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0月27日02:47:22 熱門 1998

柴德賡先生

2017年11月，柴念東先生第一次向北師大圖書館捐贈了其祖父柴德賡先生的手跡文獻，三年多來，圖書館古籍特藏部館員肖亞男與柴念東先生保持聯繫，時常交流，互通有無，見證着柴念東整理乃祖遺著、編纂乃祖年譜、還原與反思祖父生命歷程的艱辛與充實。

柴德賡先生一生多才多藝多能，不僅於史學研究卓有建樹，於書法藝術造詣精深，還是一位精力充沛的社會活動家，一位熱情投身社會主義民主建設的志士。從柴念東編注的《柴德賡往來書信集》（商務印書館2008年）、《柴德賡年譜長編》（待出版）等，能看到柴德賡在北京期間加入中國民主促進會（簡稱民進)、擔任民進北京理事會理事、參加民進各種會議和活動的事迹，以及他在蘇州當選民進中央委員、積極籌備江蘇省民進組織的活動軌跡。柴念東的編著網羅利用了家藏與公藏、私藏的大量資料，堪稱嚴密。不過，近現代文獻浩如煙海，拍賣市場、舊書市場上不時湧現新材料，可為史家增添新證。今年暑假，我們就從舊書網邂逅了一通柴德賡先生手札，屬於新出史料，對於了解柴先生籌備江蘇民進組織的過程以及他的為人做事特點極有幫助。

修復裝幀後的柴德賡手札

此函以毛筆書寫，共計兩個筒子葉。落款日期是1956年10月5日，收信方是北京的「民進中央」。其時柴先生人在蘇州。1955年9月，毫無思想準備的柴先生從北京師範大學歷史系被調往成立不久的江蘇師範學院（蘇州大學前身）歷史專修科，受命創建江蘇省屬高校第一個歷史系，任教授兼系主任。根據柴念東所編年譜，柴先生於9月21日到江蘇師院報到，9月23日即與新同事討論教學工作、學生工作，可見他是以飽滿的熱情投入新地點、新崗位、新任務。同時，他在蘇州積極推動民進工作，吸收周瘦鵑、范煙橋、謝孝思、程小青、顧公碩等加入民進，並思考在蘇州組建民進基層組織。根據蘇州民進官網公布的《大事記》，「1956年7月，民進蘇州市籌備小組成立，柴德賡、范煙橋、謝孝思、錢煇唐、范崇鑫五人為籌備小組成員，召集人為柴德賡。」[1]當年8月，柴先生當選為民進第四屆中央委員會委員。兩個月後，「10月21日，民進蘇州市籌備委員會舉行成立大會，出席大會的會員28人。會中央指定柴德賡、謝孝思、范煙橋、金兆梓、錢煇唐、陳涓隱、范崇鑫組成籌委會。柴德賡及謝孝思、范煙橋分別任籌委會正副主任委員。」[2]

此函寫於民進蘇州市籌備委員會成立前夕，向民進中央總部彙報了籌委會擬定的成立大會日期等事宜，並提出了兩點建議或請求。第一是希望總部派領導出席籌委會成立大會：「籌委成立已擬定計劃，請黨政各方面、兄弟黨派派負責人一同參加……我們初步定在十月廿一日，希望總部能請一位負責同志來蘇州指導。」他希望邀請民進中央副主席許廣平蒞臨指導，因「今天報上載許廣平副主席14號到上海，我們有心請她就近來蘇州」。目前未能查證許廣平是否參加了蘇州民進籌委會成立會。第二個是建議增補范煙橋為民進蘇州籌備委員會副主任，以及建議必要時將籌委會人員也適當增多，以便將蘇州地方上一些有聲望的民主人士吸納到民進隊伍。從《大事記》得知，范煙橋名列籌委會副主任，則柴先生的建議當時即獲採納。此函之價值於茲可見一斑。

在陳述籌委會擬定成立大會事宜後，柴先生簡單談及工作中和其他民主黨派及社會團體的接觸：「這裡工作開展正常，和[民]盟有些碰頭，最近統戰部召集一個會又進行協商，中學也大略分了工。文化界中評彈方面盟也做一些工作。我們和農工的關係很好，中學我們也正作一些發展。」寥寥幾句，透露出柴先生工作之高效，也顯示了他為人平易熱情、善於交際的特點。啟功先生曾說：「柴先生的朋友特別多，幾乎當時學術界、教育界不認識他的很少很少。有人說他為什麼有那麼多朋友，他有一種魅力，和他認識的人自自然然沒有隔閡。」[3]

