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妹妹家住了一晚後，我的婚姻天崩地裂

原創插畫/喵喵夏 文/顧輕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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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下班時間到了，辦公室所有人彷彿都忘了時間，穩如泰山地坐在自己工位上。

周彤心急如焚地收拾好東西，伸頭看看經理室，經理眼睛都不眨地盯着電腦。

他不走，下面的人便都不走，大家都在比誰的屁股更硬，能坐得更久。

周彤耗不起，她屁股長瘡似地在凳子上扭了幾分鐘，終於狠下心站起身，埋着頭作賊似的溜出了辦公室。

給領導留個好印象努力升職加薪是不敢想了，她得趕回娘家去照顧重病的媽媽，然後再回自己家伺候老公孩子。

周媽不能勞累，一勞累病情加重的話，她漲再多的薪水都供不上她的醫藥費！

她邊走邊盤算着上次給買的菜差不多吃完了，雞蛋也得買，還有水果。

等她提着大包小包到家，全身都掛滿了塑料袋，後背的衣服汗濕了貼在身上。

門開後看到周媽在掃地，周爸正躺在沙發上看電視。

她來不及放下東西便叫着，媽你趕緊放下！叫你歇着歇着，回頭血壓高了頭又痛！

周媽有氣無力地說，哎，實在是看不過去，家裡太髒了！

周彤走過去啪地關掉電視，對着他爸吼道，你看得過去嗎？一個病人拖屋掃地，你躺着享受！煮飯去！

周爸黑着臉往廚房走，周媽趕緊說，飯我煮上了，你炒個四季豆就行！

周彤聽了又急道，叫你別做這做那的，你不會讓爸去煮嗎？

周媽幽幽地說，哎，看着他做事就來氣，昨天打了花生漿讓他放糖他放鹽，吃他做的飯我死得更快！

周彤一把奪過掃把，周媽手裡沒了掃把了又去拿了塊抹布，周彤一把搶過來。

周媽又去沙發上疊衣服，那堆衣服收了放在那裡，周彤這才發現剛才她爸就直接睡在上面看電視，衣服被壓成扁扁的一坨。

周彤氣惱地過去一把將衣服抱起來扔到另一個沙發上，強制周媽坐下來休息。

周彤感覺血往頭上涌，要不是她年輕，真的能當場血壓飆升，直接爆表。

她媽和她爸真是豁牙子咬虱子——遇了緣。

一個是勞累命，閻王都派小鬼等在門外了，還在無怨無悔地犧牲自己供養吸血蟲。

一個是家裡油瓶倒了都懶得扶，裝得比有病的還嬌氣。

此時周媽舒服地靠在沙發上，絮絮叨叨地數落周爸的不是，不洗臉不洗腳就上床，衣服內褲襪子脫了扔一地。哎，我這輩子真是命苦啊！

周彤旋風般地收拾屋子，汗濕的背就沒有干過，聽着她的抱怨負面情緒不停地積聚，可又無處可發。

她嘴上說著周爸的不是，行動上卻是用命去袒護他的惡習。

周彤不由得抱怨道，還不都是你慣的！要不是你這麼將就他，哪裡需要我每天在眾目睽睽下最早下班？

周媽聽了頓了下，嘆了口氣，又說，他這人啊，除了懶點，其他都好！

周彤拄着拖把桿看着她，她想說，爸懶成這樣，跟生活不能自理的殘障有什麼區別？天大的優點也遮蓋不了這個缺點！

但這些都是周彤的內心獨白，她只能沉默，她媽都病入膏肓了，說什麼也沒用了。

正想着，周爸在廚房裡喊，哎喲哪個是鹽哪個是味精啊？

周媽站起來，說我來我來，你幹得成什麼啊？

周彤又一把將她按在沙發上快步竄到廚房。

周爸正彎着腰抱着九宮格塑料盒子發愁，看到她來，趕緊又將臉湊近盒子，說，人老了，看不清了，這到底是鹽是味精啊？

周彤一把奪過來，說，你不是眼花，你根本就不認識吧！

周爸如獲大赦般將盒子遞給她，一溜煙退出廚房，一到客廳就聽見他哎喲哎喲地呻吟，腿都站痛了！哎喲廚房熱得像個蒸籠一樣！

周媽趕緊把沙發讓出來給他躺着。

周彤嘆了口氣，將飯做好端出去，自己卻一口也吃不下。

