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6月30日傍晚,八路軍魯西軍區副司令員黃驊正在開會。這時周雲洪急匆匆地走進會場,將邢仁甫司令員寫的一封信遞給了黃驊。
就在黃驊仔細閱讀信件時,受人指使的馮冠奎突然闖了進來,朝着黃驊連開幾槍後旋即逃走。
不幸的是,聽聞槍聲的黃驊來不及躲閃,在頭部中槍後當場倒地而亡。黃驊的妻子顧蘭青抱着剛出生的小女兒趕來後,看着眼前慘不忍睹的場景悲痛欲絕,泣不成聲。
此後,她們母女二人只好相依為命,患難與共。然而,在跟隨部隊一路南下時,顧蘭青和小女兒不知什麼原因竟然離奇地「消失」了。
就在大家苦苦尋找黃驊家屬之時,不料2007年一位65歲名叫劉魯彬的老太太居然自稱是革命烈士黃驊的女兒。令人更為難以置信的是,事後證明,劉魯彬果然就是黃驊遇害當天,顧蘭青懷抱里的小女孩。
那麼,黃驊遇害後顧蘭青母女二人究竟為什麼會離奇「消失」呢?劉魯彬到底是不是黃驊的親生女兒呢?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一、因妒生恨,慘遭暗殺
黃驊1911年生於湖北陽新縣,原名為黃金山、黃為有,因抗日戰爭期間作戰保密需要,於1937年改名為黃驊。
憑藉過人的軍事指揮才能和出色的戰績,黃驊在1940年3月中旬被調往冀魯邊區,擔任魯西軍區副司令員,受到了當地八路軍戰士和民兵的熱烈歡迎。
此後,智勇雙全的黃驊在戰場上果然不負眾望。雖然擺在眼前的是敵強我弱的被動局面,但是他沉着冷靜,運籌帷幄,指揮部隊打贏了一場又一場以少勝多的戰役,還因此得到了當時黨中央和軍委的嘉獎。
然而就在大家對黃驊讚不絕口時,司令員邢仁甫卻因忌妒而產生憎恨,扭頭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還惡狠狠地關上了房門。不一會兒,他的房間就傳出來茶杯被摔碎時所發出的一陣刺耳響聲。
不過,此時的邢仁甫只是覺得新來的黃驊副司令員搶了自己的風頭,才會如此嫉恨於他。但當邢仁甫在1943年6月29日這天,邢仁甫看到延安黨校發來的選派學習人員名單時,一個邪惡的念頭在他的腦海里浮現出來。
原來在這份學習名單上,邢仁甫的名字不但赫然在列,而且名單上還有一行小字清清楚楚地寫着:邢仁甫前往延安黨校學習期間,魯西軍區司令員暫時由黃驊接替,負責軍區一切軍事工作。
其實,在我們看來,這只不過是一種正常的工作交接而已,但是邢仁甫卻「以小人之心而度君子之腹」,在心裏面錯誤地認為這肯定是副司令員黃驊搞的鬼,想把自己趕到延安,然後由他接任魯西軍區的司令員,從而名正言順地奪得軍權。
想到這裡,邢仁甫一下子惱羞成怒,竟然將選派人員名單撕碎後用力地扔到了地面上,還用腳狠狠地踩了幾下。
當晚,邢仁甫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後,旋即將自己的心腹周雲洪秘書、手槍隊隊長馮冠奎叫到了自己的房間。
大概過了一個小時,周、馮二人才匆匆離去。這時,只見站在房間門口的邢仁甫一邊得意地抽着煙,一邊在臉上露出了一絲令人感到可怕而又恐懼的奸笑。
1943年6月30日傍晚,黃驊正在司令部開會。這時,周雲洪急匆匆地走進會場,將邢仁甫寫的一封信遞給了黃驊,還有模有樣地假裝說道:「邢司令員要求你速速給他回信,情況十分緊急!」
與此同時,馮冠奎帶着十幾個人,想要衝進會場,不料卻被大門口的哨兵阻攔下來。火急火燎的馮冠奎一腳就把哨兵踹到地上,還破口大罵道:「邢司令員讓我來找黃副司令,耽誤了事,我一槍崩了你!」說完,馮冠奎氣勢洶洶地推門而入。
就在黃驊仔細閱讀信件時,突然闖進會場的馮冠奎,朝着黃驊連開幾槍後旋即逃走。不幸的是,聽聞槍聲的黃驊來不及躲閃,在頭部中槍後當場倒地而亡。
與此同時,會場上的其他幾名軍政幹部也都受了不同程度的槍傷。桌面上、椅子上、地上全都是鮮紅的血跡,現場慘不忍睹,實在是令人痛心不已。
當黃驊的妻子顧蘭青抱着剛出生的小女兒趕來後,看着眼前躺在血泊里的黃驊,一時之間悲痛欲絕,泣不成聲。
一同趕來的警衛員一連幾次想把癱坐在地上的顧蘭青攙扶起來,可是她因為過於傷心,雙腿暫時失去了知覺,根本就站立不起來。
