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五,電影《烏海》正式上映。這是青年導演周子陽的第二部長片作品,四年前他憑藉處女作《老獸》橫空出世,獲得第30屆東京國際電影節亞洲未來單元特別獎。這一次,除了塗們的客串,他還邀請到黃軒和楊子姍兩人挑梁男女主角。但上映五天,《烏海》累計票房還不到900萬元,排片佔比已經跌到了不足5%,遠不及此前市場預期,即便在對文藝片相對更加包容的豆瓣,網友也只打出了6.1分,堪堪及格。
可以說,《烏海》在口碑和票房上都陷入了一片「烏海」,令人懊喪。但這到底是為什麼?
痛苦情緒過滿
片如其名,主人公楊華(黃軒 飾)所面對的是一片烏黑深沉的慾望之海。電影里,這個曾經春風得意、也曾愛情美滿的已婚男人,彷彿陷入了一場無止境的墜落,他投資失敗、債務纏身,被朋友欺騙、被妻子誤解、被岳父嫌棄,一步一步被逼入絕境。尤其,每每似乎出現轉機的時候,卻發現迎來的是新一輪的不幸,令人窒息。
前天晚間,導演在社交媒體發表長文訴衷腸,他說自己拍完《老獸》,雖然片子拿了些獎,但自己連着幾年沒什麼收入,生存壓力頗大,「記得當時我借了20多個網貸,每天一睜眼就有賬要還,每天被無數個催款信息轟炸,但只能拆東牆補西牆,生活變得很艱難,也很痛苦,唯一的支撐和快樂就是進行中的劇本創作,殘酷的生命體驗伴隨着極致的創作狀態,包括身邊的朋友意外的離去,而我也把這些最真實的感受都放到了楊華這個角色里。」於是,《烏海》里的楊華過得辛苦而壓抑,欠債、貸款、出軌、吵架、放火、車禍,激烈的衝突,密集的情節之下,觀眾倒是不會瞌睡,也不大捨得跑去廁所,但太多的矛盾、衝突以及挫折與不幸,一方面有生硬堆砌之嫌疑,另一方面也彷彿將觀眾摁進難以呼吸的黑暗裡,卻忘了拔出來一樣。導演確實對無休止的慾望和扭曲的價值觀進行了反思和質問,但他沒有給出任何解決方案,這讓觀眾很難接受。
意象隱喻略雜
如果說《烏海》在思想內核上延續了導演處女作《老獸》對社會問題的反思,那麼其在創作手法上更加延續了前作的超現實主義的表達,意象隱喻的象徵手法和超現實的荒誕場景敘事,愈發成為了周子陽電影的標誌性技法。
《烏海》一開場,楊華通過手機視頻正在看非洲肺魚。這是一種生命力極其強大的生物,河道乾涸後,它們會深藏於淤泥中,用吐出來的唾液把自己裹住,「它最長能存活四五年,直到有雨了再從土裡鑽出來。」周子陽並不諱言自己如此安排的用心,「為了生存,生命都可以變異,這個和電影的主題就很像。」只是,片中出現了很多這種短視頻影像,包括生了多胎嬰兒的畫面等等。你可以感受到導演想要對媒介本身進行思考,用短視頻來作為時代的記錄,但這無形中對電影的敘事節奏造成了一些破壞。
更為致命的是,導演所製造的現實與超現實的對比和衝突,大多時候顯得過於刻意和缺乏必要。比如,一個個能金鐘倒立做瑜伽的老頭老太,開篇出現之後,再沒有了交代;比如,那些中樂演奏者,帳篷着了大火,他們還能鎮定自如地演奏;比如楊華爬進一個恐龍雕塑的嘴,躲進它的身體過夜,除了影像意義上的美感和隱喻,也着實令人狐疑那個恐龍的脖頸如何通過一個成年男人的身體,很是齣戲。還有那些沙漠月亮,那些彷彿海市蜃樓的沙漠里的蒙古包,以及導演相當滿意的楊華和妻子一同做瑜伽、在包裹與纏繞的動作中形成的慾望掙扎狀態……林林總總,短短102分鐘電影,導演卻塞下了這許許多多,拼湊出來的魔幻現實主義,很大程度上影響了現實部分故事的合理性和順暢感。
學會在形式與內容之間找到平衡,學會不要一股腦兒「都想要」,或許要比建立起所謂的個人風格,對一個青年導演來說,更加迫切和必要。
文/新民晚報記者 孫佳音
編輯/崔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