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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泳昕 | 文 關注秦朔朋友圈 ID：qspyq2015 ·
前陣子96歲的英國女王因為身體原因缺席了「白金禧年」慶祝活動，這引起了公眾的疑慮。其實疑慮是多餘的，據說去年英國王室已經綵排過女王葬禮，英國是個重視死亡和葬禮的國家，就是在那裡誕生了現代意義上的生前契約。
什麼是生前契約？生前契約就是生前通過協議來約定身後喪葬事宜的合約，它通常包括了臨終關懷、殯葬禮儀、墓碑設計等系列服務。
現代意義上的生前契約起源於英國的遺囑信託，往往與信託或者保險相結合，在英美國家非常成熟，距今已有60～70年的歷史。
生前契約在美國的普及率很高，美國殯葬上市公司SCI集團2020年32億美金銷售額的54%來自生前契約；二戰後日本引進「生前契約」制度，並迅速推廣；而它傳入我國台灣地區後更是發展迅猛，有公司購買生前契約作為獎勵送給公司員工，其普及程度可見一斑。
武則天的乾陵與生前契約
中國人向來重視喪葬文化，所謂蓋棺才能定論。《射鵰英雄傳》裏面富貴洒脫的楊康死無葬身之地，令楊康迷們唏噓不已。中國人對生前契約關注較少，但是事實上，生前契約在中國的歷史源遠流長。中國古代的帝王可謂是最具有生前契約意識的群體。他們大多在生前就開始建造陵墓並安排葬禮流程事宜，這可謂現代生前契約的雛形。
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產的秦始皇陵，興建於秦王政元年（前247年），秦二世二年（前208年）竣工，歷時39年，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座規模龐大、設計完善的帝王陵寢。比秦始皇陵更具有傳奇色彩的是中國唯一女皇武則天的陵墓——乾陵。
乾陵坐落於陝西乾縣縣城北六公里的梁山上，距古都西安76公里，氣勢宏偉、屹立千年。對於生前契約而言，武則天的乾陵比秦始皇陵更值得重點關注，這是因為：
首先，乾陵可能是唐代十八位帝王陵墓中唯一未遭受盜掘的帝王陵墓，武則天和她的丈夫李治也因此得以在陵墓中永眠；
其次，武則天之後唐朝國祚延續200餘年，唐玄宗更是開創了「開元盛世」，這與秦朝二世而亡相比，武則天之後的唐朝可謂長命而繁盛；
最後，武則天和唐高宗生前夫妻恩愛，兩人身後子孫繁盛。
簡言之，武則天的乾陵坐卧風水寶地，一方面令其人生華麗落幕、安寧地長眠於地下；另一方面可能也陰庇唐王朝子孫開創華夏盛世。這正好契合了生前契約禮讚生命、福澤後人的意境。
在古代，殯葬禮儀是生前契約的重點。武則天薨逝，由於她生前既是先皇李世民才人，又是李治的皇后，還是一代女皇，以何種身份安排葬禮令她的兒子李顯及滿朝文武非常為難。好在她有遺詔，要求以皇后身份與李治合葬。她的遺詔在這裡就是生前契約的最直接體現，幫助她的葬禮順利舉行，人生完美落幕。
生前契約緣何值得中國中產家庭的關注？
2015年，生前契約作為面向老百姓銷售的殯葬產品被引入中國。國內的生前契約包括了臨終關懷、殯葬禮儀等服務內容。
泰康集團的殯葬業務板塊早已上線生前契約產品，而國內其他殯葬企業例如福壽園集團也開發了生前契約產品。迄今為止，泰康集團的生前契約銷售規模遠遠超過2億元人民幣，而福壽園集團2021年上半年累計銷售6694份生前契約。
以美國殯葬上市公司SCI集團生前契約佔年度銷售總額50%以上比例的數據為參照，中國殯葬企業生前契約的銷售規模還有很大上升空間。
中國殯葬行業日益成熟發達，墓園的開發建設已經融合了公園及民宿等概念，天價墓地層出不窮也顯示了老百姓對殯葬產品的關注。但是生前契約在我國的發展相對緩慢，這主要是因為中國人雖然從血脈文化的角度出發重視殯葬但是卻忌諱死亡，以及對臨終關懷、殯葬禮儀、墓碑設計等了解較少。
《西遊記》描述了人們對長生不老的集體渴望，人們在生前安排死後才需要的契約，或許覺得是關於死亡的不祥暗示。
生前契約值得中國老百姓尤其是中產家庭的關注。原因如下：
