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距17名登山隊員遇難已經過去7年了。梅里雪山的村民在放牧時,視線突然被遠處一堆顏色鮮艷的東西吸引了。
走近看才發現,那些都是禦寒的衣物,有些還包裹着人形白骨。散落在一旁的日記本里記錄著一些詭異的話語:
「我看到帳篷外有人,清楚地聽到了女人的笑聲和嬰兒的哭聲,可明明一個人都沒有。」
「我們錯了,來不及下山了,他們來了。」
那麼,他們是誰?雪山上還有其他人嗎?當年又究竟發生了什麼呢?
天意弄人
1996年,日本攀登梅里雪山的首登權期限已經到了最後一年。曾在大本營倖存的小林尚禮再次組隊來到了這裡,跪在「中日17名登山勇士」的紀念碑前鄭重承諾:誓死登頂!
他一直都覺得那次雪崩很奇怪。不僅氣象局沒有提前監測到,就連那17名裝備先進、專業知識豐富的前輩都沒有察覺半分,最後全軍覆沒,無聲無息地在雪山之巔消失。難道真的有神力嗎?
作為一個視征服群山為畢生事業的人,他並不相信藏民口中的「神」,所以他要親自登上頂峰去證明這一切。除此之外,他還準備了17個裹屍袋,決心要找回那17名勇士的遺體。
附近的藏民聽說以後,抄起手邊的傢伙就急匆匆地趕來,攔在了登山隊的面前,揚言:「來一個就往瀾滄江里扔一個!」,後來還是我國的聯絡官出面調和,當地公安進行保護,登山隊才重新進入了當年的大本營。
為了不重蹈覆轍,這次的出發日期,中日兩國都選得是十分慎重。直到各大氣象台都找不出任何風險時,才安排啟程。
吃一塹,長一智,這一次的攀登比七年前謹慎了許多,歷時一個月才到達當年預備沖頂的4號營地。天氣晴朗,離頂峰只有不到500米的距離,彷彿只需要一步,他們就能征服這座山。
可就在他們打算向東京報喜時,北京、雲南、東京三地的氣象台卻幾乎同時發來了即將有特大暴風雪的警報,表示南太平洋的積雨雲層正在朝這個方向移動,一旦到達,將會帶來一場比七年前更大的雪難。
頭頂上的藍天依舊平靜,最後的頂峰近在咫尺。也不知是不是錯覺,他們總覺得遠處隱隱被一片烏雲壓着。
因為有了當初的前車之鑒,整個登山隊的成員都在那一刻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
相互對視一眼後,他們立刻把身上能丟的都丟了,拚命往山下跑。最後只用了一天,他們就回到了大本營。
然而天意弄人,他們剛走進山腳的營地,烏雲就不見了,氣象局又發來通知說,烏雲被吹走了,接下來天氣晴朗,適合登頂。
可問題是,他們還能上去嗎?還敢上去嗎?那片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雲,真的不會再來了嗎?
