里咬着一點纖維斷片,當然這斷片被取出鑒定保存。如果它是犯人衣服上的,那是犯人遺留下的有力物證。

  「主人遇難時,勇敢地沖向犯人,而被殺的吧。」

  負責現場指揮的田春達警官把視線轉向慘不忍睹、像嬰兒一般的狗的軀體,為了挽救主人,拚命殉職了的齊娃娃,揪下了兇手的重大遺留材料,這是為了報答主人用生命換來的物證。

  令人不解的是被害者穿着室內的便衣,隔壁的房間里,沒有使用過的跡像,衣着不凌亂,也找不到抵抗的形跡。

  「犯人也許對被害者十分熟悉吧。儘管室內沒有接待的痕迹。」

  郝東和安義兩名刑警,悄悄地交換着意見。

  「會不會是行兇後整理過了呢?」田春達插了一句。

  這完全可能。如果留下和被害者共同吃喝的痕迹,就可以特定為熟人了。

  「已表明是相當熟的熟人啊,所以,才能進入這個內室,可以充分設想為事後整理過的。」向海洋刑警說。「要進入這座公寓,首先要按大門上的按鈕,請住在大門邊的人打開大門,接着必須通過居室的二重門,才能進到房裡。這些門犯人都輕而易舉地通過了。」

  除了現場狗咬下來的纖維以外,犯人沒有留下任何痕迹。

  但是,從同一公寓的一位主婦那裡,探聽到了有力情況:「大約晚上十點鐘,我有事外出時,和一個男人在大門口擦肩而過。這個人以前我見到過,他手裡經常拿着垃圾袋,從501號房間出來,我在倒垃圾時見到過。」

  這是一份有力的情報。探聽到達份情報的孟曉春刑警,咬住情報不放手。

  「請你把那個男人的特點盡量詳細地說一下。」

  「三十五左右,不胖不瘦,中等身材,好像是工薪階層的,就這些了,沒有什麼特點,如果見了就認識。」

  「有沒有戴眼鏡、黑痣什麼的顯著標志?」

  「沒有戴眼鏡。黑痣倒沒注意,啊,啊,曾在超級市場見到過。」

  「超級市場?哪兒的超級市場?」

  「就是那個拐角的對面。」

  『這麼說是為被害者,啊,不,是為501號房裡的人買東西去了?」

  「啊,這就不知道了,買狗食什麼的,大概是吧。」

  孟曉春刑警很細心,連買了什麼都要仔細問到。

  「別的還買了些什麼呢?」

  「什麼都有啊,牛肉,蔬榮,水果什麼的還記得,火腿和咖啡好像都是上等的貨。」

  以上的調查已經夠詳細了。不過光是買東西還不能推定是犯人。總之,又倒垃圾又去買東西,關係不異常倒可以肯定了。

  刑警把探聽的手伸向了超級市場,在那裡,什麼也沒有撈到。

  幾乎與此同時,屍體進行了解剖,解剖的結果,作了具體判斷:

死因:絞頸窒息而死;

  死亡時間:十月十二日晚上七時~十時半之間;

無生前性交,死後姦淫的痕迹。

  屍體的血型:O型,沒有疾病,沒有服用致死的毒藥。

3

被害者冉丹,24歲,是一家夜總會的領班,前年八月才進入現在的公寓。這是一座第一流的豪華公寓。

  這位24歲女領班是個交際花,背後有驚人的資助者。

  公寓的主人叫宮忠男,商業公司職員。但是,這位28歲的一般職員,據有這樣豪華的公寓。無論怎樣,和他的年齡,身份,經濟收入不相稱。

  深入調查宮忠男的身份,得到了意外的收穫。宮忠男原來是企業家朱村的外甥,他進入四海商業公司也是朱村從中周旋的。

  搜查線索於是從宮忠男秘密地伸向朱村。根據對公寓以及周圍的偵察,確定有一個很像朱村的男人,深夜悄悄地潛到這座公寓。冉丹的背後是朱村當靠山這一點確定了。

  在案情分析會上,郝東發言:「現在,嫌疑最大的是事件當晚到50I號訪問的工薪階層的男人,雖然還沒抓到他的去向,但判定他的身份只是時間問題。但是這個工薪階層的男人,和居住者只是在大門口擦肩而過,是否訪問了501號還沒有確認。」

  有人馬上提出異議。

  「雖然沒有確認,但他曾拿出過501號房間的垃圾袋,所以首先可以看作是當晚501號的訪問者吧?」

  「大家分析一下殺人動機是什麼?」田春達看着大家說。

  「就目前看,雖然情場怨恨導致殺人的可能性最大,但是我覺得她作為商界的媒介、粘着點,似乎知道很多秘密,因此不能忽略她的這條線。」郝東說。

  「這麼說,線索當然是指向朱村了?」安義說。

  「不過,朱村已被證明不在現場。」向海洋說。

  「不過從對被害者生前的調查來看,她其實只是一個玩偶而已。聽說她曾對以前的朋友打電話說,不能永遠做一個玩具,打算撈一些錢後,改變生活的方向。」孟曉春說。

  會議最後決定了以下幾點意見:

  一、對那個出入過完冉丹住所的像工薪階層的男子的去向偵查;

  二、以殺人現場為中心,仔細周密地進行鑒定和檢查;

  三、現場周圍地區的搜查;

  四、被害者異性關係的調查;

  五、被害者住所當晚出入者的調查;

