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城」化蝶記
蘇懷亮
鄂爾多斯決定在康巴什建設一座新城的時候,我剛從《東勝晚報》社到了《鄂爾多斯日報》社。消息傳開後,社會輿論紛紛,說啥的都有。觀點無非是兩種,支持與反對,各有各的理由。
由於職業的關係,我對此比較關注。從動議到實施,過程是非常艱難的。作為記者,我曾看過康巴什新區的設計理念的描述和規劃方案,也多次到過康巴什新區的建設工地。第一次到工地,康巴什的「四通一平」初具規模。一片荒漠上,道路縱橫交錯,數不清的工程機械和塔吊轟鳴着,道路兩邊是堆積如山的沙土和各種建築材料。腳手架上,電弧閃爍,即使在白天,弧光與陽光交映生輝。那種氣勢與景象也只有用震撼來形容。支撐這種氣勢的背後,是鄂爾多斯雄厚的經濟實力和不同凡響的精神意志。街道在一天天平整光鮮,樓房在一天天拔高光亮,樹木花草在一天天增加延伸。我每次來這裡,變化真的是日新月異。
康巴什新城像一片莊稼地一樣,漸漸地由小苗長成茂盛了。市值黨政各機關部門陸續搬遷來了。拆遷戶和許多單位的職工也搬遷住進了嶄新的樓房。與城市居民生活相關的商業餐飲業以及其他服務業也日漸多了起來。但不管怎麼說,一座城市的形成,是需要時間的,絕不可能是三五年乃至十來年。要讓一座新建的城市在短時期內就出現繁華的景象那是不切實際的。但康巴什是特殊的,她的發展速度是驚人的。
康巴什這座新城的最大特點是規劃建設一步到位。該建的都建起來了,該留的空地留下了。在完成主體設施建設後的十多年裡,整座城市你看不到一處建築工地,你看不到一條街道被挖開鋪設新的什麼線路管道。儘管如此,康巴什這座設計理念先鋒,功能規劃超前,建設速度飛快的城市,不知道觸動了某些人的哪根神經,一時間,對康巴什進行詆毀的流言蜚語像流感和非典病毒一樣迅速擴散。其中傳播最廣、影響最大的是「鬼城」。之所以影響大,是因為美國的《時代周刊》和香港《大公報》。國內的一些不良網絡媒體也紛紛附和轉載。其實「鬼城」的謊言在四處擴散的時候,康巴什這座城市早已正常運轉了。雖然常駐人口不多,街道上的車也不多,但那是必然的。造謠者在文章中配發了康巴什城建初期的圖片,幾大文化建築樓前的空地,專門選擇街道上沒有車的時候拍攝的街景,硬把這說成是當時的景象。這對於沒有來過康巴什的全中國乃至全世界絕大多數人來說,其「可信度」是極為強大的。於是乎,網絡上鋪天蓋地地充斥着對康巴什的指責謾罵與詆毀。不僅外面的人如此,有些本地人也跟着起鬨,甚至有些幸災樂禍了。這樣的輿論氛圍對於鄂爾多斯來說,的確是夠頭疼的。如何對付這些流言蜚語,鄂爾多斯是付出了巨大代價的,那就是加大正面的宣傳力度,舉辦各種有影響力的活動,如第十屆全國少數民族傳統體育運動會,第十一屆亞洲藝術節,中國少數民族非物質文化遺產展演,《聯合國防治荒漠化公約》第十三次締約方大會,第七屆庫布其國際沙漠論壇……等等。另一方面就是「滅火」,找那些媒體去「擺平」,其實就是得花錢。有些記者嘗到了寫反面報道的甜頭,他們打着所謂輿論監督的旗號,像老鼠蒼蠅一樣到處流竄,尋找行政事業單位和企業的所謂素材,然後添油加醋甚至胡編亂造來聳人視聽。而地方政府和企業由於擔心這些輿論造成不良影響,於是一旦有反面報道出來,就得去「滅火」。我與朋友張秉毅就曾受命為「滅火」寫過正面報道,然後以官方的名義在《大公報》上發表。