這時,一名傷勢較輕的幹部用力地抬起胳膊,用手指着一名警衛員,讓他趕緊去向邢仁甫司令員彙報此事,同時下令迅速抓捕周雲洪、馮冠奎二人。
然而直到第二天,大家才查明了此次慘案的真相。原來,這竟然是一次刺殺黃驊的行動。而這一切都是由邢仁甫事先同周雲洪、馮冠奎等人定好的陰謀,最根本的目的就是要除掉黃驊。可是,雙手沾滿黃驊鮮血的罪犯邢仁甫早已向天津逃去。
黨中央和軍委得知此事後,感到非常震驚之餘,旋即派人抓捕逃犯邢仁甫。
同時,為了表彰黃驊為抗日戰爭所做出的貢獻,1945年8月黃驊遇害所在地山東新青縣改名為黃驊縣(後劃歸河北,設立為黃驊市),以此紀念革命烈士黃驊同志。
二、百轉千回,保守秘密
俗話說,「善惡到頭終有報」。逃到天津的邢仁甫先是當了日本的漢奸,隨後又做了國民黨的特務,還改名為羅鎮,以此掩人耳目,逍遙法外。不過,讓人感到欣慰的是,叛國叛黨的邢仁甫在天津解放戰役中被解放軍成功抓獲。
1950年9月7日,罪有應得的邢仁甫跪在萬人公審大會上,在人民群眾的譴責和痛罵聲中被處以槍決,以此告慰黃驊烈士的在天之靈。
與此同時,黃驊妻子顧蘭青則帶着小女兒跟隨部隊一路南下。在此期間,顧蘭青改名為王毅,改嫁給了黃驊的秘書劉良明,還將小女兒黃魯濱的姓名改為了劉魯彬,希望以此開始新的生活。
新中國成立後,由於劉良明被分配到浙江省機械廳參加工作,因此顧蘭青和女兒也都跟着劉良明定居在了浙江杭州。
1953年,生活、家庭、工作都穩定下來的顧蘭青決定前往山東尋找抗日戰爭時期寄養在當地農村的大女兒和兒子。
遺憾的是,她和黃驊的兒子在戰亂中不幸遇害。不過,好在最後終於找到了大女兒,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然而,令人感到悲痛的是,費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大女兒卻在兩年後由於患上惡性腫瘤而離世了。
這也就意味着,顧蘭青和黃驊所生下的三個子女當中,只剩下了生活在杭州的小女兒劉魯彬一個孩子。
原本以為噩運會到此結束的顧蘭青,沒想到接下來竟然遭受到了更大的精神折磨。從1966年開始,由於箇中原因,顧蘭青在長期的污衊當中患上了重病。
而且,她的病情不斷惡化,最終導致半身不遂,只能終日躺在病床之上。在此期間,顧蘭青趁着病床周圍沒有其他人,便向悉心照顧自己的女兒劉魯彬講述了她的身世。
正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劉魯彬才知道黃驊才是她的親生父親,而劉良明則是她的繼父。而且,劉魯彬是黃驊僅剩下的唯一的孩子。
與此同時,劉魯彬也才明白了母親的良苦用心。
那就是母親直到今天才告訴她這個秘密,主要是怕影響她個人和繼父以及另外四個弟弟妹妹之間的感情和關係,不希望他們產生隔閡,只想看到他們快快樂樂地一起生活和健康成長。
正因如此,隨後每當有工作人員詢問自己和黃驊是否為父女關係時,劉魯彬總是矢口否認。這是因為,她想把這個秘密永遠地埋藏在心底。
不難猜想,劉魯彬這麼做,不為別的,只是為了自己病重的母親,也為了繼父以及弟弟妹妹們。
特別是在1977年母親病逝後,劉魯彬下定決心,絕對不向任何人提及這個秘密。在之後平淡的生活當中,她也只是會偶爾回憶一下母親生前說過的話而已。
即使在2000年繼父劉良明去世後,劉魯彬也始終沒有公開自己的身世。
後來,劉魯彬的一雙兒女也都長大成人,參加了工作。懂得知足常樂這個道理的劉魯彬打算和老伴在杭州的租房安享晚年。
雖然她自己沒有收入來源,但是依靠老伴每個月1500塊錢的退休金,依舊能安心地過好每天的生活。
但是,每當劉魯彬從電視上看到有關黃驊市的新聞時,她都很想鼓起勇氣,親自到黃驊市表明自己的身份。
不過,一想到自身年紀已經過百,劉魯彬就開始擔心黃驊市人民群眾肯定會心生懷疑,不相信自己的身世。
就這樣,劉魯彬老人只能在一聲聲的嘆息之中,無奈地繼續保守自己心中的這個秘密。
不過,人世間的美好,其奧妙就在於當你無能為力時,可能某個地方的某個陌生人卻在機緣巧合之下無意中幫助你實現了難以實現的心愿。
三、終償夙願,告慰英靈