  六、被害者支助人的調查;

  七、狗嘴裏取下的纖維斷片的調查。

4

刑警調查發現,冉丹被害前五天有一家四海商務公司給她匯了五萬塊錢。

  刑警趕到四海商務公司,詢問匯入的理由。當時,接待刑警的正是賈天,他是該公司的辦公室主任。對於刑警的突然來訪,他感到驚慌失措,一邊接待,一邊說是作為「獎金」轉給冉丹的。

  「你說『獎金』,是獎勵什麼呢!」來訪的田春達警官問道。同行的郝東刑警也盯着賈天的反應。

  「這……這是,我們公司前些日子召開了一個客戶洽談會。請冉丹負責接待工作,她是接待的老手,交際花,任務完成得很好,所以公司獎勵她一筆獎金。」

  「五萬是一筆不小的數額,公司獎勵這麼豐厚嗎?」田春達進一步追問。

  「這是給她幾次活動的獎金。」賈天回答得十分完滿。

  「噢,是那樣的嗎?還有,賈天,你十月十二日晚上十點左右去沒去冉丹的住宅?」

  田春達突然殺進中心。因為他和賈天相對而坐,聯想到了那個「工薪階層的男子。」

  「這,這是什麼意思!」剛恢復過來的賈天,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

  「簡單的問題,請你回答去了還是沒去。」

  「這就是說,現場在還是不在的事情嗎?」

  「多少有點關係。有關係就都要問。」

  「我沒有去。」

  「那天晚上你都到了些什麼地方呢!」

  「晚上我回家了。」

  「幾點回去的!」

  「和往常一樣,我想是晚上八點左右吧。」

  晚上八點左右,是死亡推定時間的最上限。如果七時行兇後再回到東大街他的住處,八點左右是不夠的。

  「能夠證明嗎!」

  「家屬記着吧。」

  「除了家屬外,還有第三者嗎?例如,來訪者,打來的電話等。」

  「唉呀,記不清了,我想沒有吧。什麼時間、什麼地方、誰能證明,如果光想到這些,就不能生活了。」

  「當然,當然。只是作為參考問一下。」

  從四海商務公司返回的途中,田春達問郝東對賈天的印像。

  「有點發黑啊,我們去時,那種驚慌失措的樣子,好像幹了虧心事似的。」

  「敲敲的話,說不定能敲出點灰塵來。怎麼樣,到賈天妻子那裡去對證一下。如果賈天和冉丹搞到了一塊,也許妻子感覺到了吧。我想,用冉丹的事情去打開他們夫婦的缺口。假如夫婦的口徑還沒有統一,也許意外地能漏出一些問題。」

  「這是個好辦法。就直接到賈天的家。」

  賈天的妻子正好在家。她是三十左右、有些高傲的女人,對突然來訪的刑警一點也不感到驚慌。

  遞過茶水後,她就正面問道:「你們有要緊的事,請說吧。」

  「那麼,請問十月十二日星期三,你丈夫是幾點回來的!」

「問這做什麼啊?」

從表情上可以觀察到,丈夫似乎還未給她詳細講過。賈天的妻子臉上布滿了疑問和不安。

  「你丈夫說那天晚上八點左右回家的。」

  「丈夫那樣說,就是的吧。」

  「可是,你丈夫那個時間沒有回家啊。」

  「那麼丈夫說到什麼地方去了呢?」

  「那種事,你作為妻子的心裏一點數也沒有嗎?」

  刑警把視線集中到了賈天妻子的臉上。

  「啊呀……可是,為什麼要問這些呢!」她第一次開始反問了。

  「作為偵查參考問一下。」

  「什麼偵查?」

  她把視線轉向刑警,沒有一點畏懼之色。生來性格就是這樣剛強吧,這眼神表明她一點刑法知識也沒有。

  「這個屬於偵查的秘密,還不到公開的時候。因為它和你丈夫當晚所在的那個地方有很大的關係。」

  「不知道是什麼事,不能給講一下嗎?」她鼓起腮幫子,抬起下顎。

  「實際上被認為在某一個女人那裡……」田春達瞅准她的嫉妒心射了一箭。

  「丈夫在……女人那裡嗎?」

  正如所預料的那樣,她的形態開始動搖了。這支箭起到了超乎預料的效果。

  「對案子來說,這是一個很不好聽的事情。你堅持說你丈夫在家裡,可是據我們估計,十月十二日晚上十點左右他倒是很可能在某個女性住處。因此你是最好的證人,所以來證實一下。」

  「那個女人是誰?住在哪裡?」她豎眉瞪眼,妒火燎原。

  「只能告訴在一個女招待那兒。」

  「女招待!丈夫和女招待有不正當的關係嗎!」她的聲音也激動起來了。

  「不不,不是說不正當,是說當晚在她那兒的可能性很大,所以來問問。」

  「那天晚上在女人那裡,百分之百是干不正當事情,竟然還瞞着我……」

  她把牙齒咬得格格響。箭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請你放心,還沒有肯定他一定去了女人家,為此請你確定一下。」

  「十月十二日的話,記得清楚,是小女兒幼兒園召開家長會的日子,丈夫說很忙,不能出席,我就去了。那天丈夫是晚上十二點前才回來的,因為累了,沒有洗澡就鑽到了床上。他哪兒在家呀!他一定在女人那兒用盡了精力,准沒錯兒!」

