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滿陽光的髮屋
彭生祿
一天早上,我洗臉的時候,突然發現鬢角的白髮有點肆無忌憚了,原本一頭的烏髮遭到破壞,同時,理髮師藝術作品的效果也被打了折扣。其實,鬢角的白髮早就有,只是數量很少,可以被黑髮遮蓋。這次,黑髮終於被「近雪者白了」。
現在,稱理髮為美髮,而把美髮成為藝術作品,是我朋友曉飛的創意,無論長發還是短髮,哪怕是一個小平頭,曉飛都當做一次藝術創作來完成。
所以,一個外地人來到這裡快三十年了,立業成家、生兒育女,一路走的有聲有色,但也頗有感慨。
當初開業的時候,真是家徒四壁,向朋友借了二百元錢,從東家搬兩把椅子,從西家抬一張床,將就着成為一個立足之地。
初來乍到,那叫一個坎坷。
一個顧客理完髮,說後脖頸疼。咦?怎麼回事,無論是使用推子、還是剪子,整個過程都沒有任何疏忽。可是顧客不依不饒,那就去醫院吧,醫生的專業檢查更是細緻、全面,但還是沒看出任何紅腫、破皮、擦痕等一絲半點問題。而顧客還是不依不饒,醫生便建議住院,做進一步檢查。一聽說住院,顧客不幹,說賠點錢就算了。哦哦,大灰狼的尾巴終於藏不住了,那就報警來處理吧。
年齡只是讓人長大,不會讓人成熟,學會自我保護的那一刻,就是成熟的瞬間。
有位老太太,她家與理髮館只隔着一條馬路,平時曉飛為她剪髮是分文不收的。一天,她兒子過來說遇到點事,需要借一百元,曉飛身上恰巧也只有一百元,可他想到的是,既然遇到事情,那就稍稍多拿一點,事情會辦得更好。於是,又從旁邊地攤借了一百。不曾想,沒過幾天,突然來了兩輛麵包車,老太太的那個兒子氣勢洶洶帶着一幫人,要兩千元的保護費。面對這樣的地痞流氓行為,曉飛絲毫沒有退讓,該講理時就講理,該怒吼時就怒吼,一頓針尖對麥芒之後,這些人沒有得到一點便宜,灰溜溜地走了。老太太得知此事,氣得哆哆嗦嗦,指著兒子的鼻子大罵「畜生」。網上有句話說的挺好,把事情抗住是本事,把事情翻篇是格局。之後,曉飛依舊免費為老太太剪髮,直到老太太去世時,都是曉飛為她整理頭髮。
他的誠信,換來的是小店一點一點發展,老顧客不斷增加,新顧客不斷光顧。活兒多了,雇了三、四個徒弟。
鄰居是個日雜店,需要幫忙的時候,他二話不說,專撿抬冰箱等重活。同時他也多留了一個心眼,特意叮嚀這個老闆,理髮店裡幾名徒弟的工資,是足額按時發放的,不允許任何人打着理髮店的任何名義賒賬。但是,每當有員工離職的時候,那個老闆總是來清理欠賬,又拿不出任何憑證。起初,曉飛看在隔壁鄰居面子,就不那麼計較。然而,這樣的事先後發生了四次,看來,如果再不認真一下,還會有無理的第五次、第六次......果然,隔了一段時間,這個老闆又過來清理「欠賬」,曉飛和他嚴肅地理論了一番,才沒有了後續。
一天,一個陌生人來到理髮店痛哭流涕,從混亂的描述中,漸漸弄明白了大概意思。他是加工彩鋼門窗的,被人騙得身無分文,曉飛便收留他住了一個星期。臨走的時候,還給塞了二百元錢。但打那以後杳無音信了,曉飛依然無怨無悔,願他好運。
有一位經常光顧的客人,理完髮付了錢,身體突然往一邊到,根本接不住找回的錢。曉飛立即抱在懷裡,順勢放在椅子上,掐住人中穴。稍稍過了一會,狀況雖然略有緩和,但全身的衣服濕透了,他的汗水就像擰毛巾一樣,從毛孔里往出冒,而手卻十分冰涼。曉飛立即撥打了120,然後從他身上找出手機,划過一長溜聯繫人,現出一個稱謂時,直覺感到就是這位顧客的妻子。電話撥通了,確實沒錯。這樣,突發的病情,得到及時搶救,一個人保住了健康,一個家庭保全了完整。
一個鄰居的全家,都是這裡的顧客,後來,這家鄰居搬的很遠,他媽媽患病也影響了行動,但到了該理髮的時候,兒子騎着摩托帶着老媽就來了。
理髮店是一個小小的社會舞台,能切身感受到人生百味,世態
炎涼,喜怒哀樂。同時,也是一個大窗口,看到了社會的發展。原來很窄的街巷,變成了雙向六車道;曾經以土坯建築居多的簡陋房子,變成了高層小區。看着這些,他很開心,每天早晨到公園健身,接着回到店裡開始忙活,關門後再練幾筆書法,或嘗試着爬幾頁格子,因為很多親身的經歷總有一吐為快的願望。文章被《知彼》採用,他得到極大鼓舞,興緻更濃了,信心更足了。
店裡牆上掛着三幅字畫,都是朋友根據他的為人所寫,其中一幅寫道「雖為毛髮技藝,卻是頂上功夫」,經過幾年的接觸,我對這句話也能有一些會意。
他的家鄉曾是上黨戰役的戰場,難怪總是充滿活力,充滿正能量。
髮屋不是很大,但始終乾淨整潔,充滿陽光。
作者簡介
彭生祿,山西省晉中市榆次區詩協會員,曾任企業報、企業期刊編輯,作品散見於紙媒、網絡媒體等。文靜內斂,不張揚,謙遜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