我和張秉毅被安排在東勝鐵牛大酒店的貴賓套間,果盤飲料香煙一應俱全,但面對案頭半尺厚的各種參考資料,我倆壓力山大。倆人不停地抽煙,把房間熏成個藍缽,直到深夜仍無從下筆。秉毅說:「老蘇,寫這種文體你比我內行,我寫小說似乎還湊合。」我說:「什麼內行,我現在也頭大心慌!其實,我覺得不寫這個也行,即使寫出來發表了,也未必有多少人看,效果絕對不如『鬼城』好。」秉毅說:「就是,就是。」然後他一臉壞笑地說:「那咱倆跑狗的哇?」兩人相視苦笑。三天後,我倆如釋負重,總算交差。
當年這種情況不僅僅是鄂爾多斯,全國各地幾乎都有這種現象。於是有人就編出這樣的話來形容這種現象:社會有三防,防火、防盜、防記者。民間有句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轉州城。」意思是說社會上的好人好事很少有人關注,傳播很難,而一些不好的事情卻往往傳播得很快很遠。這大概也算是一種民間心理或者說是一種文化現象吧。這種現象即使在現在也一樣,人們對明星緋聞的了解程度遠比對那些傑出的科學家、勞動模範、年度感動中國10大好人的先進事迹了解詳細得多。
中國還有一句古話叫做因禍得福。老子《道德經》中說: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現在回過頭來看,康巴什正是因「鬼城」而名揚天下。這幾年許許多多的外地人紛紛來到康巴什旅遊,其中不少人就是為了看看所謂鬼城到底是個什麼樣子。他們來了,呈現在眼前的康巴什,竟然與謠傳的康巴什天壤之別!
他們來到康巴什,一下車,一邊伸展坐困了的四肢腰身,一邊驚呼:哇——這就是傳說中的「鬼城」啊?特別是那些年輕的女子,她們穿着時尚,張開雙臂在原地打轉,彩色的裙旋轉成一朵綻放的花。仰望着藍瑩瑩的天空,潔白的雲彩,看着周圍綠樹鮮花,嶄新別緻的建築,那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成吉思汗廣場,那寬闊舒展的街道,張開鼻翼呼吸一口和着花草清香的新鮮空氣。渾身的每一個細胞都興奮了。他們呼喚着同伴親友,變換着位置角度,擺出各種誇張的姿勢拍照,旅途的勞累睏倦早已拋到了九霄雲外。他們哪裡顧得上聽旅行社導遊的講解!是的,眼前的一切景觀,渾身的清爽感覺,任何描述都是蒼白的。
夜幕降臨,康巴什又是另外一番景緻,一街一樹一花,一路一草一燈,街燈亮了,高樓的霓虹亮了,草地花池的射燈亮了,五光十色,變幻如夢。旅遊的人們來到的城南的烏蘭木倫河邊,巨大的音樂噴泉伴隨着旋律,億萬條搖曳多姿的彩色水柱一次次沖向天幕,水珠散落,在水面上濺起億萬顆璀璨的鑽石,音律與心律共振,燈光與目光同輝。湖岸上萬頭攢動,每一次噴涌,都引發小孩子們激動的驚呼。據說,康巴什的音樂噴泉是目前世界上屈指可數的大型音樂噴泉,成吉思汗廣場以及廣場上的巨型群雕也是世界上屈指可數的廣場和群雕。康巴什已經是一個具有傳奇色彩的當代神話。