  「你說的沒有錯吧?」

  「沒有。他臉色煞白,一回來就倒在床上,我還認為他身體狀況不好。他不是在女人那兒野完了才回來的嘛!」

  她的形像完全變了。她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話把丈夫逼到了何等絕境。

  僅僅是一支利箭,就射出了紫黑色的嫉妒火焰。只需這些就足夠了,運用策略射出的箭完全生效了。

刑警又悄悄搞到了一張賈天的照片,叫公寓的住戶、那位主婦確認。

  主婦看了照片,確認是十二日晚上在樓道和她擦身過去的男人,曾經從501號住室拿出垃圾袋的人。

  為了進一步確認,叫附近超級市場的營業員也看了。營業員說照片上的人以買狗食為主,常常到店裡買各種食品。

  到此,賈天的嫌疑一個勁兒地凝成一體了。

  賈天被警察傳訊時,方才意識到要發生的終於發生了。當兩個刑警走到他家裡時,他已作好了思想準備。他後悔當初不該說謊,要是老老實實地把真相說了就好了,偏偏在無意識中,說自己不在現場。動物的自衛本能妨礙了他理性的動作。

  但是,萬萬沒想到,刑警會直接找他妻子對證那件事。刑警出動的那天,一回到家,被妻子一追問,賈天就愕然了。

  「那麼,你說我那天晚上沒在家裡嗎?」

  「說了,為什麼說謊呢?十二日晚上,你到哪個女人那兒去,幹什麼勾當了?」

  「哎呀,你說些什麼呀!」一邊說,賈天一邊搔着自己的頭皮。

  「你說的太好啦!我正要問你這是怎麼回事呢。」

  賈天告訴了妻子十二日晚上的真實情況。

  剛開始妻子是一副不相信的表情,等待聽了全部經過後,她才省悟到自己犯了一個重大錯誤。

  「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妻子知道了丈夫並沒有對不住她的地方,又開始埋怨起丈夫來。

  「我想即使告訴了你,也徒然叫你擔驚受怕,而且沒想到警察這麼快就找了你。」

  「你到底打算怎麼辦呢?」

  「到了這種時候,也只有老老實實地對警察講了。沒有別的辦法了。」

  「報紙上要公布嗎?我是殺人嫌疑犯的妻子,真討厭!」

  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她還是想着她自己。賈天對妻子這種自私自利的心理早就有所感覺。危險之際,妻子不是那種有禍同當的人,她僅僅是作為借其肚子生生孩子的那種女人罷了。

賈天應傳呼去了警察局,接待他的是頭天到他家裡查訪他的那兩個刑警,雖然開始他們只是隨便問了問,但刑偵支隊的氣氛森嚴冰冷,賈天還是嚇得渾身冒冷汗。警方似乎知道他的底細,否則輕易不能對他懷疑。

  田春達讓賈天坐下,然後看着他說:「賈天,今天可不許說假話啊。」

  「實在對不起。」

  賈天老實地低下了頭。他一接觸到田春達那張板着的臉,就失去了防衛的心理平衡。

  「為什麼要說假話呢?」田春達嚴肅地問。

  賈天就把當晚的經過全部說了一遍。

  「就是說,你到被害者家裡時,她已經被殺了嗎?」

  「是的。」

  「為什麼想去拜訪她呢?」

  「這……這是,因為她說有事叫我去一趟。」

  「是晚上十點嗎?」

  「打算早一點去的,有事耽擱了。」

  「你和被害者的關係……」

  「說起關係,僅僅是作為業務往來而已。有時是送獎金一類去的。」

  「你說十二日晚上到冉丹家去時,她已經被殺了?」

  「是的。」

  「為什麼當時不立即報案?」

  「我怕被懷疑,我不想受牽連,我想即使說老實話也沒人會相信的。」

  「但是你逃走了,又說了假話,就更沒人相信了。」

  「是真的,請相信我。」

  「何以證明呢?」

  「除了信任外,別無他法。」

  「你至今犯了雙重錯誤:第一,從現場逃走不報案;第二,謊說沒到現場。因為你幾次撒了謊,即使這次說的是真話,也沒有人敢相信了。這不是情理中的事嗎?要讓我們相信你唯一辦法就是拿出證據來。」

  田春達把臉綳得更緊了。

6

  賈天在接受了刑警審查之後,被作為殺人嫌疑犯拘留了。

  他的老同學於野不太相信他會殺人,前來與他見面。

  賈天做夢也沒有想到會和於野在拘留所里聚首,一股難以名狀的意外表情,浮現在驗上。

  「為什麼被懷疑為殺人犯呢?你是不會殺人的,我確信這一點。為什麼變成了這個樣子?能不能將這一切告訴我?」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總之,我去時,她已經被殺了,不是我殺的,無論怎麼解釋,他們就是不相信我。」賈天哭喪着臉,求救似地訴說著。

