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前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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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黑死病動搖了教會的權威地位
黑死病爆發期間,陷入恐慌的人們急切地探尋瘟疫的原因,黑死病是怎樣發生的?如何治療它或阻止它蔓延?
處於絕對權威的教會根據「原罪――贖罪――審判」的信仰體系,給出了「神譴說」的答案。他們認為,黑死病是上帝因世人的罪孽而降下的懲罰。為了平息上帝的憤怒,人們必須不斷懺悔,並壓抑自己的慾望,有些鞭笞派教徒甚至通過嚴酷的自我鞭笞來清除身上的罪惡,以期獲得上帝的寬恕。
然而,黑死病肆虐無情地否定了教會的解釋,儘管人們不斷祈禱,但仍有成千上萬的人被奪走生命,其中包括道德高尚的教士和修女。
於是,人們發出了這樣的疑問:
到底是什麼行為引起了上帝的憤怒?
為什麼好人與壞人會無區別地大量死亡?
如果說成年人因為犯罪而受到應有的代價,為什麼無辜的孩子也要承受死亡的懲罰?
尤其不能自圓其說的是,為什麼那些作為上帝使者的教士也無法倖免?
所有這些,教會是無法給出合理解釋的。
最具諷刺意味的是,宣稱「神譴說」的大主教威廉姆斯•埃丁頓不久也染病,成為英格蘭最早的受害者之一。
由於黑死病極為可怕的傳染性,教士的死亡率很高。面對死亡的威脅,雖然一些品行好的教士能堅持職責,但也有不少教士選擇了臨陣脫逃。隨着神職人員的大量病死導致了高級別教會人員的空缺。為了快速填補這個空缺,教會不得不降低標準,僱用比他們的前輩受教育程度低、奉獻精神脆弱以及訓練少的教士。
教堂
結果,不少教士在黑死病流行期間不能嚴格地履行自己的救助職責,而且乘機中飽私囊,接受大量的捐贈,從而大發橫財。這些行為引起了人們對教士的憎恨,也在一定程度上減弱了教會在人們心目中的神聖感。
教堂
由於神職人員並沒有把民眾從鼠疫的危難中解救出來,再加上隨後的腐敗,一些歷史學家認為黑死病間接地推動了新教改革。雖然宗教改革是由多種因素的複雜相互作用而發起的,但在馬丁·路德發表他的《九十五條論綱》之前,大家已無法否認鼠疫在顯著削弱基督教會的權力和權威方面所起的獨特作用。
RDF教會企圖用宗教對抗黑死病
馬丁·路德發表的《九十五條論綱》
神秘主義總是會在社會遇到危機的時刻出現。因為現有的社會機制或者解釋無法應對災難,為了填補這個信仰空白,民眾就會很自然地去尋找自己的解釋。由於黑死病期間教會的表現證明其未能提供令社會滿意的答覆,所以民眾轉而利用神秘主義作為溝通工具。通過直接和上帝的交流來得到救贖的保證。
黑死病後的數十年,在教會的威望下降的同時,世俗社會的宗教熱情出現了明顯的增長。英格蘭建立了大量的教堂禮拜堂,歐洲出現了建設教堂的潮流。其中,最為著名的就是位於米蘭的大教堂。
米蘭大教堂
1350到1375年之間,法國和意大利建立了大量的鄉村教堂。很明顯,民眾雖然對教會感到失望,但是對於基督教本身,之於人類罪惡導致災難說法的認同,對於上帝的虔誠以及之於災難的恐懼,促使他們通過自己的理解繞過教會的中介,以神秘主義的方式建立起了和上帝的直接交流渠道。
黑死病之後,知識淵博的學者加入了直接溝通上帝的道路。牛津大學著名的神學家威克里夫將《聖經》翻譯成了英文,更是為俗人越過教會直接領悟上帝提供了極大的幫助。雖然他的觀點遭到了教會的指責,但是追隨他的羅拉德教派神父們卻是在俗世取得了一定的成功。
一些敏銳的思想家開始反對基督教神學的禁欲主義,主張解放個性、享受人生,希望建立一種新的、更符合人性的道德原則和生活理想。被稱為「人文主義之父」的詩人彼特拉克宣稱:「我不想變成上帝……我是個凡人,我只要求凡人的幸福。
「人文主義之父」詩人彼特拉克
一場史無前例的生命大浩劫,給歐州帶來痛徹心扉的反思和覺醒,不僅因人口銳減帶來人口危機,還把人的思想從宗教禁錮中解放出來,教會的思想專制和政治霸權開始熄火,人本主義的思潮全面開啟。
歐洲啟蒙運動的哲學家思想家托馬斯·霍布斯(Thomas Hobbe)受自由主義思潮影響,在他眼中,上帝自創世完畢以後,就與這個世界基本上毫無瓜葛了。既然最終目的並不存在,那麼認為凡人必然趨向美德完美的觀念自然是錯謬的,這動搖了植根於向善論的中世紀禁欲主義,大家開始崇尚自由和平等。
歐洲啟蒙運動的哲學家思想家托馬斯·霍布斯(Thomas Hobbe)
黑死病從客觀上摧毀了舊有社會體系,打擊了教會對於歐洲的統治,大大地削弱了封建勢力和教會勢力。而這也使得歐洲一些先進的知識分子開始從教會的思想控制中掙脫出來,像但丁創作了《神曲》諷刺教會的統治,以及彼得拉克在《十日談》中,不僅反映了歐洲當時瘟疫肆虐的現實,還表現了以人為本的主題思想。而之後這些思想革新演化成了文藝復興運動和宗教改革運動,推動了歐洲近代化的發展。
但丁創作了《神曲》
在鼠疫面前,神學落幕,醫學登台,是人類的進步也是靈魂的升華。
當時的人們意識到不能再這樣下去,要靠自己,他們發明了沿用至今的醫學模式如隔離、群體免疫等等。而著名醫生希里亞克率先打破傳統,解剖了黑死病死者。這是解剖學、流行病學和外科學的開端,多種醫學學科由此走入了蓬勃發展的道路。這亦可以證明,黑死病雖是歐洲社會的浩劫,但也是這箇舊時代的終曲。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