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西總統盧拉的一場演講中,當他談到該國民眾正與飢餓作鬥爭時,情不自禁地淚灑現場——「我沒想到,飢餓會在這個國家捲土重來。」
說到這兒,他不得不停下講話,用手抹去淚水,情緒一度相當激動。
抹了把眼淚,這位老人家哽咽着說,如果能在任期結束時,每個巴西人都能再一次享用咖啡、午餐和晚餐。我就算完成了人生的使命。
對,你沒看錯,一位大國領導人居然當眾哭了,老百姓們吃不上吃飽飯,讓他難過的泣不成聲。
要知道,巴西可不是一個普通國家,它是一個潛力巨大的國家,更是一個曾經「闊」過的國家。
巴西人口2億多,地域遼闊,礦產豐富,糧食大豆隨便種都能豐收,勞動力和日照資源充沛,生物多樣性令人羨慕,蔗糖、香蕉、柑橘、劍麻產量世界第一,牛肉產量世界第二,比整個歐盟國家的總和還多;大豆、玉米產量全球常年排第三....論吃的,巴西幾乎什麼都不缺。
就拿糧食來說,巴西人口2.14億人口,糧食產量2.632億噸,多得可以用來大量生產乙醇作為燃料;如果按人口換算,巴西人均每年有1225公斤糧食,比我國人均480公斤的糧食佔有量高出了整整745公斤。
那麼,巴西這種遍地種植園,隨便吐個果核在地上,都能長出果樹的地方,人口也不算多,為何如今60%的人民居然連吃上飽飯都成了奢望?
畢竟,在咱們看來,就憑巴西的自然稟賦,想要吃不飽飯,都比登天還難。
它,竟然真的做到了。
據巴西自己的媒體統計,目前至少有3300萬巴西公民正面臨著嚴重斷糧。為了生存,人們不得不排長隊索要救濟餐,去垃圾場和動物園爭搶做飼料用的骨頭殘渣…
更令人疑惑的還有,巴西作為世界最大的咖啡生產地和出口國,盧拉總統的理想竟然有一條是「讓每個巴西人都能再一次享用咖啡」。
這不禁讓人瞬間共情到了「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
同樣差不多的,還有另一個糧食出口大國、東歐糧倉——烏克蘭(世界前三大糧食出口國為美國、俄羅斯和烏克蘭),近年來,也正上演着東斯拉夫版的「四海無閑田,農夫尤餓死」!
印度的飢餓問題,也更是老生常談。大米出口全球佔比40%的印度,飢餓指數是29.1,這是個什麼程度?
這個標準是9.9以下為不飢餓,超過20是嚴重飢餓,超過30將被歸為極端飢餓。
很明顯,無論是印度、烏克蘭或者巴西,他們作為主要的糧食產地和出口國,自己的老百姓們卻吃不上飽飯,其中的一個主要原因都離不開——他們的飯碗兵不掌握在自己手裡。
這是私有化後國際資本的操控和社會財富分配嚴重不均的結果。
比如烏克蘭,在蘇聯解體後的私有化浪潮中,它的糧食生產的各個環節,早就被西方資本深度操控。
美國糧食公司以極低的價格長期租賃着烏克蘭的黑土地,種子不能用本土或者俄羅斯的,必須要從美國或者歐洲買(歐洲的種子公司,背後也有美國資本),農藥化肥,甚至是部分農用機械也要進口。
老實巴交的烏克蘭農民在自家門口種地,其實是在給美國人「打工」。
這麼一來,美國控制了烏克蘭的糧食種子,也就等於控制了烏克蘭的糧食安全。
更霸道的還有,按照相關的「合作協議」,烏克蘭只能依據西方給出的「訂單」出口糧食,而糧食加工特別是糧食深加工,則是絕對禁止的——因為糧食加工的利潤更大。
這樣的結果是,烏克蘭身為糧食出口大國,本身卻毫無種糧自主權,以至於成了歐洲gdp墊底的國家,淪為了歐洲子宮。
而巴西的情況,也是差不多的。
農村土地兼并,屬於巴西的一個傳統國情,或者,也可以稱為阻礙其發展的癥結。
從殖民時代起,南美洲的經濟支柱就是大規模種植園產業。農村土地主要為大地主或外國資本家擁有,多數農村人口屬於無地或僅有很少土地,不能自耕維生,只能淪為農業資本家的農場幫工的「農業工人」,給農場主們打工。
要知道,這種農業資本家可比「土地主」有經濟頭腦,他們主要僱傭的是短工,而非長工和佃戶。
巴西的地理環境非常適合農業機械化,因此,只有農忙時間農場主才會大規模雇短工來打理他的農場。