  「這是因為你說了假話,你的嫌疑成分相當重,說真話會對你有利。」

  「你也認為是我殺的嗎?我沒有殺她,不是我說謊,請你相信我!」

  「我是相信你的。因此首先要請你講一下,你和冉丹的關係。你還沒有講出真情呢。」

  於野從當班刑警那裡聽說過關於賈天招供的情況,判斷他還沒有講出真實的材料。

  「即使說了真話也不會相信的。」

  「夜裡接到女人的電話,滿不在乎地去訪問,難道說沒有一點關係嗎?」

  「真的沒有特殊關係。」

  「你以為警察會相信這種話嗎?」

  「難道你也不相信嗎?」

  「我很想相信,但是,還不能相信啊!」

  「跟她之間有男女關係難道就那麼重要嗎?」

  「一個年輕獨身女子被殺了,首先從她的愛恨情仇中着手調查,這也是起碼的常識。」

  「那麼,你最後還是認為我殺了她啰。」

  「如果有那種關係,晚上悄悄去訪問她才可理解。可是,如果沒有那種關係,那是為什麼去她家的呢?晚上到交往很深的女人住處訪問,是有相應的另外的原因的,我想知道這些。」

  「她打電話說有事商量,這是真的呀。然而話中有意也是事實。我想這不過是女人在向男人調情罷了。所以她說方便就請來。我也巴不得她說這樣的話,於是等到天黑就去了。」

  「這些事當真?」

  「千真萬確。」

  「她說要商量的事是什麼?心裏一點數都沒有嗎!」

  賈天停頓了一下,回答說沒有。

  賈天在十天的拘留審查後,被釋放了。沒有被延長拘留,因為沒有得到起訴賈天的足夠證據。

  未能逮捕賈天的決定性原因,還由於「齊娃娃」咬下來的那一絲纖維斷片。根據鑒定,它是聚丙烯晴羊毛混紡的衣料。在賈天家中沒有發現這種衣料,雖然考慮到是否經過了處理,但是,纖維片上的血型與被害者和賈天的都不一樣。而且賈天的身上並沒有任何傷痕。行兇被捕之前要想治癒傷口,而且癒合得紋絲不現,時間顯然是不夠的。

  聚丙烯晴比重大,保溫性強,又很柔軟,所以常常被用來作毛衣、內衣等衣料,但是,根據賈天妻子的證詞,賈天沒有同類纖維的毛衣或內衣。雖然是家屬的證詞,她卻曾親自戳穿了丈夫不在現場的諾言。所以對她說的賈天沒有這種衣料的話是可信的。

  而且,還沒有發現賈天想殺死冉丹的任何動機。

   10  

四海商業公司的董事長咸良覺得賈天已經被警方密切注意,現在要控制住他,一是把握他的動向,二是通過他把握警方的動向。他現在可是個關鍵人物,不把握住他,可能會出大問題的。那麼,怎麼把握住他呢?咸良經過一番思考,想到了一個不太光彩,但肯定有效的辦法。

回到家裡,咸良把賈天目前的狀況和他的考慮跟夫人梅芝說了。最後他說:「所以,想請你接近賈天,把握住他,以了解他的動向,並通過他了解警方的動向。」

  「你這不是讓我去當密探嗎?」

  「不是密探,是為了四海公司,收集情報,控制關鍵人物。」

  「可我是你的妻子啊。」

  「這不是你的本領嗎?你是非常有交際本領的,把握男人是你的拿手好戲呀。賈天又是你的大學同學和好友,你出面最有力。希望你一定協力。」

「非讓我干不可么?」

「我懇求你了。」說著咸良向梅芝又是作揖,又是鞠躬。  

「你實在讓我乾的話,我就干吧。」

   在丈夫明裡央求,暗中強硬的態度面前,梅芝不得不接受下來。

  「謝謝,聽你這樣一說,我就放心了。全靠你了。但要注意保密。」咸良又向梅芝鞠了一躬,接着摟住她,熱烈親吻。

11

梅芝突然給賈天打來電話:「老同學,老校友,我們好久沒聯繫了。」

賈天很驚訝,是呀,因為雙方都有了家庭,梅芝又是頂頭上司的夫人,要避嫌,所以很久沒有單獨聯繫了。可今天,她怎麼突然打來電話?