2007年6月初,一位已經退休的名叫王新華的老同志(退休前擔任黃驊市政協文史資料委員會副主任)經過多年以來輾轉於湖北、山東、河北、浙江各地以及多方詢問和求助,終於在杭州老幹部局的幫助下聯繫到了劉良明的兒子劉魯新。
在電話中,王新華高興地跟劉魯新約定好了見面的時間和地點。幾天過後,劉魯新帶着姐姐劉魯彬一同前來赴約。
那天,王新華看着眼前的劉魯彬,產生的第一個感覺就是:她長得確實很像黃驊,尤其是眉毛和眼睛,完全跟黃驊一模一樣。
內心激動不已的王新華表明自己的來意後,旋即詳細地向劉魯彬講述了自己幾十年來尋找黃驊後人經歷中的點點滴滴。
當王新華講到黃驊的故事時,只見劉魯彬再也抑制不住內心激動而又欣喜的情緒,熱淚盈眶地說道:「我就是黃驊的女兒!」說完這句話,劉魯彬旋即失聲痛哭起來。
坐在一旁的弟弟劉魯新恍然大悟,一下子就明白了,難怪自己的姐姐劉魯彬以前總是提到一位「黃叔叔」,還經常誇他是一個大英雄。
真沒想到,姐姐劉魯彬竟然把這個不為人知的秘密隱藏了幾十年,也從來沒有透露過一個字。
而且,劉魯彬也是從這個時候才知道,原來包括王新華在內的政協、黨史、檔案等領域的很多人,幾十年來都在盡己所能地努力尋找黃驊的親屬。
因為他們並不希望在黃驊烈士的家屬資料一欄看到的總是大片的空白,而是想附上詳細的文字說明和照片,以此告慰革命英雄黃驊同志。
但是由於各種原因,大家的這個想法一直都沒有如願。慶幸的是,「功夫不負有心人」。從1979年加入河北省作家協會的王新華開始收集黃驊資料開始,時隔二十多年,他最終在杭州找到了黃驊的女兒。
與此同時,找到黃驊烈士後人的這件事對於王新華本人來說,總算完成了他多年以來的一個夙願。當然,這件事到這裡還沒有結束。
緊接着,在社會各界人士的幫助之下,劉魯彬回黃驊老家的心愿也終於實現了。
2007年6月27日,在黃驊市當地安排下,全市以最隆重的禮儀歡迎黃驊烈士女兒劉魯彬「回家」。
當天,黃驊市人民群眾心潮澎湃,奔走相告,紛紛站在馬路兩邊向劉魯彬熱烈鼓掌,還齊聲高呼「歡迎回來黃驊」。
看着眼前的一幕,65歲的劉魯彬老人激動地流下了幸福的眼淚。在工作人員和市民朋友的陪同下,劉魯彬以崇敬的心情將父親生前所到過的地方看了一遍又一遍,她每次都是駐足凝思很長一段時間之後才會緩緩地走向下一個地方。
當劉魯彬來到黃驊當年遇害的司令部舊址,只見她雙眼飽含淚水,凝視着院子里的桌椅和牆角,就好像看到了黃驊正在開會的場景。
她一邊輕輕地撫摸着黃驊曾經坐過的椅子,一邊低沉而又深情地說道:「父親,我回來看您了!」
在此期間,黃驊的許多當地人還欣喜地表示:劉魯彬雖然在南方長大成人,但是她身上那種氣質和神色頗有乃父之風采,真不愧是黃驊烈士的女兒。她就像是黃驊市的一位久違的親人,今天終於回來了。
得到黃驊市廣大人民群眾的認可與肯定,劉魯彬之前的所有顧慮與擔憂早已煙消雲散。
只見如釋重負的劉魯彬肅穆莊重地說道:「我是黃驊的女兒!我找到了落葉歸根的感覺!」在6月29日的黃驊烈士遺址修復工程落成儀式上,劉魯彬激動萬分地發言道:
「我的父親已經去世60多年了,但黃驊的父老鄉親們還是對他如此充滿感情,我為此很感動,也很感謝你們。今天我終於回到了這裡,對於九泉之下的父親來說,也應該算是一個安慰吧!」
幾天之後,劉魯彬老人依依不捨地返回了杭州。在臨行前,她還特地向黃驊的市民朋友們表達了自己的想法:今後一定會「常回家看看」,因為這裡是她這輩子魂牽夢繞的地方。
結語:
黃驊烈士在戰爭年代以卓著功勛載入史冊,彪炳千古。他的女兒劉魯彬則以為他人着想的真情善意感動了我們每一個人。
也許,這也正是重情重義的黃驊及其女兒劉魯彬為黃驊廣大人民群眾所譜寫下的一首感人肺腑的人間情感詩篇。
如今,曾經的革命英雄雖然已不再,但他們留下來的可歌可泣、永垂不朽的故事卻一直為我們所稱讚。置身於黃驊烈士陵園,站在紀念碑面前,讓我們用最崇敬的心情緬懷先烈,追憶歷史,殷憂啟聖。
參考資料:
王新華.尋訪黃驊烈士女兒的經過[J].黨史博採(紀實).2011,(第7期)
華夏.65載不知父姓 一朝得見終慰英靈——為黃驊烈士尋女記[J].文史月刊.2010,(第1期)
牛崇輝.悲歌一曲英雄淚──黃驊烈士紀事[J].黨史文匯.1998,(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