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新聞記者 趙朝陽 徐照朋
遼闊的深海之下是怎樣的嶄新世界？吸一口氣用兩分鐘時間潛到海下100米，用四分鐘時間完成一個來回，是怎樣的體驗？
於志瀛深有體會。
這個來自河南鄭州的運動健兒，近日剛剛奪得大獎——在菲律賓邦勞島舉行的2024年自由潛水亞洲杯深度賽上，於志瀛成為國內首破百米大關的90後選手。
深海之中，他像一尾魚，暢遊其中，打開自己的感官，探索身體的極限，那一刻，全世界彷彿只剩下他自己。
向深海滑去，感覺自己像條魚
在菲律賓邦勞島附近的海水中，於志瀛摘掉面部設備，比出OK的手勢，清晰地說出「I'm OK」，等待了約30秒，當裁判員說出「White Card」（註：白牌即為成績有效）後，周圍的夥伴們頓時尖叫歡呼了起來。
「當時非常興奮，兩年前立下這個目標的時候，感覺還是遙不可及，沒想到這麼快就實現了。」於志瀛現在憶及比賽瞬間，還有點激動，「那可是（海下）100米啊。」
5月26日至6月5日，2024年自由潛水亞洲杯深度賽在菲律賓邦勞島舉行，來自世界各地的百名頂尖潛水員齊聚一堂，河南小伙兒於志瀛發揮出色，拿到四張白牌，其中恆重有蹼（CWT）下潛91米，恆重雙蹼（CWTB）下潛88米，恆重無蹼（CNF）下潛63米，攀繩下潛（FIM）突破百米大關，這是中國90後運動員第一次取得這樣的成績。
攀繩下潛（FIM）要求潛水員不攜帶氣瓶，只通過自身肺活量調節呼吸，使用引導繩下潛，上升時也不使用任何推進裝備。
深潛100米是什麼概念？
於志瀛表示，沒有受過訓練的普通人，潛水一米多都有可能耳鳴、疼痛。而在100米深的海中，面臨的水壓相當於11個大氣壓，肺部會壓縮到四分之一大小。「這中間是不能呼吸的，僅僅憑藉著在水面上吸的那一口氣。」
「全世界好像就只有我一個人」
為了完成這次比賽，從2023年年底，於志瀛就遠赴菲律賓進行了為期七個月的專業訓練，「去年我嘗試過100米，後來肺部受傷了。」於志瀛說，那時候感覺自己肺部的柔韌性不夠，這次就做了空滿肺拉伸、FRC懸掛（註：高階技術，吐掉一半氣下潛，模擬大深度的等效壓力）等多項針對性的訓練。
做肺活量訓練
「我特別喜歡下水前調整呼吸的時候，那一刻全世界好像就只有我一個人。」於志瀛坦言，在賽前訓練中，他成功挑戰過100米，但是比賽前還是很緊張，之後到水上平台上那一刻，心率才降下來。
於志瀛說，深度潛水前三十米需要快速地雙手拉繩，和浮力做抗爭，「這個階段是非常消耗氧氣的。」
「到三十米的時候，讓重力拉着我向深海滑去，自由落體，感覺自己是一條魚。」於志瀛閉上眼，雙手緊扣，做了一個下潛的造型，「這也是我迷戀這個運動的原因，突然擺脫了壓力，全身放鬆，特別自由。」
比賽這塊海域，100米的地方海水是藍的，光會透過海水輕輕地晃動。
不過於志瀛沒時間欣賞水下的風景，這個時候對呼吸的渴望沁入每個細胞，他需要快速地游上去，「曾經出現過運動員在離水面30米的時候，因為低氧失去意識的情況。」
當衝出水面的時候，周圍的人都安靜地看着於志瀛，等待他完成出水三部曲。「裁判給了白牌，周圍人都很激動，我倒是反應遲了，不過出了水面，我就給媳婦兒發了成績單過去，她比我還高興。」
奔着競技和感知內心而去
「過去七個月一直在訓練，比賽完我給自己放了二十天的假，完全放鬆自己，恢復一下身體狀態，啥都不幹。」
於志瀛比賽後回到家鄉河南鄭州，用他的話說：要躺平！
「實際上也沒忍住，跑到新鄉一個30米深的潛水館進行了訓練。」於志瀛放低聲音悄悄說了一句。
2018年毛里裘斯的一次旅行，於志瀛偶然體驗到潛水的快樂，從此啟動了自由潛水的夢想。「自由潛水特別是深潛項目，更注重對自身的挑戰，很多時候洗禮的是心靈，當時我確實面臨一些心理上的問題。」於志瀛對參加的緣由直言不諱。
2021年，於志瀛開始接受專業訓練，同年獲得了國際權威機構AIDA官方認可頒發的教練證。當年10月參加深圳南山潛協舉辦的泳池MINI賽，取得了靜態閉氣5分42秒季軍的成績。2023年12月份參加江蘇省自由潛水公開賽，取得了靜態閉氣6分23秒男子第五名的成績。2024年參加自由潛水亞洲杯深度賽，多個項目取得突破。
「我玩自由潛水不是為了觀看海底的珊瑚、魚群等風景去的，就是奔着競技，奔着感知自己的內心去的，這幾年我面臨的心理問題也在潛水中一點點解決了。」為了取得更好的成績，於志瀛每天進行五公里的配速跑，堅持做瑜伽拉伸，還減掉了40斤的體重。
希望更多的夥伴站到國際的舞台上
說到未來，於志瀛堅定不移地走潛水之路。
「施一公是我的舅舅。」於志瀛說，「他和我家裡人一樣，對我從事這個項目，認為風險太高，不支持不反對。」
但是，嘴上說著不支持不反對的施一公，在一次見面中，特地送給於志瀛一本親筆撰寫的書《自我突圍》，鼓勵他不斷突破自己。
於志瀛和舅舅施一公
今年，於志瀛想先讓身體充分休息一下，先參加了兩個泳池賽。明年還要挑戰一下潛水深度，「這項運動本質上是與自我的較量，我要向理想前行，實現自我突圍。」
在於志瀛看來，競技的道路並不孤單，之前他通過這項運動認識了很多國內外的朋友。隨着國內潛水愛好者的增多，多個深水泳池正在建設。「我也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參與到這項運動中來，有更多的中國選手，能站到國際的舞台上，大家一起同台競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