「是呀,老同學,好久沒聯繫了,你今天怎麼突然打來電話?有什麼事么?」賈天笑着說。

「也沒什麼事,我收拾房間,看到大學時的相冊,就想到那時的同學,朋友,想到了你。青春時的友誼難以忘懷呀!」梅芝吐露心中的感慨。

「是呀,是呀,真是這樣。」賈天隨聲附和。

「怎麼樣?今天晚上咱們一起吃個飯,回憶回憶青春往事,校園生活?另外,也是對你解除拘留的慰問。」

「老同學發話了,我只有從命了。回憶青春,回憶校園總是美好的。」梅芝現在是頂頭上司的夫人,賈天不好違拗她。而且,他也想同她見見面,回顧青春時的友誼。

晚上,兩個人在一家賓館的西餐廳里聚會了。

兩個人坐在卡座里,吃着西式套餐,喝着法國香檳酒。聊了幾句久別重逢的感慨後。梅芝看着賈天有些憔悴的面孔說:「在那裡邊受苦了吧。」

  「倒霉啦!」賈天極難為情地佯裝着笑臉。

  「對不起!我聽說了,可什麼忙也沒幫上。」

  「有些替我擔心吧?」賈天端詳着梅芝的臉說道。

  「『擔心了吧』,說得這麼輕巧,我連覺都睡不穩呢。」梅芝埋怨道。

  「警察純粹是抱有偏見。」

  「那麼懷疑全部消除了吧?」

  「不消除能釋放我嗎?」

  賈天突然好像不安地環視了一下周圍。四周人不多,顯得很幽靜。

  「出了什麼事?」

  「沒有什麼,總覺得有人窺視我們似的。」

  「是什麼人啊?」

   「不知道,也許是我疑心生暗鬼吧。」

  「沒有人窺視我們,放心吧!」

  『總覺得有人在盯梢。」

  「莫非警察……」

  「警察不會盯梢的。」賈天壓低聲音說。

  「真正的犯人還沒有一點線索嗎!」

  「搜查好像停滯了。」

  「儘快抓到兇手就好了啊!」

  「的確。公司和社會上的人都戴着有色眼鏡看着我,大家都在懷疑我。」

  『沒有這回事,一開始我就不相信你有罪。」

  「真的嗎?」

  「真的,你不是能演出那種惡作劇的角色。」

  「只要你相信我,就行了。」賈天投以熱情的目光。

  「我們在學生時代就有很多值得信賴的東西,畢業後很快都失去了。只有友情,到什麼時候我都願相信。」

  「友情嗎?」賈天感到有點酸不溜秋的味兒。

「你失去的東西是什麼?」賈天又問。

 「很多啊,但具體又說不清是什麼。我總感到自己失去了最珍貴的東西。」

  「你也有失去了的東西嗎?但在別人眼裡你該得到的都得到了。」

  「是啊!我究竟得到了什麼呢?」

  「一位大人物的夫人,還能說什麼也沒有得到嗎?」

  「僅以這些浮在表面上的東西,不能說明得到了什麼和失去了什麼吧。」

  「我可以提一個問題嗎?」

  「說吧。」

  「你現在幸福嗎?」賈天單刀直入地問道。

  「你怎麼看呢?」梅芝這一反問,避開了正面回答。

  「是啊,如果真幸福,現在就不會同我這樣幽會了,難道不對嗎?如果說本來就是幸福的,那麼我們這種幽會就是逢場做戲。」

  「我可設有欺騙你。」梅芝感到一下子被擊中了要害。

   「如果不是說謊,那麼你不幸福嗎!」賈天追問道。

  「幸福不幸福在短暫的時間裏得不出結論,人生的評價,不能簡單地下結論呀。」

  「人生的評價,結局是不到死不下結論,對么?但我問的不是一生而是你現在是否幸福。」

  「我現在想打開一個新的窗口。」

  「新窗口?」

  「我以前一直都是從已開的這面窗口去展望就感到滿足了。後來也是這樣做的。但是跟你再會後,我就想打開另一面窗口。」

  「我不就是那面舊窗口嗎?」

  「你這面窗口的存在我是知道的。可是,它從來就沒有敞開過。」

  「想打開嗎?」

  「只要你方便的話。」

   兩人的目光對視着。旋轉在周圍的話題,蒸汽般地冒了上來。他們都不是學生時代的那兩個人了,這一點他們都非常清楚。那麼冒上來的是什麼呢?

  「不知道打開了窗口能發現什麼?」

  「你也這麼說么?」

  「咱們吃完飯去個地方吧。」

   賈天的聲音嘶啞了。梅芝已下定決心了。她結婚以來一直是咸良的玩偶,是玩偶就不能抵抗,只有完成玩偶的任務。與賈天約會也是執行咸良旨意而充當玩偶的角色。但是,她自己的意志卻想打開一個新的窗口,從這時起,她就不再是丈夫的玩偶了。

  賈天是她年輕時選擇的佳偶之一,但事實違背了這種願望,她和咸良結了婚。她覺得人生就是這麼回事,絲毫沒有省悟到自己被當成了玩偶。只要沒有這個明確的覺悟,她就不可能對自己產生任何一點意義上的懷疑。

  與玩偶訣別同樣需要這麼漫長的歲月。若不是她的丈夫授意她利用過去的友誼接近賈天,她也許永遠不會產生另開窗口的念頭吧。

對於梅芝來說,年輕時的友誼並不是最主要的,即使沒有它,她也能走完人生的路程。它在現實中沒有任何具體的意義。但是對她來說珍貴的東西確實只有一個,那就是她的丈夫試圖玷污的這個東西。不,實際上已經玷污了。在脫離玩偶做一個有自己意志的人開始生活時,她根本不想為丈夫的使命去犧牲。願意為之犧牲的是全心全意為了舊的友情,以冒犯世間的倫理,向丈夫舉起反旗。這種行動與其說是為了青春好友的情感,無如說背叛丈夫這一點更具有意義些。

吃完飯,兩個人在賓館樓上開了一個房間。

一番熾熱的情感交流後,賈天像要證實似地問道:「怎麼樣?新的窗口打開了嗎?」

   私通後的甜酸空氣凝聚在室內。滿足慾望後的賈天身體中一種佔有了心愛女人後的滿足情緒愉快地充溢着。

   梅芝的肌膚現出淡紅色、細胞深處像賦予了新的生命力似的,生機勃勃,閃着輝亮。

  「窗口開得太大了,令人有些畏懼。」

   對初次開放的女性,一種羞恥心理彷彿漸漸地回到了身上。而語言又促使着這種羞恥心理加速萌生。

  「畏懼什麼!」

  「有些不好意思呀。」梅芝雙手捧着紅暈的面頰,說著。

  「我也是。」賈天溫和地拿下梅芝的手。

  「我們再不能像從前那樣天真無邪地相會了,我們各人都背負着沉痛的包袱,我們是在這種情況下聚合的。我們堅持着這樣下去,這才是我們真誠的愛呀。但我只要一見到你,就什麼壓力也設有,什麼包袱也沒有了。這樣,又使我感到恐懼,擔心肩上沒有了重荷,也許就是這件事的完結吧。」

