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的戰爭》:一個小女孩孤苦無依的抵抗

★《安娜的戰爭》是俄羅斯導演阿列克謝·費多爾琴科在2018年的一個作品,戰爭題材。作品不長,只有70多分鐘,可以說是一部獨角戲,鏡頭裡基本上就主角一個,而且幾乎沒有什麼台詞。也完全沒有虐心的狗血劇情支持。雖然不能說主角的演技有多麼高超,但人家確實是靠演技在吃飯,僅憑這一點,就足以令很多一線演員成為糞土,尤其是那些憑臉蛋子賺高額腦殘稅的高片酬演員——如果他們還能好意思自稱為演員的話。不過,筷子先生今兒不聊演技,說說電影吧。


筷子先生當初看這部電影時,以為是有什麼驚心動魄的大畫卷展示,沒想到,電影故事竟然簡單得令人髮指。電影講述了小女孩安娜在僥倖逃脫納粹屠殺後,如何在納粹的眼皮子地下孤獨求生的一小截歷程。主要場境很單一,就是在一間房子里,視線由此向外蔓延,也不過幾十米的樣子。最遠處是這個房子上面的一個閣樓,很像是密室脫逃的場境。

但是導演隨後就會告訴我們,做電影的出來混,不是以讓人失望和嘔吐為己任的。電影從屠殺餘生的開始處就悄無聲息地抓住了我們憐憫弱者的心理,讓我們在那樣一個極小極簡的情境中,和事實上代表着群體共同命運的安娜,共同演繹極端主義風暴中人們苦苦求生的命題——這絕不是僅限於二戰的命題,在盧旺達大屠殺等事件中,它仍然是被正義所矚目的。

安娜的戰爭幾乎是無聲的,筷子先生認為可以簡單地從三個方面去感受。


首先,安娜要抵抗飢餓與死亡,為了求生,她每天晚上偷喝花盆裡的水,在老鼠夾上和老鼠搶糧吃,誤食了有毒的誘鼠食物後,幾乎完全是靠忍受僥倖存活。在最飢餓的時刻,她甚至跑到閣樓上誘捕鴿子,將一隻活生生的鴿子拔去羽毛。這是極端條件下,一場人性與獸性的決鬥。從結果上看,人類原始的求生慾望戰勝了自茹毛飲血以來演化升級的人性文明。

但是別急,安娜不會因此成為一個喪失了人性的人,導演有責任和義務保持她的「正面形象給觀眾」,他安排了一個自我救贖的橋段,我隨後就會說到。

其次,安娜必須抵抗自我的碎裂。

在安娜的眼中,彼時的世界是碎裂的。電影通過一個反覆出現的鏡頭來表現,就是藏身於壁爐里的安娜用以觀察外部情形的那面有着裂紋的鏡子。在那個壓抑的空間中,她必須抵抗被破碎的、暫時沒有任何希望的世界對她的傷害。她需要保持一種岌岌可危的完整,以免自己像千瘡百孔的建築一樣,隨風坍塌。

筷子先生觀察到,電影給了安娜不少獨自蜷縮在藏身之地的畫面,這些畫面給了我們安娜或許無意識的求生表達:沉默和蜷縮是她唯一能抵抗破碎與絕望的武器。她將自己封閉在那個自認為安全的軀體內,保持最後的生動和溫暖。


其次,安娜還要同她所憎惡的敵人鬥爭。當然,我們可以說整個影片都隱喻着這個命題,但作為故事衝突,影片則是通過她與納粹軍犬的鬥爭來表現的。僅僅是表現成功的躲藏,顯然不是導演想表現的格局。導演需要利用這個象徵性鬥爭來完成一個最微小的個體和宏大戰爭的較量。同時,也就是我前面剛剛提到的,導演在角色塑造上,需要讓安娜修復和保持她的人性狀況。另外,還要通過這種積極鬥爭所產生的希望和勝利的快感,與影片最後的某種絕望形成悖謬性的懸念,引起人們更大的思考。

安娜在藏身之地結識了一隻流氓貓,和它成為朋友,一起分享少得可憐的食物,修復被原始求生欲所傷害的人性。但為了避免自己被軍犬發現,她又不得不將貓扔出去偽造一種室內存在者是貓的假象,讓貓去承擔可怕的風險。在貓被軍犬咬死後,愛與正義的情愫讓安娜開始主動攻擊以納粹軍犬為代表的邪惡力量,將浸入毒藥的食物投給軍犬,毒死了它(管理它的士兵因此被他的長官當場槍斃,人不如狗啊。想想看,如今能當個加班狗,也算不錯啦)。

在故事呈現中,上面談到的這三個方面就是安娜的戰爭,當然也是戰爭中所有卑微者的戰爭。對於當事者而言,戰爭遠沒有結束,屠殺行動依然在計劃中繼續推進,死神依然統治着猶太人的世界。導演沒有給我們安排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局,安娜最後逃出死亡危險的希望破滅了,更多的軍犬將她壓制在那個狹小之地。導演很壞,他不願意給我們留下任何暗示,我們誰也不知道安娜最後的命運,我們唯一能知道的,就是在電影黑幕之後,安娜依然在孤苦無依地戰鬥。

這部獨角戲中緊張衝突的情節設置真心不多,但它的敘事節奏一點兒也不舒緩,從一開始的特寫鏡頭就緊緊地抓住我們。安娜要幹什麼,接下來她要幹什麼,接下來她又要怎麼辦,這種富有困惑的隱性緊張自發地推動着我們,和小小的安娜一起經歷她人生中的一個片段。筷子先生是喝着烈性啤酒窩在沙發里看的,三罐下去,全程無尿。


小貼士:二戰期間,遭到屠殺的猶太人大約有600萬,其中兒童大約有150萬左右,包括那些在收容所的殘疾兒童。屠殺的動因,並沒有因為第三帝國的崩潰而消失。它像幽靈一樣在世界範圍內遊盪,不斷地掀起一輪又一輪的暴行。也許就在我們擼串和刷朋友圈的時間裏,膚色不同的安娜們正在某個角落裡經歷着自己的戰爭。

【本文為流浪的筷子原創,轉載請標明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