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大事》一場嘈雜的生命教育



中國人對「生死」一直諱莫如深,相關的影視也比較少,更談不上經典了。《生死大事》算的上中國殯葬電影的開山之作,經典程度和靈魂觸摸範圍,自然比不上《入殮師》、《白糖兔》等國外作品。但這並不影響我們以自己的文化視角來看待本土殯葬電影,特別是其中嘈雜的市井氣息,包括二手玫瑰的嗩吶,武漢夏天的街溜子紅纓槍和廣場舞等等。這些儀式都曾被中國人拿來消弭「死亡之痛」,好像一種獨特的生命進程,順便起到一些「生命教育」的作用。另外,中國歷史上的殯葬傳統不可謂不豐富,《人生大事》只找到其中的一小部分,更確切地說,一些古老而富有意義的傳統在「文化十年」遭到斷層,以至於,中國人在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敢「凝視死亡」。

唯有生死才配的上叫人生大事?顯然,在不同的人生階段,這個問題就有不同的答案,況且,在如今這個命運多舛的年代,我們更應關注生命的意義。疫情三年連綿不絕,再加上東航失事,更讓人覺得生命可貴。如果說人類終要走向殯儀館,生命的意義又該如何衡量?或許是過程,人生只是過程而已。

《人生大事》,一部合格的開山之作

作為中國殯葬電影的開山之作,《人生大事》表現得中規中矩,亮點頗多。整部電影流暢緊湊,在嘈雜、市井的氛圍中又不缺乏浪漫,完完整整的一個乾淨故事,沒有故弄玄虛。有些影評人說,《人生大事》沒有把格局拉到更高的層次,顯然,這首先決定於製作團隊的功力,也更像是整個中國社會的縮影。事實上,中國之於殯葬儀式的荒腔走板,是因文化十年之斷層,倘若有幸去看看台北、香港的老人,他們會虔誠地面對殯葬、面對死亡,臉上始終浮現着平靜。

影片的主旨大概是:不要避諱死亡,死亡只是一個開始。其實,這樣的主旨之於時下的中國社會已然非常新鮮,有點兒像西方宗教的思想體系,也即:現實人生的奮鬥,都是在為「死後生活」做準備。

先不談影片主旨是否健康、正確,是否適應中國社會,單說《人生大事》如果能讓人開始思考生命,就已經功德無量了。大概是顧及中國人之於死亡的禁忌,導演在沉重的進程中加入了大量喜劇因素。段子和梗的密集程度,雖然有喧賓奪主之嫌,但不失為同類型影片的一大突破,更有人將其稱之為「喜喪」。而從電影里的一些細節,可以推斷製作團隊中,一定有家族從事該行業,否則,不會有如此豐富的元素:內核有老百姓之於死亡的探索,對生的掙扎;外化的表現則是武漢的熱辣世俗、犀利的方言、哪吒和孫猴子的殯葬用品等等。

總之,隆重嘈雜的典禮,會使親人、朋友、鄰居共情,也說明:沒有血緣的關係,仍然牢固。事實上,只消到中國農村,去看一回「眾人抬棺,孝子賢孫跪拜鄉鄰」的場景,就會感同身受,並再度理解人生大事的含義。

生命教育,殯葬會讓人凝視死亡

如前文所述,《人生大事》可能只是一部及格水平的電影,而且因中國人長期避諱生死,票房估計不會飈高,但我依舊相信,它會成為里程碑式作品,甚至會慢慢揭開中國人對生命、死亡的迷局,也讓人逐漸理解「殯葬業」。事實上,影片的主軸之一就是殯葬師莫三妹和孤兒武小文相遇,彼此影響且成全,終改變了對職業和生活的態度。總之,任何一種職業都有其存在的價值,都能做到金字塔頂,而任何一種生活,都有其益處,值得被熱愛。

很多人都說,朱一龍是目前年輕演員的潛力股,把顏值和實力結合到一起。他本次出演殯葬師,不僅是在突破自己,更能給殯葬職業帶來新形象。

由莫三妹領銜的年輕殯葬團隊,熱愛紅油燒麥燒餅、在草莓音樂節狂歡、江灘邊吹風喝酒,他們處理死亡之事,卻非常熱愛地活着,還通過自己的熱愛,給殯葬行業帶來新的思維。於是,他們給「活人老頭」安排了一場國葬,家長會上給親人「孝子打碗」,試圖在古老且諱莫如深的職業里玩出新花樣,採用平靜、開朗、戲虐的手法來面對生死話題。如此創作勇氣,在國內也是獨一份,頗有點兒開創和里程碑式的意義。事實上,殯葬行業於中國也算是個高收入行業,筆者認識一對農村的殯葬夫妻,憑藉著心如止水的心態,從事殯葬業,並逐步發展成綜合性生意,包括替逝者化妝、冥衣縫製、葬禮安排等等,這些費用都是非標準化的,悲痛中的家屬也鮮有計較;如果碰上車禍人員,需要清理血跡,費用則會水漲船高。僅兩年時間,這對農村殯葬夫妻,就在縣城購買了兩套房,兒子也進入當地公職機關工作,入場費30萬。

其實,於中國這樣一個重視禮節、重視儀式的國家,殯葬傳統一直沒有被弱化,反倒是有「狂歡化」的趨勢,特別是廣大農村地區,更是要讓老人走得風光,包括東北的二人轉、廣東的舞獅、四川的牌局,都是中國葬禮上的高頻節目。中國人總忌諱談死亡,試圖用這些禮數來消弭悲痛,同時也是恐懼死亡的表現,基於此,但凡喪事,總不免要轟轟烈烈鬧一場。真希望《人生大事》成為中國生命教育的一個開端,果真如此,這部電影將會達到新的藝術高度。(科幻星系 康斯坦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