  「你所說的重荷、包袱,是指你的丈夫嗎?」

  說著,賈天的腦海里浮現出妻子的身影,何時才能卸掉妻子這個包袱呢?他對和妻子結合不後悔。因為如果卸下了她,自己也將失去職業。妻子也是四海公司的職員,而且各方面關係搞得很好。如果拋棄了她,自己必然受到譴責,在公司很難幹下去了。

   梅芝說:「是的,而且不僅是我的丈夫,還包括孩子、親戚、知己、朋友們,在社會這個大舞台里,各人都以自己的方式站在舞台的中心,相互關聯、又相互競爭着。這便是現實呀,要想改變這種現實,就要損傷許多人,所謂卸包袱,就意味着損傷別人。」

  賈天望着梅芝不說話。

梅芝又說:「我們生活在形形色色的現實藩籬中。為了從中尋找出路,就必須衝破藩籬。要衝破這種藩籬,也許現實本身也就崩潰了。我們也是在這種藩籬叢中幽會的。衝破羈絆藩籬並不可怕,但完全打破又總覺得會失去你,真是叫人害怕。」

  「不會的,我不會幹那種叫你為難的事,我又不是孩子。」賈天安慰梅芝說。

  兩人的愛情雖是在制約的封鎖下產生的,不過,也許是因為有了制約,才使他們建立了真正的愛情的吧。

「下次在什麼時候相會呢!」賈天問。

  他們得分手了。

  「給你公司打電話吧。」梅芝說。

  「只能你約我而不能我約你,這多痛苦呀。」

  這也是一道難以逾越的現實藩籬。

   「可是沒辦法,我家傭人太討厭了。」

  「我不怪你。」

   兩個人分別走出了飯店。這時,他們感到有人在盯視他們,不覺回顧一望,又沒有看到有盯梢和跟蹤。也許是自家疑心過重之故吧。

  出租汽車場排着長長的車隊等侯客人僱用。

  賈天整整衣襟,邁開步子走了。

夜風呼嘯着撲面刮來,外面讓夜的黑幔籠罩住了,在寒冷約夜晚賜予人的恩惠只有一個,那就是寥落而美面的星星。夜風驅走了都市的瘴氣,幾顆明亮的星冷瑟地顫抖在天庭的空中。

  好長時間了,賈天還沒有看到過這樣惹人愛的星星。他似乎麻木了,感到這些年來,竟是不知季節更換地活了過來。仰望着在寒風中顫抖的星斗,他才意識到自己現在正佇立在冬天的中央。

  賈天感到自己很久沒有餘暇顧及自己的生活方式了,單調的生活方式到了現在,對於自己來說,最重要的是什麼?仰望着久違了的星空,賈天不禁問起自己來。

  這時,剛剛分手的梅芝的身影浮現在眼前。現在他感到梅芝的存在對他是比什麼都重要的事。沒有她,他簡直就無法生存下去。這可以說是他目前最重要的吧。

  對賈天來說,問題不在重要之點是什麼,也不是他沒有充裕時間去考慮,而是長期以來因忙碌奔波將這一問題忘掉了。他在這種盲目中生活着,換言之,他以前一直認為生存是最重要的。他覺得生存不容易。但是,得到梅芝以後,他才開始省悟到那被忘卻了很久的重要東西,這倒也是事實。

  賈天想起了遠離他的戀人也在這時候、在不同的地方,跟他一樣凝望着同一個神奇的星星。他想下次見到她時,一定要在分別的時候站在一塊,一同仰望那一顆明亮的星星。

12

賈天和梅芝在飯店的一個房間里共同度過了幾個小時。

   跟蹤賈天的郝東刑警,證實了賈天在市中心的一家飯店裡跟女人相會後,馬上走進了飯店的客房。

   郝東耐心地繼續監視他們。不久,兩人終於出來了。他又跟蹤在女人後面,直到查清她的身份。

  「賈天同他公司的董事長夫人之間的暖昧關係,令人吃驚!」郝東向田春達隊長報告了這個情況。

  「咸良董事長也許不知道他們的關係吧。在市中心的飯店開房和董事長夫人幽會,賈天真是好膽量啊!」

「我也感到這點不可思議,看上去女人的態度似乎很真摯。」

田春達思索了一會兒說:「不過,我們可以利用這一點。」

「怎麼利用?」郝東看

着田春達問。  

「把賈天和梅芝的關係公開化。

田春達又進一步說明:

「同公司首腦的妻子偷情,這種事被公開後,公司為了面子,會給賈天相應的處分的。輕則降職,重則解僱。抓住這一時機,提審賈天,使他產生對公司殘忍的報復心理,說出公司的隱秘來,從而一鼓作氣,把他們一網打盡。」

  「具體採取什麼辦法呢?」郝東又問。

  「方法很多。散布流言,配以私通的現場照片,直接傳入她丈夫耳朵,叫四海公司的重要人物都知道。這些方法雙管齊下,大概不會沒有一點效果吧。具體怎麼搞,就看你的了。只要公開化的方法是合法的,就不要緊。」

13

賈天突然被咸良叫來。咸良旁邊坐着人事部長。房內氣氛肅然,賈天預感到了事情不妙。

  「你這段工作很辛苦吧?」咸良看着賈天問。

賈天忙說:「不辛苦。為了公司,就應該努力工作。」

「還說不辛苦,疲勞都刻在臉上了呢,怎麼樣啊?到西平分公司那裡去一段時間吧?」

  「去西平分公司?!」賈天愕然了。

在公司里,人們都稱西平分公司是「冷宮」。那地處偏僻,業務少,待遇也差。到那兒去的人,大多是自己做了什麼不檢點的事,或者涉及到面子上不便於解僱的人,或是在幫派爭鬥中敗下陣來的人,再或是靠近退休年齡的人等等。

