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華北豹正叼着一個女嬰,急匆匆地朝着一個破敗的小房子跑去。
那個小房是張大爺的家,張大爺平常以買賣廢品賺一些小錢,自己在院子里種一些菜為生。
張大爺沒有成家,無兒無女,最大的愛好就是閑着沒事了餵養一下小動物,當動物圍着自己討食時,張大爺會從動物的身上感受到久違的溫暖。
當張大爺看到救下的母華北豹叼來嬰兒的時候,嚇了一大跳,想起之前和它抱怨過自己大半輩子都沒有個一兒半女的,該不會是這母華北豹聽懂了給他叼回來個孩子吧?
張大爺接過母華北豹叼過來的孩子,這豹子還眨着眼看着他,張大爺心想着這可造了孽,可趕緊要把這孩子還回去才行。
張大爺仔細檢查孩子有沒有受傷,翻開包裹着嬰兒的襁褓,一張紙條夾雜在裏面。
原來,這是一個被父母遺棄的女嬰,母豹發現了才把她叼過來的。
這女嬰的母親是未婚生子,而那個承諾她一生的男人,卻在聽到她生下女兒的消息之後,一溜煙跑了。
紙條上句句透漏着一個未婚母親的辛酸與無力,沒有學識和工作的她根本承擔不起撫養一個孩子的費用,而她也想趁着年輕開始新的人生,拋棄女兒也是她無奈之舉,這女嬰只能交給老天爺來定奪生死了。
這算是什麼父母呢!張大爺看完紙條氣不打一處來,母豹疑惑地看着他,女嬰看着張大爺生氣的面龐卻「啊啊啊」地張嘴笑着。
看着女嬰天真的面龐,張大爺心頭一軟,母豹也湊近端詳着女嬰,用自己的鼻子嗅着女嬰的味道,這是動物用自己的方式去記住氣味,辨別個體生物。
看來這母豹是很喜歡女嬰,要不然也不會把她叼回來了。
張大爺想了想,自己孤家寡人一個,女嬰剛好可以給自己做個伴,到時候還可以給自己養老送終。
做出決定之後,張大爺便和這母華北豹商量要不要撫養這個女嬰。
這母豹和張大爺也算是「生死之交」了,雖然民間有種說法是:豺狼虎豹都是危害人畜的猛獸,但這段日子和母豹的相處來看,老祖宗流傳下來的說法偶爾也是有例外的。
張大爺餵養過不少迷路的動物,什麼野山雞啊,誰家的跑丟的小狗之類的,張大爺看到了都會招呼到自己的小院子中,喂一些吃食給它們果腹,一來二去,常年下來張大爺成為了這一片的「動物王」。
和母華北豹相遇的那天,經常來找張大爺蹭吃蹭喝的大黃在門口叫着,張大爺拿着吃食推開了門,卻發現了一隻華北豹,躺在離小屋不遠的地方奄奄一息。
一開始,張大爺以為是大黃帶回來的受傷野狗,可湊近一看,這哪是什麼野狗,分明是深山裡的大豹子!
張大爺被嚇得一個踉蹌,兵臨咣當的聲音讓不遠處的豹子慢慢睜開了眼,張大爺大氣都不敢出,只見華北豹轉頭看了看周圍的環境,想要支起身子站立起來,卻又重重地摔倒在地。
雖然喜歡小動物,但像豹子這種大型貓科動物,張大爺還是頭一次這麼近距離地見到。
此時的張大爺內心非常糾結,一個是自己是有一點害怕豹子的,他孤家寡人要是在這被豹子吃了,恐怕也沒有人知道。
另一個是他對豹子也有一點害怕,畢竟那可是「大貓」啊!