我不僅無數次地在酒灘場上聽朋友們談論出門旅遊時,外地人好奇地向他們打聽「鬼城」的話題,我也曾有過幾次這樣的經歷。2014年9月,我患病在北京協和醫院化療,同病房的病友有湖南、湖北的,江西、安徽的。每次都是不同省份的人。在病床上聊天,第一句話自然是詢問彼此是哪裡人,每當我說我是內蒙古鄂爾多斯人的時候,無一例外的總有這麼一句問我:「哦?你是鄂爾多斯的啊?你們那裡有個鬼城,叫什麼來着?」
我說:「叫康巴什。」
「對,對,對,叫康巴什。你們那個地方到底是什麼情況?」就這樣每次與不同的病友聊天,大底都是這樣的開頭。每次,我也基本都是以同樣的方式繼續這個話題。
我說:「三言五語也說不清,我給你看照片吧。」我把手機里的好多照片給他看。他看了以後說:「這麼漂亮的城市啊!」我說:「對,景觀並不比南方的城市差,人口雖然沒有其它城市多,那是因為內蒙古本來就人口不多,而且康巴什才十來年的歷史。任何一座城市,人口是逐漸增多的,深圳當初不也是一個僅有3萬多人口、十來條街道的邊陲小鎮嗎?」聽了我的話,他們都同意我的觀點。
有一位上海的病友,他的兒子來探視父親,病友對兒子說,這位叔叔就是鄂爾多斯的,他家就住在離鬼城不遠的東勝。那青年看着我說:「是嗎?那個鬼城我去年去過,很漂亮的耶!街道真寬敞!空氣特別好!」我問他,你是去旅遊的嗎?他說是去辦事,順便去看看鬼城的。
如今,大約地球人都知道鄂爾多斯是坐落在煤海油田之上的富庶寶地,但好多人未必知道鄂爾多斯也是坐落在古老歷史文明之上的文化之鄉。人們只知道康巴什是建在一片荒漠之上的現代新城,他們哪裡知道,康巴什的地下竟然有幾萬年以前的古人類遺址。據資料顯示:烏蘭木倫遺址,是伊金霍洛旗烏蘭木倫舊石器時代遺址的簡稱,位於內蒙古自治區鄂爾多斯市康巴什新區烏蘭木倫景觀河北岸。遺址發現於2010年5月,總面積20000平方米,海拔1293米。發現於2010年5月,2011年正式發掘。經北京大學城市與環境學院測定,該遺址時代為距今約3萬年至7萬年,屬於第四紀晚更新世。目前出土4200餘件人工打制的石器,3400餘件古動物化石,以及大量灰燼、木炭、燒骨等組成的用火遺迹。我忽然產生了這樣的遐想,我們的遠祖竟然在幾萬年以前就看準了這塊風水寶地,在這裡刀耕火種,繁衍子孫。祖先的記憶基因密碼一直遺傳到今天,使得今天的鄂爾多斯人在冥冥之中依然眷戀着這塊地方。鄂爾多斯人開發建設康巴什,原來是重回故土啊!祖先的子孫們回來了,回來重建家園,一出手就是大手筆,就不同凡響!回眸歷史,世界上大凡了不起的事情都是在常人認為不可能的情況下成功的,都是在許多懷疑、否定、批判、圍攻、詆毀、咒罵乃至圍剿中成功的,這樣的例子數不勝數。一旦成功了,那些懷疑、否定、批判、圍攻、詆毀、咒罵乃至圍剿的嘴巴便悄悄地閉上了。這就應了那句老話:謊言不攻自破。今天,康巴什「鬼城」的標籤不翼而飛,不知又飛向了哪裡。我後來忽然想,今天的康巴什名震中外,有人稱之為中國的迪拜。但她比迪拜的時間短得多,是一個奇蹟。中國有句成語叫鬼斧神工,康巴什就是鬼斧神工的傑作。從這個意義上講,所謂「鬼城」還真是名副其實。
康巴什三號橋夜景
康巴什三號橋,我叫它蝴蝶橋
四號橋夜景
四號橋,我叫它鳳凰橋
亞洲最大音樂噴泉在康巴什
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陽—康巴什中心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