  送到西平分公司的人大概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是一種體面的解僱。

  「為什麼現在要我去西平呢!」

   賈天雖然驚惶失色,但還是憤然生氣地反問了一句。

  「你是逼我說『為什麼?』」

  咸良低聲說了一句,是佔著絕對優勢的從容態度。

  賈天有些不安了,心想:莫非……然而馬上他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覺得咸良是不可能知道那事的。

「去西平分公司意味着我有什麼錯誤,不作一點說明就讓我去,這關係到我的聲譽。」

   咸良的嘴唇歪向一邊,揶揄地說:「強盜臉皮厚,這就是你乾的事。」

  「這話出自董事長的口,我是不會忘記的。您說我是強盜嗎?」

  「難道不可叫作盜賊嗎?」

「那董事長說我偷了什麼!」賈天忍耐着升起來的巨大不安,壯着膽子問了一句。

「你非要我親口說出?」  

「是的,無論如何,請明白告訴我。」    

「那麼你聽着:你和我妻子在賓館裏幹了些什麼?」

 賈天感到其要害之處遭受到猛烈一擊,還沒有等他恢復過來,更加猛烈的第二擊又逼上前了。咸良把一迭文件扔到他面前。

   「這是你和我妻子在一起時各房間號碼的一覽表,雖然都使用假名字,但都和賓館的自動記錄器完全一致。偷盜不只限於錢!你還嘴硬嗎?」

  賈天已完全地敗下陣來。

   自己和梅芝的約會,是在咸良暗中監視下進行的,或者說這是他設下的圈套吧。這種想法掠過賈天的腦際,但設圈套讓賈天去鑽,又意味着什麼呢?

賈天掌握着公司的大量機密,他的存在對公司是一個極大的威脅。即使他被懷疑為殺人犯,公司也沒敢拋棄他。不讓賈天活,也不讓他死,把他閑養起來,正是因為畏怯他揭發之故。

  掌握了他和梅芝私通的秘密後,拋棄他對於咸良顯然是個危險。竟敢冒着這種危險,實在是關涉到咸良的面子太緊要。董事長的妻子,被一個部下偷了,如果張揚出去該多難堪。也許正是為了這個,才敢冒着風險處罰賈天的吧。如果不處罰,公司里的人都會私下罵咸良是個怯懦的活王八的。

賈天同意了去西平分公司。 

幾天以後,梅芝又打電話與賈天聯繫。但是打他的手機關機。電話又打到辦公室,辦公室的人說賈天已調動工作去了西平分公司。

  西平分公司是「冷宮」,梅芝也知道。因此梅芝感到了一種不祥的兆頭。

   好不容易才找到賈天接電話。賈天一聽是梅芝的聲音,大吃一驚。

  「你,你丈夫什麼也沒說嗎!」

  「什麼也沒說呀,怎麼回事?」

  「這還用問,就是我們的事情。」

  「我們的事情?那怎麼了?」

  梅芝感到莫名其妙。

  「你丈夫知道了我們的事情。」

  「不會吧。」

  「真的呀,為此以懲罰的形式,罰我到西平分公司來。」

  「可是,可是咸良什麼也沒說啊。」

  「一定是悄悄地在盯着你的反應。」

  「我不相信有那種事。」

  「我到西平分公司來是最好的證明。我想如果辭了職,就再也不會見到你了,所以忍辱留在公司內,我到這兒來了。」

梅芝一邊聽着電話,一邊猜測道:如果被咸良知道。那一定是他作了細微的觀察。咸良只處罰了妻子的情人,以此斬決他們的關係。然後他又悠然自得地觀察妻子的反應,並從觀察中得到樂趣。他用了充分的閑暇和自信,去觀察妻子,就像他觀察土撥鼠一樣從容不迫。

   熱血咔地一下奔湧上到梅芝的頭頂。咸良這種自信並不是出於愛情,而是出自於他眼中根本沒有妻子,妻子不過是他的一個擺設。

「賈天,我想見見你。」梅芝在電話中又說。

  「見我?你丈夫會知道的。」

  「所以才想見你嘛,現在,馬上。」

  「胡來。現在還是自重點好,為了鬥爭。」

  「這樣的自重,毫無意義,你要不馬上和我見面,我們就永遠分手。」

梅芝感到一種強烈的激動衝擊着心扉,連她自己也感到吃驚。現在才知道從出生以來。她自己胸中還埋藏着這種激情。

  梅芝現在才學會開始用自己的意志去行動。學生時代她作為男同伴們「信仰」的女神,心情舒暢地渡過了幾個春秋。她羨慕咸良的才幹和財富,所以,跟他結了婚。但結婚後卻成了他的玩偶。

但是她對這種生活並未產生過懷疑,一直認為女人例應是如此。強烈的母訓教育了她,使她只懂得女人生來是男人的奴僕,生育的工具,操持家務的機器。對於這種處於奴隸地位的女人,學生時代是她唯一的能夠得到自由的美好時代。

  她嫁到了咸良家裡,在被玩要中,苦寂的人性壓抑着她。到這種人性的復蘇,卻花了這麼長時間。

  她復蘇的契機是與賈天的再會,是偷情。但是她並不覺得是過錯。所謂過錯,是對不把自己當作人看待,而只作為玩偶存在的丈夫所犯下的罪行的一種報復和反抗。咸良除了自己之外外邊還有不少女人,自己找到一個真愛就不可以么?