在張大爺猶豫的時候,大黃居然壯着膽子去那豹子身邊聞來聞去的。
「大黃!你是不打算要命了!」張大爺怒斥着大黃,一把揪過它的耳朵,嚇得大黃「嗷嗷」直叫。
張大爺也顧不了那麼多了,拉住大黃就想往屋裡走,卻看見那豹子流了很多的血,從肚子下浸染了土地。
「嘶!這豹子是受傷了!」張大爺皺起眉頭,此時也顧不上猶豫,蹲下身就開始查看豹子的傷口。
華北豹已經暈了過去,張大爺輕輕查看,生怕弄醒了這頭豹子把自己一口吃掉。
這華北豹的腹部被劃開了一個口子,看樣子是刀傷,傷口處血流不止,如果不及時處理的話,這豹子就要命隕在張大爺家門前了。
心地善良的張大爺把埋在樹下的酒刨了出來,這酒他埋了很多年一直捨不得喝,不過和一條生命相比倒是不算是什麼了。
張大爺找出來自己的針線包,畢竟是自己一個人生活,他也是要學會針線活的。
又不放心地拿出了一捆麻繩,將暈過去的中華豹栓在了大樹上面,再三確認了繩子沒有問題才開始給豹子處理傷口。
檢查傷口的時候,張大爺發現這中華豹是一隻母豹,傷口不算深也沒有傷到內臟,張大爺檢查了一下確定傷口內沒有異物,就用酒澆在傷口上面用作消毒,又用火燒了燒最大號的繡花針,穿上線開始縫合傷口。
大黃好像也知道平時投喂自己的老爺爺在干正事,靜靜地趴在旁邊搖着尾巴。
縫合到一半的時候,豹子的腿突然動了一下,張大爺冷汗直流,緩緩抬起頭就看見了中華豹已經醒了,由於張大爺的捆綁,只能保持這個姿勢,掙扎了幾下就因為失血過多沒了力氣。
張大爺還想繼續縫合剩下的一半傷口,但又擔心這母豹疼痛掙扎,便拿出了自己養的小雞,當著母豹的面把小雞宰了,大着膽子將雞腿送到豹子的嘴邊。
也許是太過飢餓,母豹的眼中雖然帶着防備,但還是張開嘴咬住了張大爺遞過來的雞腿,慢慢咀嚼着。
張大爺見此,便將剩下的肉塊放在了母豹旁邊,也不管母豹是否能夠聽清、聽懂,便自顧自地說:「誒,你先吃着吧,你這傷口啊我還得縫兩針,縫了你才能好。」
瞧着母豹專心吃着雞肉,張大爺放下心來拿起針又繼續縫起來。
穿過又一層的皮肉之後,母豹明顯地顫抖了一下,這種情況下張大爺只能硬着頭皮,加快動作趕緊將傷口縫合好,將捆着母豹腿的繩子解開,做完之後張大爺長長吁了一口氣。
那母豹其實早就吃完了雞肉,默默看着張大爺做的這一切,它似乎也明白了面前這個人類是在救自己的,看來並不是所有的人類都是那麼壞。
張大爺看着一旁的骨頭碎,沒有細想就將自己的手放在了母豹的頭上拍了拍,感嘆道:「你還真是能吃啊!飯量真大!」張大爺說完就感覺不對了,這可不是大黃啊!自己是怎麼敢拍豹子頭的?
張大爺的動作僵持着,他已經抬頭計算着這大樹和家的距離,要跑多快才能夠避免喪身豹口了。
就在他瀕臨絕望的時候,卻感覺那豹子在蹭着自己的手,最後竟然伸出舌頭舔了舔他的手。
他知道中華豹雖然是豹子,但根本也是屬於貓科動物的,和自己經常喂的花貓習性有一點相似。
想到這裡,張大爺便大着膽子,兩隻手並用給母豹頭來了個「按摩」。
他先是伸出手讓母豹聞了聞自己的氣味,這就是要讓動物熟悉自己的味道才不會產生應激反應的。
接着,張大爺用自己平時逗貓的法子開始輕擼母豹的下巴,果然,母豹發出了類似於花貓的「呼嚕呼嚕」聲音,看來這招很管用,來安撫母豹的心情很受用。
張大爺對着母豹說:「你受傷了,傷口我已經幫你縫合好了,等一段時間就可以恢復如初,」又頓了頓說,「唉,也不知道你能不能聽得懂,我給你鬆開繩子吧,你可不能咬我。」
說完,張大爺就轉身去解開繩子。
背對着母豹,張大爺也擔心這豹子獸性大發,直接撲倒自己撕咬。
不過自己大半輩子窮困潦倒,也沒有朋友家人,只有偶爾的一兩隻動物作伴,想到這裡,張大爺倒是覺得他這大半輩子過得有點失敗了,就這樣一了百了,還能讓這隻母豹果腹,倒是個不錯的結局。
等到麻繩解開,張大爺想像之中的疼痛並沒有襲來,他疑惑地回頭看着母豹,母豹見他回頭便歪頭疑惑地看着他。
那表情好像在說:「你在看什麼?」
張大爺回過神來,覺得自己剛才的想法真是荒謬至極,冒着生命危險救了這母豹,叮囑它不能咬自己,居然還希望它能夠結束自己的生命,自己怎麼能盼着母豹恩將仇報呢?