柴德賡先生1929年夏考入北平師範大學史學系，在校期間受陳垣等名師提引教誨，步入史學殿堂。畢業後長期追隨陳垣，曾執教於輔仁附中、輔仁大學歷史系，與啟功等人結識，成為一生至交。輔仁大學的主要學科於1952年併入北京師範大學之後，柴先生也轉入北師大歷史系任教，兼任系主任。我校資深教授劉家和先生1952年從輔仁大學歷史系畢業，在北京師範大學任教，於柴先生親炙有年。1955年9月柴先生南下蘇州時，就是劉家和先生將其送至火車包廂[4]。十年來，柴念東先生整理祖父遺著，多次來到鐵獅子墳，尋求劉家和先生的幫助與指導。通過劉先生點點滴滴的回憶，柴念東對祖父生平與學術的了解更加深入。近三四年來，柴念東還屢將祖父手澤中與北師大相關的部分捐贈給我校圖書館。人事交織，使柴德賡先生與北師大的緣分延綿不斷。

柴先生此函，經柴念東先生認證確屬未見史料之後，北京師範大學圖書館希望將其庋藏，匯入近年來不斷擴充的本校名師手跡文獻中。今年夏初，我校資深教授王寧先生聽聞圖書館着力收求教師手澤，曾將自己上大學時聽馮成麟先生「現代漢語課」的課堂筆記捐贈給圖書館，並對圖書館古籍特藏部肖亞男說：「看到想買的東西[5]，你告訴我，我讓學生去探好，買了贈給圖書館。」此次，肖亞男將舊書網上的柴德賡手札情況報告王寧老師，王老師立即囑其博士生李聰進行調研，很快將這通信札購買回來，當天即聯繫肖亞男，使名師手澤入藏圖書館。1954年考入北京師範大學中文系的王寧先生，雖不曾上過柴德賡先生的課，卻也耳聞大名，對柴先生那一代學人充滿尊敬與感念。王老師的慷慨舉動，既是對圖書館文獻收集工作的鼎力支持，也是對老一輩學者的虔誠致意，對尊師重教傳統的默默弘揚。

《青峰草堂師友墨緣》封面

圖書館收到王寧老師購買捐贈的柴德賡手札後，先送入古籍修復室。葛瑞華老師對這兩葉信札進行了仔細的修復裝幀，包括壓平、修補、設計成書尺寸、配紙、挖襯、粘貼、裝訂等工序，令柴先生這通手札以賞心悅目的形式呈現出來。20世紀40年代末，柴德賡先生在輔仁大學期間，曾請若干師友手題墨寶，集成精美的冊頁，題以《青峰草堂師友墨緣》。2020年11月，為紀念陳垣校長誕辰140周年。北師大圖書館曾舉辦「賓主均高士門牆多俊彥——陳垣及其友朋弟子學術手稿、往來書札及書畫作品展陳」，當時即借展了《青峰草堂師友墨緣》，令北師大師生流連忘返。柴先生用心收集師友墨寶，居心虔敬，不言而喻。今天，我們懷着同等虔敬的情思，穿越歷史的幽光，向柴先生及其同輩學人致以深沉的敬意。

葛老師說，將來收到捐贈的散葉手寫文獻，都可以做成類似的樣式。近年來，北師大圖書館獲贈本校教師、校友及社會人士捐獻的珍貴文獻若干種，包括古籍線裝書、名師手稿等。每接收一宗捐贈，修復人員都孜孜不倦加以修復。我們將擇時舉辦捐贈文獻展，讓這些文獻呈現和保持最好的狀態，不負捐贈者慷慨無私的精神，不負捐贈者對北師大圖書館的信任與期待！

[1]http://www.suzhoumj.gov.cn/show.asp?id=115&path=115&classid=0&filename=115

[2] 同上。

[3] 出自啟功先生在1988 年民進中央召開的"柴德賡同志紀念座談會"上以《尊師重友真誠待人》為題的講話。

[4] 據劉家和先生在柴德賡先生誕辰110 周年紀念會上的講話。

[5] 指手稿、信札等文獻。

轉自「北京師範大學圖書館」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