進一步說就是對「結婚證」這張紙兒形式上的背逆。儘管世人對這種背逆有所攻擊和責難,但是她卻無所謂。

在一個秘密地點,梅芝和賈天又見面了。

賈天說:「咱們得小心些,否則咸良會使出更壞的招法對付咱們。」

梅芝說:「咱們不能坐以待斃,咱們也得反擊。最近我收買了保姆小紅,讓她悄悄監視咸良的動態。昨天小紅告訴我,她在門外聽到咸良給秘書裴安打電話,讓他派人監視賈天你,如果情況不妙,就先下手。所以你的處境是很危險的。」

聽到梅芝完全站在自己一邊,完全當作自己的人,賈天心裏很感動。他要爭取和這個女人永遠在一起。他說:「我現在正在整理咸良的行賄證據,必要時就出手。」

梅芝說:「你這炸彈是小炸彈,我這有顆重磅炸彈。」

賈天一聽瞪大了眼睛,急切地問:「是什麼重磅炸彈?」

梅芝說:「我知道冉丹是誰殺的。」

賈天急忙問:「是誰?」

梅芝說:「在冉丹被殺那天晚上8點左右,我聽到咸良給裴安打電話,他說:『你今晚動手要小心謹慎,不能因為她是女的就掉以輕心。要乾淨利索,不能露任何馬腳。』這肯定是咸良讓裴安對冉丹下手,並告誡他要小心。把這個情報透露給警方,冉丹被害之謎就解開了,咱們還能立一功。」

「這確實是一顆重磅炸彈,能解決一切問題的重磅炸彈!」賈天興奮地說。

13

賈天悄悄到刑偵支隊報告了裴安的情況。田春達隊長對這個情報很重視,他下令秘密搜查了裴安的住所。

接着,裴安被傳喚到了

刑偵支隊。

田春達警官看着衣冠楚楚的裴安問:「你去年十月十二日的晚上在哪裡,做了什麼事?」

  裴安很牛氣地說:「那天晚上已經過去了很長時間,在什麼地方,幹了什麼,已記不清楚了。」

  「這是你的毛衣!」田春達拿出從他家裡搜查出來的毛衣給他看。

  「是又怎麼樣!」

  裴安儘力掩飾不安,虛張聲勢。

  「在和被害者一同殺死的狗嘴裏有與這毛衣相同的纖維。」

  「相同纖維的毛衣多的是。」裴安臉色發白了,但他極力鎮定着自己。

  「你那隻手指的傷痕是怎麼回事?難道不是被什麼咬了嗎?」

  被田春達這麼一指,裴安驚慌地把手藏起來。但意識到被清楚地看到了時,重又放回到原處。辯解到:「這,這是被自家的狗咬傷的。」

  「噢,你家裡也養了狗,是什麼時候給咬的呢?」

  「去年的……我想大概是秋天。」

  「秋天的什麼時候?」

  「我記不大清楚了。」

  「你家裡的狗似乎很大,但你的傷的牙痕好像很小啊!」

  「這是因為好了,所以看起來才小。」

  「你認識冉丹嗎!」

  「朱村的情人吧?碰到過一、兩次。」

  「到她家去過嗎?」

  「沒有,沒有事需要我去。」

  「沒去過,那她家養的狗嘴裏,怎麼有咬斷的你的毛衣纖維。」

  「我不是說過嗎!相同的纖維多的是。」

  「那狗咬下的毛衣殘片上沾有人的一小片皮膚。」田春達冷笑着說。

  「同一血型的人多的是。」

  「確實,同一血型的人有不少,但相同DNA的人卻沒有。你知道DNA鑒定吧?」

  「知道些,但和我沒什麼關係。」

  「經過DNA鑒定,冉丹家狗嘴咬下的毛衣殘片上沾的皮膚就是你的皮膚。你還想狡辯嗎?」田春達嚴厲地一拍桌子。

裴安嚇得一哆嗦,低下了頭。

「你老實交代吧,再抵賴下去,罪加一等!」田春達銳利的眼睛瞪着裴安。

裴安沉默片刻後低聲說:「好吧,我交代。冉丹是我殺的,我是執行咸良董事長的命令。」

「為什麼要殺她?」田春達追問。

「咸良交給她一大筆款子,讓她用色相和金錢賄賂對立面公司要人,以獲取打擊對方的情報。可她卻暗自扣留下一部分。咸良讓我追查,可冉丹卻說不要逼人太甚,否則就要檢舉咸良通過行賄搞不正當競爭。還說要揭發其它嚴重問題。冉丹知道不少秘密,所以咸良要除掉她。」

  郝東刑警給裴安倒了些水,他喝了幾口繼續說:「那天晚上我去了冉丹家,乘她不注意用繩子勒死了她。那時,她飼養的齊娃娃狗猛叫着,向我飛奔過來,我已沒辦法阻止它。所以,也把它殺了。也就是那時,我的毛衣給咬扯下斷片,我的指頭也給咬破了。幸運的是,我進出那棟樓的時候,沒有被人看到過。」

裴安和咸良都被逮捕了。

梅芝和咸良離了婚。

賈天也和妻子離了婚。

梅芝和賈天走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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