又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通，等他們吃完飯洗了碗才往自己家趕。

每次從娘家出來身體都要散架了，她得把看到的、想到的事都做完才行，不然以周媽的尿性，她是寧願自己累死也不會叫周爸分擔。

她一口飯也沒吃，一口水也沒喝，疲倦地走在路上，正在這時電話響了。

是女兒心心幼兒園老師打來的，她心裏一緊，都八點多了，老師打電話來做什麼？

她趕緊接起來，老師問，心心媽媽，你什麼時候來接孩子啊？心心都快要睡著了，我們學校也快關園了。

周彤說，我馬上趕過來。

她趕緊攔了輛的士，上車給男人趙波打電話，電話一接通，周彤就聽到那邊刀劍廝殺的聲音。

周彤咆哮道，趙波，一個星期就讓你接三次孩子，你說你平均每周要忘幾次？是打遊戲重要還是孩子重要？！

說完不等趙波說話便狠狠地掛斷了電話。

為了照顧媽媽，周彤給女兒報了幼兒園所有的延時課，學校老師們都住在學校，上完課可以再拖半個小時去接娃。

今天趙波輪休，她讓趙波去接女兒，可他又約了人去網吧打遊戲忘了，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等周彤趕到學校時，女兒正眼巴巴地在漆黑的鐵門後等她。

她以為心虛的趙波怎麼著也會出於愧疚搶先趕來把女兒接走。

卻沒想到他連表演下失職後的懊悔都懶得。

周彤窩了一肚子火，家裡還冷鍋冷的灶的，她也不想回家，帶着女兒轉頭去隔壁小區她堂妹周喜家裡。

周喜比她小一歲，兩姐妹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好得跟一個爹媽生的一樣。

堂妹夫在外地工作，家裡就只有周喜和孩子，因此周彤每次和趙波吵架後就去周喜家蹭吃蹭喝蹭住。

周喜打開門看到是她一點也不意外，周彤進門來就訴說趙波的不是。

你說打遊戲重要還是老婆孩子重要？我都累死了他就一點也不知道幫我分擔！

周喜說，當然是遊戲重要呀！

周彤說，遊戲能給他生孩子嗎？能給他做家務嗎？能伺候他生老病死嗎？！

周喜說，遊戲不能給他生孩子、做家務、伺候他，他還這麼愛遊戲，說明這才是真愛。

你在他心裏一點也不重要，要不是看在你會生孩子、會做家務、會伺候他，他才懶得理你！

是你自己拚命提供這些附加值來增加自己的重要性，所以你說誰重要？

周彤被問得答不上來，她這個妹妹說話總是不留情面。

那你說我該怎麼辦？

離婚唄，這種男人拿來做什麼？

周彤說，人家都是勸和不勸離的，我每次和他吵架你都勸我離婚，你安得什麼心啊？他除了愛打遊戲，其他方面還是很好的！

周喜說，哼，你上次說他除了懶其他方面都好，上上次說他除了脾氣不好其他地方都很好，再上上次你說他除了自私其他都很好。

那你說，他這個人除了貪玩、脾氣不好、懶、愛打遊戲又自私外還剩下些什麼好的？

他對我很好！周彤有點心虛地說。

我爸爸對媽媽好！心心在一旁奶聲奶氣幫腔。

對你好？周喜笑道，他貪玩、動不動對你發火、好吃懶做家務全扔給你、打遊戲打得孩子都不要了，還不嘴上哄着你點，你肯當牛做馬伺候他嗎？

周彤你醒醒吧，我不是非要你離婚，你不想離你就要改變自己，你媽媽就是例子，你看她操勞一生，連帶着把你也搭起去了，她得什麼好了？

周彤泄氣了，她不得不承認周喜說的是對的。

小時候，飯桌上周爸時常憶苦思甜地回憶自己年輕時吃過的苦，那時在農村，他去幫別人搬樹，一棵樹從山上杠到村裡才一毛錢。

他一天扛十棵，得了一塊錢，高興得不得了。

她還記得周爸小時候給她做過一道菜，把肉圓子放進掏空的苦瓜里，是她童年時期難得的佳肴。

可是慢慢地，他變得越來越懶，回家過着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後來到了吃飯都要等着別人給他端碗的地步。

