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伊德及其繼任者》讀書筆記6:自體心理學

緣起

自體心理學之前的的精神分析,也就是弗洛伊德安娜弗洛伊德為代表的一派,將人格分為自我本我超我,意識層面又分前意識、潛意識、意識,其實是機械論的認知範式:通過研究局部了解整體。

但人不是機器,人也無法被簡單地定義為本我、自我、超我的組合。隨着卡爾羅傑斯率領的人本主義陣營的興盛,對經典精神分析的批評聲越來越多。

在此背景下,精神分析陣營的一位大佬另立門戶,給傳統精神分析中注入人文因素,發展並挽救了精神分析。這位大佬就是海因茲-科胡特,他創立的門派就是自體心理學。

自體心理學也被認為是精神分析的人本主義革命。

這裡簡單回復下精神分析的歷史。

精神分析經過120多年的歷史,到今天已經發展到第四代。

第一代是以弗洛伊德和安娜弗洛伊德為代表的經典精神分析;

第二代是克萊因、費爾貝恩、溫尼科特為代表的客體關係學派和沙利文的人際間精神分析;

自體心理學融合了經典精神分析和客體關係學派(自體客體概念是二者融合下的概念),是為第三代;

第四代是關係/主體間精神分析,融合了自體心理學和沙利文的人際間精神分析。

(這些流派的介紹參見前述筆記)

核心概念

在展開講述之前,先區分【自我】和【自體】這兩個概念。

自我,英文是ego,是夾在本我和超我之間,鏈接潛意識和意識的中間環節,是防禦發生的所在。自我是三我人格結構中的構成部分。

自體,英文是self,是個人對自我整體的一種表徵,包括一個人的意識、情感、行為、思想、甚至是自體客體(這種整體論的視角與格式塔心理學的主張基本一致)。自體心理學的重點是:我是怎麼看待我自己的

海因茲-科胡特、自體三極、治癒之道

科胡特起先是弗洛伊德的忠誠門徒,他的理論轉變來自於對臨床問題:自戀性格障礙 的研究(弗洛伊德研究癔症起家、科胡特研究自戀型人格障礙起家、阿倫貝爾研究抑鬱症起家)。

弗洛伊德認為,嬰兒最初的力比多全部指向自我,他稱為【自戀力比多】,正常的發育下,【自戀力比多】的部分會轉向外部客體(父母),成為【客體力比多】。如果這一過程受挫,兒童無法突破「自閉之殼」,就會形成自戀性格障礙或者精神分裂。

【自戀力比多】和【客體力比多】是此消彼長的。對有精神分裂症,或者自戀性格障礙的人來說,他們的力比多全部轉向自我,進入【二級自戀】(一級就是原初自戀【又叫全能自戀】,是正常的)。他們無法移情給到諮詢師,也就無法被治癒

弗洛伊德的理論中,自愛與愛人,是存在矛盾的。這正是科胡特嘗試重構的點。他認為自戀性格障礙患者的問題不能簡單歸類到「過多」的自戀,而是體驗自己作為「自體」的基本方式(自我組織、自我感受、自我關注)上出了問題。

科胡特認為健康的自體包含三個要素,他成為自體三極:自信、理想和技巧能力。自信與自我效能感、勝任感密切相關。

用一句話表達就是:知道自己要去哪裡(理想),也知道怎麼去(技巧、能力),並且有信心一定能達到(自信)。

而要實現自體三極,自體發展要經過三個階段,滿足三種需要:

1、兒童需要感到自己的身體、動作、情緒、意圖被看見,以形成基礎自信,這個角色往往是母親;

2、兒童需要感到與強大有力的他人有密切聯接,以形成理想,這個角色往往是父親;

3、兒童需要與和自己相似的人合作,以形成技巧

能夠滿足自體這三方面需要的客體,也就被稱為自體客體。自體客體會被內化為自體的重要組成部分。比如成年後經歷傷痛,人會自我安慰。這個自我安慰,來自於最初母親的安慰。

科胡特認為,個體的問題往往是沒有走完這完整三階段,導致自體發展停滯。治療就是要在治療室中,在咨訪關係里,讓來訪者重新經歷這三個階段。

在每個階段,來訪者會有不同的移情

1、鏡像移情。來訪者感到被看見,也在別人的鏡映中看到自己。

2、理想化移情。來訪者把諮詢師看作完美的、強大的。並通過與諮詢師的聯接感到自己是完美的、強大的。

3、孿生式移情/第二自我移情。病人渴望與分析師有本質的相似。

諮詢師要做的,是在關係中,等待每種移情的自然出現,並滿足之。如此,來訪者停滯的自體發展會重新開始。自戀會從一種幼稚症變為活力、意義和創造力的源泉。

(這一理念跟溫尼科特提倡的,諮詢師提供抱持環境以重新滿足來訪者幼兒期的需要有點類似)

而他對這類患者的治療方法是:從病人的角度來理解經驗。他稱之為【共情沉浸】和【替代內省】(共情是人本主義中的核心概念),又叫「理解-解釋」法。重在理解。

對性、攻擊性的理解

弗洛伊德認為性和攻擊性是人的本能驅力,科胡特不這樣認為,他認為這兩者是二級的、次生的驅力,是自體形成受挫或瓦解的副產品。自體試圖通過這二者,挽留一些活力感。

所以他認為,手淫不是驅力驅動的(應該說不全是驅力驅動),而是「受挫自體的愁苦的快樂」,通過手淫獲得自己還活着、生存着的證明。

而病人在治療中體現的攻擊和憤怒,並非不是代表了內在力量,反而是秉性脆弱的跡象。

總結

如果說弗洛伊德關注的是人正常不正常,科胡特關注的,是人過得有沒有意義

弗洛伊德說,判斷一個人是否正常,可以用工作和愛的能力來界定。科胡特則說,光有這兩項還不夠,一個人還需要為自己擁有工作和愛的能力感到快樂和自豪的能力。沒有這一內心活動,成功是空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