1997年,京都大學登山隊正式提出,他們將永遠放棄攀登梅里雪山。因為誰也無法預料,1991年的悲劇是否還會重演。
對「神山」的冒犯
梅里雪山對外界來說,一直都充滿神奇色彩。1987年,日本向我國遞交了一份攀登梅里雪山的申請。隨後,雙方達成一致,決定派出各自的登山精英,組建聯合登山隊,共同攀登。
日方派出了實力最強的京都大學登山隊。這隻隊伍背後有財團支持,用的都是最頂級的裝備,成員也大多都有8000米以上的登山經驗。為了應對突發天氣,還派出了氣象學教授井上治郎。
在出發前,他們特意去廟裡求了護身符,還舉行了儀式,請日本高僧開光加持。到了中國以後,中方派出了多次創造登山記錄的登山家宋志義,以及幾名登山協會中經驗豐富的老手。
最終,登山行動以日方為主導,日方11人和中方6人組成了這支17人的中日登山聯合隊,由井上治郎擔任隊長,宋志義擔任副隊長。
1990年,登山隊的越野車開進了梅里雪山腳下。當地的藏民聽說他們是來登山的,而且還是他們從未聽說過的梅里雪山,一下就肅然起敬,對這些「勇士」和「科學家」十分熱情,家家戶戶都把好酒好肉拿出來招待他們。
幾天後,登山隊中派了幾人作為先遣隊,前去探路。好奇的村民一路相送,走到雪山下才知道,這些人要登的梅里雪山,竟然是他們的神山卡瓦格博。
這是藏區八大神山之首。在藏文經典中,被稱為「絨贊·卡瓦格博」。傳說中,這曾是一座禍害人間的妖山,蓮花生大士經歷了八大劫難才將其降服,並讓它成為佛家護法,統領七大神山,保護一方。
所以藏民只環山,不爬山。直到現在,他們都還有環山的習俗。在他們的文化中,自己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卡瓦格博帶來的,只要圍着卡瓦格博徒步三圈,磕頭禮拜,就能消除業障。
眼看着他們的神和信仰就要被人「踩」在腳下,藏民的笑容轉眼間就變為了驚恐,着急地勸他們不要冒犯神山,一旦對神山不敬,失去神的守護,災禍和苦難就會來臨。
可他們哪裡攔得住這些登山隊員,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走進去。只不過這一路並沒有走太遠,很快就因為路線不對而打道回府,直到12月才再次出發。
這一次,近兩萬藏民跪在卡瓦格博的山腳下,燒香、念經、磕頭,祈求雪山爺爺用神力把登山隊攆下來,不准他們登上去。
信奉科學的登山隊對此並不在意,因為他們已經看好了,未來一段時間的天氣會非常好,這座山的高度和攀登難度也不及以往那些高峰,登頂是遲早的事。
一如他們所想的那樣,行程進展得很順利。12月8日,他們在海拔4500米的地方,建成了1號營地。一周後,他們到達5300米處,建成了2號營地。
但在決定3號營地時,中日雙方的成員卻出現了分歧。本着安全第一的原則,中方建議把營地建在遠離山脊的地方,以免因為氣候不穩定而遇上雪崩。
日方則表示,正因為氣候不穩定,才要趁着低溫期,把營地建在山脊附近,節約時間,儘快完成登頂。雙方爭吵了整整一個星期,最後各退一步,把3號營地建在了兩個選址的中間。
這個辦法看似「公平」,實則毫無用處。或許只有禍到臨頭的時候,他們才會意識到,這裡離雪崩依然很近。
雪崩
4號營地的選址並不困難,很快就在海拔5900米的位置建好了。12月28日,實力最強的5名隊員組成了突擊隊,率先到達了6400米的位置,刷新了卡瓦格博的攀登紀錄。
此時距離登頂只剩下200多米了,根據各個「高手」對地形的勘察來看,已經沒有什麼困難能阻擋他們了,所以他們立刻用對講機告知3號營地的隊友,隨時可以準備沖頂。
可就在這時,天突然變了,雲層翻滾,一陣陣狂風呼嘯而過,轉眼便帶來了一場暴風雪,能見度陡然下降到2米。
前進已經不可能了,隊員想要撤離,但隊長井上治郎卻不甘心,堅持讓他們原地待命,等收到氣象局的天氣預報後再說。
下午2點多,氣象台發來了暴風雪的預報,但井上治郎還是等到了4點,才無奈下令,讓5名隊員返回3號營地。