他搖搖頭無奈地笑了,拍了拍母豹的頭就打算進屋吃飯了。
等他吃完飯準備出門上山撿一些柴火的時候,他發現那母豹還卧在樹下,聽見他出來的動靜就抬起頭,衝著他搖着尾巴。
那樣子就像是一隻貓,看到了喜歡的人類討好地搖尾巴一樣,不過,這華北豹可是一隻「大貓」了,而不是平常的中華田園貓那種體型了。
張大爺看到母豹示好的樣子,知道這豹不是像傳聞中的那樣冷酷無情的。
果然,用善心對待動物,動物也能夠感覺到人類的善意,向人類示好的。
張大爺揉了揉它的腦袋,也許是長時間的獨居,竟然讓他寂寞地向母豹說話:「我要上山去撿柴了,你在這裡帶着還是和我一起去?」絲毫沒有感覺到一個人對着一頭豹子說話的場面是多麼地詭異。
母豹像是聽懂了張大爺的話,站起身搖着尾巴準備跟着他一起上山。
張大爺擔心地問:「你的傷口沒事嗎?」
「嗷嗚!」母豹轉了圈,給張大爺展示自己的身體並無大礙,可以跟着他一起上山。
見母豹這個舉動,張大爺臉上笑出了褶子,便帶着母豹上山了。
張大爺的小屋就在山腳下,雖然是村子裏最偏僻的一處小房,但是上山非常方便,平常也不會有什麼人來打擾他,除了那些喜歡他的動物們。
一人一豹在山中和小屋兩點一線地走過了許多天,母豹的傷漸漸恢復的時候,張大爺已經習慣了母豹的存在了。
最開始,每天母豹會卧在張大爺家門前的大樹下,等待着張大爺投喂,再和他一起挑水或者是上山砍柴。
之後母豹的傷口痊癒拆線了之後,它就常常去山裡,也許是在找自己的族群吧,如果它某一天沒有回來,張大爺也不會怪它,只是會有一些不習慣罷了。
應該只是有一些不習慣吧,張大爺心想着。
直到華北豹叼着一隻山雞出現在張大爺家門口的時候,熱淚盈眶的張大爺,這時才發現他早已習慣了這隻華北豹的陪伴,他早已將這段奇特的境遇視為了生命中不可或缺的習慣。
或許有些時候,動物能夠更好地化解人的孤獨,動物能夠更好地讓一位孤寡老人的內心變得柔軟、陽光起來。
張大爺不知道這隻母華北豹為什麼傷好了也不願意走,像華北豹這種野生動物不都是渴望自由的嗎?
