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下洛神1分鐘驚艷，她卻200次在窒息的邊緣

跳下水，她是一隻靈動優美的魚。上了岸，她是一個快樂的，找到了自我的人。

文｜Freya

來源｜外灘TheBund（ID：the-Bu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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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點，發現華春瑩在社交媒體上為自己點贊後，何灝浩激動到尖叫。

「感謝偶像翻了我的牌子！她一定是愛我的！」我打通她的電話後，那頭，何灝浩的聲音明亮悅耳，聽起來就像一個普通的追星女孩。

▲華春瑩社交媒體點贊

這是外交部發言人第二次公開轉發她的作品了。在河南衛視《端午奇妙游》的開場舞《洛神水賦》中，何灝浩水下1分鐘又美又仙的表演，刷屏了所有人的朋友圈。一夜之間，她的微博暴漲三萬粉絲。

在這個由專業水下拍攝團隊和衛視編導精心打造的作品中，舞台中心的何灝浩翩翩若仙，靈動飄逸，尤其是從水中騰躍而起的動作，簡直就像飛天潛入海底。

31歲，單身，在廣州長大的湖南姑娘，舞台之外，何灝浩是個專業美人魚教練。

這兩天她正在北京出差教課，暫時借住在閨蜜家。突然到來的大量媒體邀約讓她有些措手不及。在我和她通話時，她正在收拾東西準備出門，聲音一會兒遠，一會兒近，不停地抱歉自己影響到通話質量，語氣很溫柔。

最近的五年里，在她的社交帳號上，大多是和姐妹們吃吃喝喝的聚餐，也有或者就是水下舞蹈的視頻。

和水有關的事情，她似乎都做了個遍。青少年時期，她多次拿過花樣游泳的全國冠軍，大學畢業後，當過周星馳電影《美人魚》的主演替身，奪得過中國區潛水小姐，還參加過海洋公益保護。

任何一個領域都存在一萬小時定律，無數個幽暗水底里在窒息感邊緣堅持的時刻被回報以無數雙眼睛的瞬間聚焦，這看似是意料之外，又確實在情理之中。

面對自己突然火遍全國，還被華春瑩介紹給整個世界的幸運，何灝浩一時間只有單純的開心。

「我還是我，一個美人魚教練，」她的聲音里滿是笑意，「沒有什麼特別大的願望和野心。」

1.

/ 翩若驚鴻 婉若游龍

她是飛天也是洛神 /

古典而純粹的美，是觀眾看到《洛神水賦》後的第一感受。

在大量的晚會成為歌曲拼盤的時候，一場大多數人前所未見的水下舞蹈無疑是吸引眼球的。

何況，儘管整段表演只有短短的1分54秒，卻讓人大呼看不過癮。

演員何灝浩身着五綵衣，尤為矚目的是胳膊上纏繞着的數條紗帶，隨着水波舞動，力度十足，又輕盈飄逸。

這種造型設計上是飛天仙女和洛神的結合，為了凸顯節慶的主題，還融合了唐宋的端午文化。

那時，人們會在胳膊處用五綵線繞上合歡鎖用來祈福，孩童的腰間還會纏上裝有稻子和李子的荷包，是為「道理」，整套服裝充滿了濃厚的傳統古韻。

何灝浩最為出圈的一個舞蹈動作被叫做「水下飛天」。

飛天是佛教天神，最常見的形象便是在天空中飛翔的姿態。在佛教經典中，他們奏樂，舞蹈，散花，是凡人眼中美好的仙女。在整個舞蹈動作中，何灝浩臉上也始終帶着嫻靜的淺淡笑容，動作優美舒展，宛如具有神性。

在另一個經典畫面中，燦金的華美燈光從頂部射下，彷彿時空隧道開啟，一位娉婷的洛神就從古代穿越到了我們眼前，不愧為一場奇妙夜晚的開端。

端午本是追憶屈原的節日，屈原在楚辭中多次提及這位先秦神話中司掌洛水的綽約神女。

而在著名的《洛神賦》中，其形象又被豐滿，時隱時現，婀娜飄忽，如同「輕雲之蔽月」，「流風之回雪」，就像女子水中起舞的模樣。

這場表演是整台晚會中唯一的獨舞，聚光燈下只有何灝浩一人，在不到兩分鐘的時間裏，她獨享了無數專註且驚嘆的目光。

2.