而且脾氣越來越暴，動不動就打她媽，要不是他對她媽那麼壞，她也許不會得這麼重的病，現在她都行將就木了，還要伺候他！

可是，周彤看看周喜的家，要我像你這樣，任由家裡亂糟糟地，我做不到！

周喜說，哼， 你以為你有潔癖是好事啊，是病，得治！

我老公明天就回來了，我可以收拾屋子，但我為什麼不留給他做？

他不參與永遠不知道女人的辛苦，當男人習慣了衣來伸手，開始變懶，跟着就會生出越來越多的惡習。

趙波為什麼缺點越來越多？那是因為你每次都會原諒他！

周喜的話讓周彤一夜未眠。她想起結婚這些年來，趙波變化確實很大。

剛開始他在家什麼都做，可是她總嫌棄他收拾屋子不幹凈，因此自己全包了。

無所事事的他開始打遊戲，打完了回來被她抱怨，他嫌煩，有一次還動手打了她，後來雖然克制住了不動手，但總是對她大吼大叫。

她開始還難過，後來也習以為常了。

每次被他吼了生氣一兩天，他買點禮物回來哄她，她又原諒他了。

總想着孩子都有了，不至於為了這事離婚吧？

可是這麼發展下去，趙波和她就像她的爸媽一樣，他將變成一個寄生蟲，以吸着她的血為生！

要麼離婚，要麼改變，可是如何改變呢？離家出走？她能去哪兒，去她媽家？

她更要瘋，在那裡不但要伺候病人，還得伺候她那有手有腳的巨嬰老爸。

她真不知道該如何破解。

這天周彤下班後去學校接女兒，學校里只有孩子一人了。

她領了女兒正要走，老師遠遠地叫住她，神情緊張地過來拉住女兒的手，說下午孩子和小組的一個男生搶東西，那個男生突然站起來，椅子把她手肘夾傷了。

周彤拉開女兒的衣袖，手肘上一塊大大的青紫，她心痛不已。

老師說已經通知對方家長了，下午也給孩子冷敷了，回家觀察一下，如果覺得有必要去醫院，明天她會通知對方家長過來。

周彤雖然心痛，但不是不講理的人，小孩子間磕磕碰碰很正常，於是跟女兒說，同學也不是故意的對嗎？

女兒搖搖頭，說他是故意的，他每天都打我。

老師有點尷尬，說那孩子是有點皮，經常在班上和同學發生衝突。但是心心和他玩得最好，總是愛和他坐在一起。

這時女兒奶聲奶氣地說，媽媽，我原諒他了，他是我的好朋友。

離開了幼兒園，周彤覺得心裏始終不舒服，如果對方真是無意的，老師不會那麼緊張？

她悄悄問了幾個認識的家長，她們都說那孩子很熊，班好好多孩子都被他打過，讓心心別和他來往！

周彤聽了心驚，再細細地問孩子，心心說那個同學天天都要打她，但是他是她最好的朋友。

周彤問，他打你你為什麼還要和他做好朋友？

心心說，因為他對我好啊。周彤問，怎麼個好法？

心心說，他經常給我分享他的玩具和零食啊，他都不和別人分享。

可是他打你！

那爸爸也打你啊，但是爸爸打了你又給你買禮物，你不也給周喜小姨說爸爸對你好嗎？

周彤的血液瞬間凝固了。她認為無傷大雅的一次動手，在孩子心中竟然留下了這樣的印象。

想當年周爸對周媽非打即罵，但周媽依然睜眼瞎，不願意看到他巨大的缺點，只願意看那一點點因為欺負她之後的愧疚，而做出彌補的那點好。

在他們的影響下長大，周彤也習慣了趙波一點點變得自私。

她主動找借口一次次原諒他，縱容他的懶惰和自私像癌細胞一樣擴張。

她也選擇性失明，拚命拿着放大鏡去尋找他對她好的證據。

以後她的女兒會不會也像她一樣，遇到不好的男人，甚至家暴男，同樣選擇性失明，認為那是愛？

周彤越想越後怕。

周喜說得沒錯，要麼離婚，要麼改變！

周彤換了一份工作，一直以來她為了照顧媽媽，選了一份工資低但離她家近的工作。

現在她換了一份自己力所能及內最好的工作。

她把多掙的錢拿出來請了個鐘點工每天過去照料娘家。

她無力改變他爸媽的婚姻了，但是她要把自己從廉價保姆中脫離出來。

不做家務省下來的時間，周彤用來打扮自己。洗碗掉垃圾這些活便借故怕弄髒衣服讓趙波去。

她說她的新工作需要花更多時間和精力去經營，讓他多去接孩子。

再後來她也借口加班和同事出去逛街聚餐什麼的，把接孩子的事全扔給了趙波。

趙波一開始也很不舒服，因為耽誤玩遊戲。不過因為經常失約，朋友們後面也不叫他了。

他依然懶，但隔個三五兩天還是會收拾一下屋子，外賣吃多了也敗了胃口，逼得沒辦法自己也會開火做飯了。

周彤看在眼裡喜在心上，她還和以前一樣是月光族，生活看似沒什麼巨大的變化，但她知道有些東西變了。

她不用步步退縮地去順應趙波，她悄悄地改變自己。

原來她變了，世界就會跟着改變。

她要做的，就是愛自己多一點點，再多一點點，要先把自己當成寶，才不會被別人視為草芥。

只有自己對自己的愛滿了，才不會去貪戀別人利用你、欺壓你之後給的那點可憐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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