每次他覺得母豹第二天不會回來的時候,母豹總會帶一些他意想不到的東西回來。
正如今天,母華北豹叼回來的那被遺棄的女嬰一樣。
在日積月累的相處之中,張大爺和這隻母華北豹早已形成了一種無言的默契,雖然他看到母豹叼孩子還是忍不住疑惑了,但是他是相信這母豹沒有害人之心的。
當然,動物沒有害人之心的前提是,人也沒有害它的心思。
母豹歪着頭看着下了很大決心的張大爺,他向母豹張口詢問:「養這個孩子?」
母豹看看張大爺又看看女嬰,突然伸出舌頭舔了舔女嬰稚嫩的臉龐,心滿意足地搖着尾巴又看着張大爺,這就算是認同了張大爺的決定了。
張大爺看着母豹的舉動,有點害怕母豹是把這女嬰當做可以吃的食物了,連忙抱起女嬰解釋道:「這是娃兒,不能吃的,她要長成大娃的。」
母豹布滿花紋的臉似乎皺了一下眉,眼神中滿是疑惑,像是不滿張大爺的這個舉動一樣,發出了「嗷!嗷!」的叫聲。
張大爺太熟悉這個聲音了,畢竟他和母豹共處了一段時間,他知道這是母豹在表達自己的不滿,應該是對自己剛才的解釋覺得多此一舉了,便安心地放下了女嬰。
接下來的日子裏,張大爺和母豹負責起了女嬰的吃喝。
母豹負責外出打獵,張大爺把母豹打回來的動物熬成湯水餵給女嬰喝。
這樣女嬰的開銷還是不夠,張大爺才知道養一個孩子需要花費那麼多的時間和精力。
甚至女嬰有時候生病了需要花錢,沒有積蓄的張大爺也只能上山砍柴或者菜草藥、野果拿去賣,換一些錢來治療女嬰。
村裡有熱心大姐想要幫助張大爺,拉着張大爺說了很多養孩子的注意事項。
這大姐先後出生的兩個孩子都夭折了,她很希望能夠有自己的孩子。
看着她期盼的目光,張大爺知道她想要什麼,卻無法將自己照料了這麼久的女嬰拱手讓人。
雖然他知道這大姐一定會對女嬰好的,可她是夭折了孩子的人,張大爺擔心她將這女嬰當做自己夭折孩子的替身,最後還是咬了咬牙,沒有說出那讓他後悔的話。
張大爺給女嬰取名為「小梅」,不知道女嬰父母的姓名,乾脆讓她隨了自己的姓。
梅花在凜冬中綻放,張大爺覺得梅花是最堅韌不拔的花,他也希望小梅能夠像梅花一樣,在艱難的環境中綻放出屬於自己的花朵。
小梅是被母豹叼回來收養的事情,張大爺沒有瞞着小梅,在小梅懂事的時候就將事情一一托盤而出了。
這幾年為了供小梅念書得到更好的教育,張大爺和母豹每天不停歇地捕獵、尋草藥,為了賣出更高的價格,張大爺還去學了各種編織的工藝品。
這些付出小梅都是看在眼裡的,她也終於知道原來那隻巨型大花貓就是課本上的豹子,是它將被遺棄的自己撿回來的,讓自己和張大爺還有它成為了一個家。
即使毫無血緣關係又怎麼樣呢?
有一些親情並不是依附着血緣關係而存在的。
小梅再長大點的時候,小姑娘已經出落成為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不少媒婆爭相上張大爺家給小梅說親,想娶到小梅這個漂亮媳婦兒。
而張大爺都會毫不留情地拒之門外,他的小梅,絕對不會受村裡人習俗的束縛,他要讓小梅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這就是張大爺對小梅最後的期望。
而難纏的媒婆們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身後大樹上的華北豹一聲吼嚇破了膽,屁滾尿流地跑走了。
華北豹挑釁地笑了,像是在嘲笑這些鼠輩也敢肖想自己養大的小梅。
在華北豹和張大爺的保護下,刻苦學習的小梅長大後賺了不少錢。
她帶着張大爺吃了很多美味,給華北豹買了很多肉,創立了孤寡老人的關愛基金贏得了社會上不少人的支持,還給野生動物保護組織捐了一大筆錢,當然,那保護組織的徽標是一頭母華北豹。
當今社會飼養寵物的老年人越來越多,這也恰恰證明了動物能夠帶給人類不一樣的陪伴。
若以善心待動物,動物必以善心回報你。
與動物和平相處,關愛孤寡老人,嚴懲棄養父母,是證明社會進步的里程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