/ 不到兩分鐘的節目

她在水下拍攝了26個小時 /

5月23日，何灝浩接到了在《端午奇妙夜》上表演的任務。

僅有二十天時間，臨危受命，她聯想到古時端午河邊拜神祈福的傳統，靈光乍現，決心扮演一位水中女神。在仔細翻看着了洛神和飛天的資料後，她編了一支舞。

整個攝製組由專業水下拍攝團隊和河南衛視的導演共同組成，規模不小，場地選在了上海的一個水下拍攝基地，影棚深4.5米，長寬5米。

從6月3日開始，整個拍攝過程持續了三天。

▲何灝浩與攝製團隊合影

時間緊，任務重。攝製時間最長的那日，何灝浩早上10點便跳下了水。

有過多次攝製經驗，她並不擔心自己的水下技術。然而，伴隨着節目設計巧思而來的是嶄新的問題。

由於資金有限，何灝浩以前拍攝的衣服樣式都很簡單，而這次纏繞在全身的紗帶則製造了不少麻煩，在水裡四散開來，不受控制，讓她感覺自己「像個九尾狐」。

與燈光師的配合也是個難題，每個鏡頭都需要達成最好的效果，甚至在正拍，俯拍和側拍時，燈光都會重新布置。

對演員而言，這又是新一遍的磨合。沒有捷徑，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重拍，為了一個鏡頭，她常常需要上下五六次。

最後，何灝浩乾脆被渾身捆上魚線，由工作人員牽着走。

一開始，她有點哭笑不得，感覺自己在這個為了端午專門推出的作品裏真的被捆成了一個粽子。

後來也釋懷了，「別人拖着我跑，那我就負責美就行了」。

然而，在水中，保持絕對的美很困難。水下舞蹈全靠憋氣。何灝浩必須在50秒左右完成所有的舞蹈動作，然後趕緊上去換氣，整個拍攝中一共上上下下了兩百多次。

在節目呈現里，她是超凡脫俗、自在起舞的飛天神女。

而事實上，在美麗的衣衫遮擋下，她的胳膊上都是被牽引魚線勒出的紅痕，放大看淡然優雅的面部表情，會發現充血的眼結膜。

連續十幾個小時的拍攝里，她不能吃飯，餓着肚子，渾身發冷，皮膚缺水起皺，但在每一次騰躍里，都得演出毫不費力的輕盈。

對拍出好作品的渴望刺激着每個主創的神經。

拍到最後，攝影師「嗨」了，不停地說著「再來一條，再來一條」，何灝浩也被鼓動着不斷地鑽回水裡。

所有人都保持着極為高昂的狀態，一個攝影助理因為長時間呆在水裡，水壓讓鼻子的毛細血管破裂，滲出了血，才決定休息。

當天何灝浩從水裡爬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凌晨12點。

整個作品的拍攝最終歷時26個小時，拍攝了超過200分鐘的素材，又被反覆對比，挑選，最終加上音樂和後期調色，被剪輯成了不到兩分鐘的作品。

這也已經足夠，在那一百多秒里，她美得不似人間物，就是觀眾眼裡的洛神。

3.

