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志勇 中華工商時報副總編
瘟疫,原本是一個很遙遠的概念,很多人對此早已沒有了認識和警惕,也絕不會想到那樣的疾病會在現代社會再次出現。新冠肺炎的突然到來,令人措手不及,只好採用最原始的辦法,切斷感染源,切斷傳播途徑,保護易感人群,這也是人類上千年來防疫的三大環節。
封城,隔離,減少人與人的接觸,這一應急舉措讓數億人蝸在家裡,也使得一些人對瘟疫方面的書籍產生興趣,包括疾病史、疾疫知識等。
尋找疾病的本來面目
我喜歡蘇珊·桑塔格的作品,完全是一種偶然,讀了,就放不下,感嘆這樣的經典,怎麼才看到,完全是「相見恨晚」。蘇珊·桑塔格真正的代表作是《反對闡述》《激進意志的風格》《論攝影》《火山情人》等。但《疾病的隱喻》,會讓你感到更「振聾發聵」。老實說,在我看來,在還沒看她的書之前,僅看這些書的書名,就有要閱讀的快感。她被譽為「美國公眾的良心」,在文化界蘇珊·桑塔格和西蒙·波伏娃、漢娜·阿倫特三位女性被並稱西方當代最重要的女知識分子。
在《疾病的隱喻》一書中,蘇珊·桑塔格以極大的勇氣和知識分子的敏銳,去剝離那些隱喻,要還疾病的本來面目。如何儘可能地消除或抵制隱喻性的思考,其實是回歸看待疾病的最真誠的方式。
《疾病的隱喻》,顯然是在還疾病的本來面目,正如她在書中所說:「使疾病遠離這些意義,這些隱喻,似乎尤其能給人帶來解放,甚至帶來撫慰。不過,要擺脫這些隱喻,光靠迴避不行。它們必須被揭示、批判、細究和窮盡。」
自人類在這個星球上誕生,我們和病毒起碼已經打了25萬年的交道了,疾病始終與人相伴,疾病彷彿始終是趕在人類的前面,始終在那等着我們。假如我們把25萬年比作1年的話,可以說,人類是在最後1分鐘,才開始認識這位既老又新的對手。
疾病在不斷變化,它靈活應變的能力,已超出人的想像。疾病從未喪失攻擊人類的野心,它是主動的,它在變種,它愈發聰明。科技也要跟在它後面,人類始終是處於被動狀態。但人類想要戰勝它們。我們從很多書中看到,人類的文明發展史,也是一部人與疾病的博弈史。與人共生同行的疾病,正以其複雜而微妙的方式影響人類的演化。
我不想從疾病史來看大歷史的發展,我更關心的是疾病對一個人的影響。在蘇珊·桑塔格看來,疾病是生命的陰面,是一重更麻煩的公民身份,每個降臨世間的人都有雙重公民身份,一個身份屬於健康王國,另一個則屬於疾病王國。儘管我們都只樂於使用健康王國的護照,但或遲或早,至少會有那麼一段時間,我們每一個人都被迫承認我們也是另一個王國的公民。
疾病與人始終相伴,除了非正常死亡,人的終點,可以說都將死於各種疾病,或是疾病帶來各種器官的衰竭。我不是學醫的,我所知道的和了解的也都是對疾病的基本常識。《疾病的隱喻》彷彿在不斷地提示我,對疾病的了解,其實就是人對自身的了解,而我們對自身的認知和了解,正是由疾病讓我們獲得的。我對自己讀完《疾病的隱喻》而得到這樣的感受或結論,多少有些懷疑,但在我看來,可能正是我們不敢這樣的承認,所以才迴避這樣的認識。
「瘟疫」其實是傳統醫學術語,是在致病因子還沒有弄清楚之前,所採取的普遍說法。而「流行病」「流行性疾病」是現代醫學術語。疾病到底來自哪兒,很難說清楚。尤其是流行性疾病,經常是來無終去無影,其突然性,更是令人們猝不及防——新型冠狀病毒更是如此。除了遺傳性疾病,最無法預知的可能就是傳染性疾病了,以及那些仍在不斷變種的病毒。
新冠肺炎是一個全新的疾病。在我看來,在這樣一個時期里,去了解疾病,其實會更好地減少那些不必要的恐慌,或可以從不必要的恐懼中擺脫出來。
回望歷史,疾病一直都在等着我們
21世紀頭20年,世界發生了三次大的流行病,有兩次就發生在中國——2003年的SARS和今天的新型冠狀病毒,它的突然性,它的不可戰勝性,在人與人之間的流傳性,讓人們無不感到恐懼,這個恐懼不能不說是對死亡的恐懼,即使不怕死的人也會恐懼,這一恐懼就在於是突如其來的致命,沒有任何徵兆的死亡,莫名其妙地死,或是隨時都面臨他殺。
蘇珊和她的書稿
疾病不管你是誰,有科學家,有導演,有醫生,有年輕的,有身強力壯的,有健美健將,有年邁的,有孩子,有兒童,等等,沒人能逃得過去,誰也別想獨善其身。
病毒選上誰,不知道,你有可能接觸了什麼,你被傳染,你可能就被選上。不是一個人,也可能是一個家庭。即使是年富力強的醫院院長,新冠肺炎選上了他,也仍然無能為力,人變得如此脆弱和渺小,人是如此的不堪一擊。人們不想相信這一切,這一切是不是太過於魔幻了?
