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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2-27 22:23 | 浙江新聞客戶端 | 記者沈潔瓊

今年3月1日，是我國反家暴法頒佈3周年。27日，杭州市婦聯發佈了《杭州市反家庭暴力工作調查研究報告（2016-2018）》，報告顯示，根據杭州市婦聯家暴信息平台統計，杭州市主城區發生的家庭暴力報案（含報案、求助及社區上報）數，2018年較2017年同期下降6.87%，這是自反家暴法實施以來，家庭暴力投訴總量首次下降。

杭州市婦聯副主席陳遼敏說，數據下降的背後，是公眾反家暴意識的提升，是各職能部門及社會力量的參與，是平安杭州、法治杭州建設的實效。杭州的反家暴工作一直走在全國前列，建立了全國首個集信息匯總、預警發佈、數據參政等功能於一體的家庭暴力數據分析平台，開發全國首個「e家和」線上反家暴服務平台等。

反家暴不是一蹴而就的，這期間，受暴者的自我成長也尤為重要。2018年，杭州市婦聯創立全國婦聯繫統首個受害者成長互助小組，幫助家暴受害者重獲內心能量，尋找自我成長途徑，實現自助。阿艷（化名）就是這個互助小組的受益者之一。在猶豫了整整一周後，阿艷終於答應向記者說出自己的故事。

「我想死，但放不下孩子」

瓜子臉，馬尾辮，笑起來露出淺淺的酒窩，阿艷從小就是個招人喜歡的姑娘。大學時，愛慕她的男生很多，偏偏她鍾情於一個學長，「他人高、白凈、有學識，我喜歡」。

學長畢業後到杭州做了一名IT工程師，阿艷畢業後跟來了，並順利在某金融機構謀得了一份工作。1年後，兩人結了婚。

婚後，丈夫「管」她很嚴，就連她跟小姐妹出去逛街，也要不停打電話來。有一次，阿艷和同事聚會，丈夫接連打了七八個電話來催她回去，她有些不好意思，關了機。萬萬沒想到，回到家後，他的拳頭就向她臉上揮來。這是她第一次被丈夫打，被打懵了。他很快懊悔，懇求原諒。阿艷擦乾眼淚，原諒了他。

之後，阿艷懷孕了，丈夫提出，你辭職吧，以後我養你和孩子。阿艷同意了。

孩子出生後，照顧孩子、買菜燒飯整理家務全都落在了阿艷一人身上，丈夫每個月給她幾百元買菜錢。阿艷對家庭全身心的付出，並沒有得到丈夫的疼惜。相反，他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有時甚至夜不歸宿。她質問丈夫，得到的卻是辱罵。

那天，為了孩子上培訓班，她向丈夫要錢，卻再次遭受羞辱。她忍無可忍，將錢甩到了他臉上，卻觸發了他的施虐行為。他解下皮帶，朝她身上抽去，一下、二下、三下……夜深了，她強顏歡笑，把受到驚嚇的孩子哄睡，然後像只受傷的小鹿蜷縮在床上舔舐傷口，他卻像餓狼一樣撲來，乞求原諒的同時強行要求發生性關係。阿艷想反抗，卻被他死死壓在身下。

阿艷提出離婚，他冷笑一聲，「你可想好了，你沒有收入，能拿到孩子的撫養權？」一句話就把她擊退了，她捨不得孩子。從此，她做什麼事都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惹惱了他，他就會把怨氣化為拳頭。

但是，她一次次地退讓，換來的卻是他的變本加厲。那一晚，拳腳相加後，他拽着她的腳，硬生生把她從客廳拖到衛生間，「把你身上的血跡弄乾凈，再來陪我睡覺」。第二天早上，她從噩夢中醒來，趕緊起來把地上那條從客廳延伸至衛生間的血痕清洗掉，怕孩子看到了害怕。跪在地上擦着自己的血跡，她的眼淚不停地往下掉，那一刻，她想到了死。

為了自救，她打電話給婦聯，諮詢過報警、離婚的事，雖然得到了相關建議，但最終還是沒有為自己的受暴固定下任何證據，「因為我放不下孩子」。

「互助成長小組」

在無助絕望中，阿艷意外地接到了一個來自杭州市婦聯的電話。電話那頭，是「合歡心理諮詢服務中心」的心理諮詢師應姿，「我們正在做一個『互助成長小組』項目，想邀請你參加。」