他本以為天氣突變是暫時的,畢竟之前數日的預報都顯示,最近的天氣不會有異常,可連他這個博士都想不通,好好的晴天為什麼會突然暴雪不止。
由於隊員們難以辨別方向,直到晚上11點,他們才艱難地回到了3號營地。而這時,雪剛好也停了。甚至接下來的幾天,天氣都好得讓人難以置信。
藏民們看到天氣放晴,紛紛前往最近的飛來寺,對着卡瓦格博哭喊,如果再不用神威將這些人趕下來,他們就再也不信仰卡瓦格博了。
山上的登山隊並不知道這一切,他們已經根據新的氣象報告,把沖頂時間定在了1991年的第一天。然而,到了1月1日時,就像是故意的一樣,好天氣再次消失,大雪再次降臨。
第二天,雪淹過了帳篷,隊員們每兩個小時就要出去掃一次雪。到了第三天晚上10點半,積雪的厚度已經超過了1.6米,信號越來越差,大本營與3號營地的最後一次通話中,好幾個隊員在說,他們看到了一座宏偉的寺廟。
後來據登山成員李之雲的妻子說,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們的兒子突然在夢中哭着醒來,還一直對她說:「爸爸被雪埋了。」
1月4日,以往總會在對講機的嘈雜聲中醒來的張俊,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看到對講機後,他才意識到,今天太安靜了。可他挨個呼叫17名成員時,卻一個回應也沒有收到。
他立即向上級請求救援,但由於卡瓦格博的氣象情況不穩定,隊員們失聯的地方海拔較高,含氧量不足,直升機無法參與救援,偵察機也因為能見度過低而無法獲取過多有效信息,只能依靠人工。
但高空照片顯示,3號營地的位置上,發生過一次嚴重的雪崩,上方還有超過三十萬噸的雲團狀積雪。光是雪崩的氣浪就把一千多平米的冷杉林連根拔起,更何況是人呢?
可這是「雪山之神」,登山隊已經是登山領域裏最精英的人了,連他們都遭遇了意外,其他人還能上去嗎?
事實證明,人在大自然面前還是渺小的。最有經驗、體能最強的西藏登山隊最終被攔在了2號營地,其他隊伍更是連1號營地都難以抵達,更別提展開救援了。
1月22日,救援指揮部宣布放棄救援,所有人全部撤離。當所有人都撤出卡瓦格博時,遇難者的家屬也紛紛接到消息趕來。
就在他們對着卡瓦格博痛哭時,雪停了,金色的霞光照亮了整片雪山。
出於照顧,我國又為京都大學保留了5年首登權,但1996年的那次攀登,他們還是失敗了。
隨着京都大學宣布永久放棄攀登,卡瓦格博重新恢復平靜,七年前的答案也終於被雪山送到了山下。
日記
1998年,上山採藥的藏民在冰川上發現了不少散落的衣物、相機、手錶、日記本,以及10個人的遺體。經過查證,這些人都是七年前的登山隊員。
其中一名叫佐藤的日本隊員,在日記中寫到,他們一行人都在12月上旬時做過一個夢,夢裡有一隻金角雄鹿,後面還跟着一隻灰色的狼,雄鹿用蔑視的目光看了一眼他們後,就轉身走了。他們認為這是吉兆,所以才堅持要往上爬。
他還寫到,1月1日,唯一的女隊員突然高燒,嘴裏不停地念叨着:「要來了要來了,趁還有時間,快回家。」而日記的最後,則是他自己歪歪扭扭寫下的:
「他們來了,救救我!來不及下山了,我們錯了,我不想死!」
當地的藏民解釋說,對卡瓦格博不敬的人,都會被抓去當七年僕人。1991年到1998年,剛好七年,所以他們又被送回來了。
但專家卻說,日記所記錄的只是登山隊員因為高原反應而出現的幻象。至於山上究竟發生了什麼,卻至今無人知曉。
2001年,雲南省正式發佈文件,禁止任何人攀登梅里雪山。卡瓦格博也成為了目前為止,唯一一座無法征服的禁山。
它用它的存在告訴了所有人,你也許可以站上8000米的山巔,但卻無法征服海拔6740米的卡瓦格博。
因為有一種山,它生來就是被敬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