/ 躍入水中三十年

她把自己活成 了「海的女兒」/

儘管被人們視作水中仙，開啟何灝浩和水的緣分的卻不是什麼浪漫的故事。

由於兩歲時不慎掉入泳池，父母擔心何灝浩未來可能因不會水遭遇危險，送她去學習游泳，想不到這一入水就是近三十年。

從花樣游泳運動員到潛水小姐，再到如今的美人魚教練和水下舞蹈演員，何灝浩的生命軌跡和水纏繞在一起，越來越密不可分。

八歲時，何灝浩進入了廣州業餘體校花樣游泳隊，每天課後和周末一日都要進行一個小時的水下訓練。

有天賦還肯堅持，在十年的青少年運動員生涯里，她拿過四次花樣游泳冠軍，一度被選進省隊，若非父母不肯，命運齒輪一轉，或許就會走上職業運動員的道路。

不過她在十幾歲時才被父母帶去海邊度假。那是何灝浩第一次見到大海，相比起來，熟悉的泳池只是一片四四方方的小小天地。

在水裡遊動着，她「一下子就愛上了大海，彷彿聽到了一種來自家的召喚」，感覺自己就是一尾真正的魚。

在2015年，何灝浩真的戴上了魚尾。

因為花樣游泳的經歷被導演相中，她被選入周星馳電影《美人魚》的劇組，為女主角做水中特技替身。

那個向大海中縱身一躍的美麗又頑強的身影讓她第一次得到人們的關注。

這段拍攝經歷儘管只有兩三天，卻給了她前所未有的全新體驗，和明星演員們共處，在水裡一呆就呆上一整日。

春寒料峭之時，池水溫度很低，何灝浩第一次了解到水中拍攝有多麼辛苦，捧着薑茶，凍得直打哆嗦，但只要導演一聲令下，就一聲不吭地扎進水裡去。

拍完電影之後她去學習了潛水，第一次在馬爾代夫的海底睜開眼，就被光怪陸離的景象震撼——海底太美了。

2017年，她又考取了美人魚教練證，更多的新技能傍身。

這一次，和游泳一樣，何灝浩決定玩兒出點花樣，為運動增添美感，開始在水下跳舞。

五年下來，何灝浩總計拍攝過上百個短至15秒，長到1分鐘的水下舞蹈短視頻。水下舞蹈很小眾，沒有什麼先例可以參照，所以她常把時下網絡正流行的舞蹈搬進水裡嘗試。

這些陸地上跳起來很好看的舞在水下能否做出一樣的力度？動作的銜接如何保證一樣的流暢和美感？怎樣讓自己的表情一直保持好看的樣子？

在成百上千個小時的控制練習里，她重複訓練着這些「身邊人眼中很無意義的事情」，直到在環繞周身的無形的阻力網中伸展自如，看上去與行走在空氣中無異。

終於，2018年，何灝浩從泳池回到了她最愛的大海，在印度尼西亞的達拉灣，拍攝了水下舞蹈作品《自由之海》。

為了這支3分鐘的短片，她和攝影師足足在水裡泡了好幾天。

因為海流力量過大，何灝浩一次次被海水沖走，又一次次被安全員領回，拍攝中斷常常要停下來接過氣瓶吸氧，還經歷過好幾次差點沒憋住氣的時刻。

儘管危險，成果出來還是讓她很驕傲。

「大海不會說話，我希望能成為它的聲音。」

何灝浩成功了，在這支融合了中國古典舞和武術的作品中，身着水墨色舞服的她和藍色的海水交融在一起，彷彿本為一體，傳統藝術之美也隨之流淌進所見者的心裏。

就這樣，一步接着一步在水裡跳着，這個靈活得彷彿長了條魚尾巴的女孩兒，在2021年的夏天再度一舞驚人，把中華之美傳遞向世界和遠方。

4.

/ 不後悔當「美人魚」

她還想拍出更多好作品 /

褪下夢幻飄逸的魚尾巴，穿上鞋，何灝浩自然是一個擁有一雙長腿的人類姑娘。

儘管有因電影《美人魚》頗受關注的經驗，她怎麼也想不到，這一次的火則直接燒上了微博熱搜。

節目播出後，她在24小時之內接到了幾十家媒體的邀約。

之後無論是上課前準備外出，還是夜晚借宿朋友家點夜宵，她的嘴巴都沒法閑下來，一遍又一遍配合著講述着大同小異的故事，甚至會和人興奮地聊到凌晨。

偶爾沒有掌握好時間，採訪到快上課了還沒結束，學生們還會在一旁偷偷拍攝照片，調侃老師人氣真旺，也告訴她，慶幸自己早有好眼光。

曾就讀於廣州大學新聞系，何灝浩對媒體的蜂擁而至非常理解。

大四時，她參加了廣東省大學生職場挑戰賽，意外獲得冠軍，得到了去中國聯通工作的機會。安穩雖好，卻沒能成為她想要終其一生的選項，三年後，她作出了辭職的決定。

「人只能活一次，我不希望自己回頭看的時候會後悔。」

何灝浩很滿意現在美人魚教練的工作。

生活在廣州，也能去全國各地授課，教授的學生下至6歲的孩童，上到66歲的老人，她很開心不同年齡的女性都願意去探索在水中身體的美感。

▲何灝浩和學生

節目播出後，有更多的學生來找她，邀請她去自己的城市開課，她也並不覺得自己就是什麼明星了，「該教的課還是要教的，而且我也不會加價。「

小時候，父母總擔心她下不了水。現在，又擔心她上不了岸。

剛辭職的時候，父親總批評她「好高騖遠，不腳踏實地」。兩輩人思想觀念時至今日還在不斷碰撞，何灝浩笑兩人是在互熬雞湯，心裏也明白父親的隱憂，知道對方是想着，等到雙親百年之後，沒有鐵飯碗的女兒是否還能養活自己？

但這次《洛神水賦》播出後，何灝浩驚訝地發現，以前面對自己的作品頂多輕飄飄地來一句「你游得還不錯呢」的父親也鬆口了，終於放下了「雞毛撣子」教育，認可了她多年的堅持和付出的價值。

她暗地裡知道，父親對自己能作為中華文化的代表走出國門而倍感自豪。

未來，她還是打算按部就班，做好美人魚教練的本職，幫助普通學生找到運動的快樂，同時也會繼續水下舞蹈，爭取拍攝更多好作品。

目前她和團隊正在籌拍的新作仍是以中華傳統文化為內核，「能很好地結合水下舞蹈的題材，我都會想要去嘗試一下」。

最重要的是，何灝浩覺得，不能趁着熱度就去隨意糊弄觀眾。如今的她面對更多的關注和期待，反而會多一份責任感。

「眾口難調，我可能沒有辦法讓所有人都喜歡我的作品，但我會盡我的努力做到最好，就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認可和喜歡自己的每一個作品。」

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她對自己人生軌跡的飛躍沒有太多企圖，覺得就算熱度過去再沒有後續，也只是回到了原本的賽道上，都是成長，絕無損失。

何灝浩今年31歲，她正過着一種自由而充盈的生活。

跳下水，她是一隻靈動優美的魚。上了岸，她是一個快樂的，找到了自我的人。

部分資料來源於河南衛視、澎湃、南方+、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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