「合歡心理諮詢服務中心」是一家社會組織，服務於杭州市婦聯的反家暴項目。杭州市於2010年成立了「杭州市預防和制止家庭暴力委員會」。2017年，杭州市婦聯建立了家庭暴力數據分析平台，實現了市婦聯與市公安110指揮中心聯動。每天，市公安110指揮中心將家暴報警發送至這個平台，反家暴志願者通過撥打電話、發送短訊等方式，為家暴受害者提供法律及心理援助。同時，杭州市婦聯還建立了杭州市反家暴干預平台，開通了熱線，提供日常諮詢、心理疏導與法律維權服務。

「我們去了解家暴受害者的故事，能感受到她們的痛苦、焦慮、恐懼、無助。」「合歡心理諮詢服務中心」創始人陳淑芳說，「我們相信，自我成長是面對一切坎坷的最好藥方。面對傷害，我們需要的不僅是鬥爭與反抗，還需要成長。」基於此，「互助成長小組」項目在籌備許久後，於2018年開始實施，「通過封閉式小組的方式，運用心理學緩解小組成員的緊張和焦慮，建立安全的互助氛圍，並以心理支持、沙盤治療、法律維權等內容，為她們賦能，在安全的支持與陪伴下，讓她們找到成長的力量」，這也是我省首次在反家暴領域嘗試這樣的幫扶方式。

「我會逐漸走出那個煉獄」

應姿是阿艷這一期小組的帶領人，她邀請了包括阿艷在內的5名受暴者，年齡都在三四十歲。

找到阿艷，是因為幾個月前，她曾經給反家暴熱線打過電話，在回訪中，應姿感覺到阿艷有抑鬱症的病症，但是她拒絕治療。「互助成長小組」可以讓她看到不一樣的世界，抱着這樣的目的，應姿打通了這個邀請電話。這一次，阿艷同意了。

應姿帶給大家的第一堂課是「你好，我們在這裡相遇」。初次見面，有防備，有拘謹，阿艷低頭默默不語只是傾聽着。當一位姐姐訴說著自己被家暴的情況時，阿艷抬起了頭，眼淚不自覺地滾下。「她們在對方身上看到了自己，因為有太多相似的地方，她們忽然發現，這個世界上，不僅僅只有我一個人在遭受這樣的痛苦，還有與我一樣的人。許多時候，受暴者覺得自己是孤立無援的，當有這麼一個機會，與一些相似情況的朋友遇見後，也許她們會看到不同的解決方式。」應姿說，「我們希望能幫助組員建立生命最深處的連接，雖然只是陪伴大家走過一段時間，但成員間的相互支持也許是一生的。」第一堂課結束時，應姿讓大家寫下給未來自己的信。阿艷寫下：希望自己變得更好。

第三周，應姿帶來了律師與大家見面，這次的課程是「請用法律捍衛你自己」。隨着課程的推進，阿艷忽然意識到，原來丈夫之前的那些連環電話、惡言辱罵，都屬於精神暴力，而最終演化成了身體暴力。律師強調，當受到身體暴力的時候，最要緊的還是報警，即刻制止暴力行為，保護自己！

在另一次課程中，專業醫生帶着大家認識自己的身體、正視心理疾病。那一堂課後，阿艷去看了心理醫生，之後開始服用抗抑鬱藥物。

七周課程下來，應姿眼看着阿艷走路的步子越來越輕，她每次課程都會提前來，與姐妹們聊聊天，互相鼓勵，淺淺的酒窩經常掛在嘴邊。

「互助成長小組」用到的心理輔導道具

應姿說，除了阿艷，還有一位組員也特別棒，「她將課堂上學到的非暴力溝通應用到了生活中，用自己的改變帶動丈夫的改變，兩人的婚姻生活溝通方式有了很大轉變」。

阿艷告訴記者，參加「互助成長小組」是種幸運，「我會逐漸走出那個煉獄」。她目前已經着手準備離婚的事了，「這會是場持久戰，但我會堅持」。「我的人生才走了一半，不能因為一個人毀了所有。我也希望我的故事能幫助更多姐妹。」阿艷說。

如果遭遇家暴，你可以這麼做：

【報警】報警是反家暴的第一步。撥打「110」報警。報警之後，民警就會到現場。作為受家暴的一方，最好讓警察開一張驗傷單鑒定傷情。驗傷單有兩聯，第一聯是警察記錄的情況，第二聯是醫院傷情記錄。有了這一系列流程，家暴的證據非常確鑿，就可以為下一步損害賠償以及起訴等提供有力證據，還可根據實際情況向法院申請人身安全保護令。同時，報警也是對施暴者最有效、最快捷的警告！

【線下諮詢】前往杭州市上城區錢江路426號（地鐵近江站C出口）杭州市婦女活動中心A座607室，尋求心理、法律志願者幫助（撥打電話88892535可預約諮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