首先，生前契約可以幫助人們提前定製自己的葬禮、墓碑設計（墓碑及碑文）。這既能解決子女及親屬在辦理喪葬事務時的茫然無措，也能幫助人們擁有自己想要的體面甚至華麗的葬禮。
中國人有厚葬文化，古代帝王的墓葬裏面隨葬品之豐富以及父母亡故需要守孝三年等都是厚葬文化的體現。現在流行屍體火化和葬禮從簡——但是這湮滅不了人們對隆重華麗葬禮的渴望，只是可以換一種形式。
偉人的葬禮，國家降半旗致哀，普通老百姓的葬禮，嗩吶送行，這都是對生命的尊重。更重要的是，生前契約提供的不只是葬禮，還可以提前定製墓碑及墓碑上的碑文。武則天的無字碑，靜靜佇立在梁山腹地，歷經着千年的風雨。無字碑體現了一代女皇的豁達和遠見，她把一生的功過是非留給後人評說。
87版《西遊記》導演楊潔女士的墓碑，靜卧在北京九公山長城紀念林。墓碑上那句「只為在時間長河中留一抹淡淡印痕」的碑文吸引着多少後人駐足憑弔，憑弔她排除萬難拍攝《西遊記》時那種「敢問路在何方，路在腳下」的奮鬥精神。
葬禮是華麗的，墓碑是靜默的，可是它們都為我們後人的憑弔及追思提供了註腳。
其次，無子化和少子化的背景下，鰥寡孤獨老人沒有子女養老送終。老人在家中過世以後，屍體腐敗氣息瀰漫鄰里，最終居委會或者街道代為處理喪葬事宜，這樣的新聞時有耳聞。但是居委會或者街道代為處理老人的喪葬事宜也有法律風險，萬一老人有子女生活在國外而且這子女或者其他親屬不認可，那麼居委會或者街道可能面臨法律糾紛。
老人「生有所養，死有所葬」是社會主義的溫度，因此一定程度上而言，相關部門鼓勵老百姓購買生前契約，提前安排身後事。
最後，墓地價格逐年上漲，帶動與墓地相關的殯葬產品及服務價格也是逐年上漲。目前，核心城市墓地每平方的均價高達10～20萬人民幣，漲幅更是遠超房價，有若干墓地項目甚至每年上漲30%。2021年過世的香港著名演員吳孟達因為香港無墓地可買，最後只能葬在馬來西亞，墓地的緊俏程度可見一斑。
與此相對應的是，與墓地配套的生前契約產品價格也是水漲船高，因為墓碑、臨終關懷、殯葬禮儀服務等價格都在漲。為了提前鎖定殯葬禮儀服務等殯葬產品及服務的價格，有潛在遠期需求的中產家庭就會轉而選擇生前契約。
總之，無論是為了提前給親人（自己）安排一個華麗葬禮甚至稱心的碑文鐫刻；還是鰥寡孤獨人士提前安排身後事亦或者是為了提前鎖定生前契約的價格，最終很多人不約而同選擇了生前契約。
當然，日常生活中大多是70後、80後子女提前為父母選購生前契約，一方面是出於孝心。另一方面可能是為了選擇交通便利、風景優美的墓園，方便日後家族成員匯聚一堂祭奠先人。
購買生前契約也需要關注法律風險
隨着我國老齡化進入快車道，預計國內2020～2025年死亡人數增速有所提升，5年累計環比增速由5%提升至12%。中國殯葬業協會早在2014年公布的數據顯示中國殯葬業消費額將從2014年的2000億人民幣遞增到2023年的萬億規模，這意味着生前契約銷售規模也必然隨之水漲船高。但是購買生前契約我們也需要關注潛在的法律風險。
首先，我們選購生前契約需要關注殯葬企業的合規運營。例如我們投入的資金是否有信託託管，殯葬企業是否有專業團隊提供臨終關懷服務或者殯葬禮儀服務，以及殯葬企業是否儲備或者開發足夠的墓地，等等，都非常重要。
運營不合規例如經營性墓地執照殘缺、墓園缺乏配套的殯葬禮儀或者餐飲住宿設施等，都可能導致生前契約對應的權益及服務落空。
其次，生前契約的法律結構包含委託人、承辦人和使用人三方主體，其中委託人和承辦人可以是同一人；而委託人和使用人也可以是同一人。在生前契約需要落實之時，使用人已經亡故，如果承辦人也提前亡故了呢？這樣是否會造成無人通知墓地運營企業從而導致墓地運營企業無法提供墓地及殯葬禮儀服務的局面。當然，上述問題通過專業的法律支持都可以妥善解決。
新冠疫情肆虐三年還沒有結束，我們每個人都深感生命的脆弱和珍貴。活着，我們要及時體驗人生的快樂和甜蜜。如果人生終將有盡頭，每個人都值得一份「生前契約」，讓人生華麗落幕。
作者為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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