其餘的時候,大部分剩餘勞動力只能到處碰運氣,倒騰點小買賣,或者去吃政府的救濟糧——政府會在農閑季節每天供應一頓免費的晚飯,一般就是一盤類似泔水一樣的糊糊。據說,裏面的配料主要混合了馬鈴薯,各種雜豆,西紅柿醬,一點點快過期的香腸和廉價碎肉,再加上些通心粉大米,攪和到一起做成「亂燉」。
於是,大量在農村混不下去的人們紛紛湧向了城市謀生。可巴西的工業基礎有限,城市裡也提供不了多少正式的就業機會。
就這樣,他們在大城市的邊緣,或者城區內的一些無人問津的空地。比如,廢棄的垃圾填埋場,污水管道旁,搭建起了棚屋棲身。其中的很多人開始從事一些非法行當糊口。
這就是拉美各國犯罪活動橫行的貧民窟。
這裡男盜女娼的非法活動集中,販毒吸毒窩點隨處可見,
它們和高檔社區往往只有一牆之隔,但卻儼然是天堂和地獄兩種景象。
當然,貧民窟里的很多人也是需要政府每天提供免費糊糊的。否則這個國家將會更加混亂和不可控。
除了上述歷史遺留,如今困住巴西的麻煩,跟前面提到的烏克蘭似乎也差不多。
巴西有的是糧食,可他們的糧食都被控制在了西方的四大糧商手上。
這四大糧商控制着巴西2/3以上大豆和玉米的生產,那些擁有大型種植園的農業資本家,跟他們互相勾結,共同瓜分利潤;
而針對中小型農場主,四大糧商則以回購巴西農民所種植的大豆、玉米等農產品為條件,向農戶和合作社發放貸款,或者提供種子、化肥、農藥等等作為貸款的一部分……
這一通下來,巴西農民辛苦種地,大部分利潤卻被美國農業資本家們給攫取了。
可以說,美國對於其「後花園」的控制,已經到了敲骨吸髓的地步。
以美國為首的全球四大糧商牢牢地控制着巴西諸多農業企業,以及巴西大批土地的經營權。對於巴西農場的一切說了算的,是外國資本,他們只考慮如何靠糧食出口賺錢,而不是保障巴西人都能吃上飯。
這導致,長期以來,巴西政府根本控制沒有能力把控本國糧價。
但凡事總有例外,曾經一度,盧拉幾乎就做到了。
在他2003年至2010年間的兩屆巴西總統任期中,曾經成功推行了「零飢餓」、「家庭補助金」等民生計劃,將農業資本國有化,不斷擺脫對美國的依賴,同時也着力解決就業、教育、衛生、住房、社會治安和貧富懸殊等社會問題。
短短七八年間,巴西貧困人口減少一半以上,還驕傲地躋身於了金磚四國行列。
2014年的時候,聯合國飢餓國家的名冊中,刪掉了巴西。
然而,正是這一年,清廉的盧拉被以「貪污」的指控送進了監獄;
2016年,盧拉的門生,時任總統羅塞夫被反對派發起的調查定為瀆職,遭彈劾後下台,也差點被關進監獄。
很明顯,這幕後一定少不了某些「境外勢力」的運作。具體是啥大家都懂的,這裡就不多說了。
2017年7月,盧拉被判貪腐和洗錢罪名成立,獲9年零6個月有期徒刑。2018年1月,巴西聯邦地區法院二審維持一審判定的罪名,並將刑期增加至12年零1個月。
在民間的持續呼籲下,2021年3月,巴西聯邦最高法院以相關證據不成立為由,宣布盧拉此前因涉嫌貪腐所獲的所有判決「均無效」。盧拉恢復「自由身」,並高票贏得了2022年巴西總統大選。
此時巴西的經濟,比上一次盧拉卸任時(2010年),不但沒有上升,反而下降了51.82%。
巴西早已經再次登上了聯合國飢餓國家的名冊。
說了這麼多,總結一下就是,在所謂「農業現代化」、「市場運營國際化」的幌子下,巴西農民失地失業,跨國資本則與本地大農場主互相勾結,賺的盆滿缽滿;而由此帶來的社會衝突、貧富擴大、生態危機、糧食安全問題等巨大的成本卻讓普通巴西人承擔了。
巴西的悲劇說明,過度追求短期和某個利益集團的經濟效益、忽視社會公平,犧牲大多數人權益,只為少數人和大資本服務的農業,是巨大的發展陷阱,一旦跌入,代價將極為沉重。
而巴西的悲劇,其實就是如今拉美很多國家的縮影。比如,同樣農業資源豐富的阿根廷,作為牛肉出口大國,平均下來,全阿根廷人一人一頭啃都啃不完,居然同樣也有多人吃不上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