其實現實一點都不魔幻,只有殘酷,只是活着的人無法面對。
2020年的春節,一定是中國有史以來從未有過的春節。1月31日,世界衛生組織將新型冠狀病毒肺炎列為國際關注的突發公共衛生事件(PHEIC)。這讓人們想起,此前,2009年的甲型H1N1流感、2014年脊髓灰質炎疫情、2014年的埃博拉疫情、2016年的寨卡病毒疫情和自2018年開始的剛果(金)埃博拉疫情,都曾被列為PHEIC,都是由病毒引起。
如把這20年里的這些病毒放在歷史的長河中,其實也就是一瞬,但每一個病毒都威脅着不知多少人的生命,對鮮活生命的突然扣動扳機,那完全不是死多少人的概念,即使是死一個,那也是疾病的「威風」,但死亡常常是無數的一個又一個的疊加。其實每年都不知有多少人是由疾病而導致死亡的,由此,我想表達的是,疾病其實一直都在那裡等着我們,而且先於我們。
據記載,從公元前243年到公元1911年的2154年里,中國發生重大疫情352次,平均6.1年發生一次。瘟疫已不僅是疾病表述,在科學還不發達的過去,即使是今天對疾病的無奈,疾病的隱喻性更是強化這一人類的災難,疾病的隱喻反而暢快的流行或被拿來隨意使用,以求得更加形象。
與疾病搏鬥
我們和疾病到底誰能戰勝誰,在我看來更多已成為一個哲學話題。病毒和我們是一個世界,還是兩個世界,是病毒生活在我們的世界裏,還是我們生活在病毒的世界裏。有一點是明確的,我們生活在這個地球上,其溫度和環境也非常適合病毒,我們應該是在一個世界裏。當病毒侵入我們的體內,並能不斷地複製和繁衍,可能是急速的,也可能是長時期的潛伏或緩慢的,等等。
面對疾病,是誰打敗了誰,不知為什麼,我反而感到這樣的問題有些愚鈍。能打敗人的其實只有人自己,但同時在另一個空間里,人們面對疾病,包括很多自然的力量,人是無能為力的。這絕不是悲觀,這是人的無為和有限。人定勝天,是願望,但不是事實,也可能未來會達到,但目前人類還沒有這樣的能力來達到。
好的願望,總想會有靈丹妙藥,但,如果我們是真正的相信科學,具有科學精神和科學態度的話,其實願望是很難達到的,沒有治癒的藥物是現實,最理想的可能只是對疾病的抑制,但即使是這樣,人類仍在不斷地去探索,從未言會去放棄,我想這應該是科學精神的本質。
當新的疾病到來,把一切現代的研究和科技手段頃刻間就都打回了原形,如何提高自身免疫力,靠生命本源的力量,健康的生活方式,充足的睡眠,合理清淡的飲食,多吃蔬菜和水果,多喝水,積極樂觀的心態,等等,只能靠這最本質的力量。
醫生的偉大是醫者仁心,是人間的活佛,醫生救不了命,生死有命,對誰都如此,這不是悲觀,這是對科學的尊重,對醫者的愛戴。死亡沒有什麼可怕的,但,對人的臨終關懷,這是現代文明社會需要我們重新思考和面對的,對文明社會而言,更是當務之急。
疾病都會過去,也可能會再來,人們需要的是繼續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