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連雲,大聖故里」,江蘇省連雲港市雲台山中麓花果山因古典名著《西遊記》而揚名四海。
唐、宋、元、明、清,各朝各代的主政者們都在此築廟建塔,千年古建築、古遺址、歷代文人墨客的遊蹤手跡,遍布山中。
2014年,一位連雲港本地女孩孫妃妃,在社交平台上引起了廣泛熱議,其話題正是與花果山相關。
孫妃妃自稱是「悟空後人」,自己的祖先當初定居花果山,由於朝代的演變而加入「俗塵」,還給後代留下了一塊齊天大聖的「靈石」。
眾所周知,「孫悟空」只是文學創作的結果,並非真實存在,而孫妃妃不僅有模有樣的拿出了「靈石」,還拿出了「世代相傳的祖先毛髮——猴毛」。
為了證明自己所言為真,她還特意前往上海復旦大學,結果卻被毫不留情的打臉,最後連交往多年的男友也離她而去。
一、悟空後人
對於九零後來說,童年最深的記憶就是每年暑假電視上連環播放的《西遊記》。
作為我國四大名著之一,唐僧師徒四人歷經九九八十一難、前往西天取得真經的精彩旅程,不僅展現出我國古代文學創作家豐富的藝術思維與創作能力,更隱含了深刻的鋤強扶弱、心系蒼生的家國情懷。
《西遊記》中的主人公唐僧,確實是唐朝真實存在的一位得道高僧。
他為了尋求佛教的最高真理以開化眾生,跋涉千里前往印度,最終將佛法引入我國,讓佛教在我國內陸地區遍地開花,僧侶廟宇也連年增多。
取經為真,但圍繞在唐僧周圍的三位徒弟卻是虛構的小說人物。
如果說豬八戒是懶惰和慾望的化身,那麼孫悟空則是機智與勇敢的化身。
一個從石頭裡蹦出來的靈猴,一個大鬧天宮、偷食王母娘娘蟠桃的弼馬溫,一個擁有七十二變和火眼金睛的齊天大聖,孫悟空無疑是《西遊記》最具有傳奇色彩的人物。
出世後的孫悟空佔山為王,讓自己的猴子猴孫們在花果山無憂無慮的生活。
他所佔的山就是花果山,因此如今的花果山,憑藉著孫悟空的經典形象,加上得天獨厚的風景環境以及各朝各代的大力修繕,早已成為連雲港旅遊當之無愧的地標之一。
自稱「悟空後人」的孫妃妃,出生於1993年,老家正是江蘇連雲港,花果山風景區對連雲港本地人有優惠政策,所以孫妃妃從小就是花果山的常客。
水簾洞、三元宮、大聖佛、花果山石等主要景點,都是她閉着眼睛也能暢快遊玩的地方。
瓜子臉、大眼睛、身材苗條,齊腰的長髮以及微笑時嘴角的梨渦,孫妃妃生得一副極好的皮囊,一直都是學校里的校花。
習慣了眾人矚目的她,對自己的外貌非常自信,進入青春期後,更是將所有精力都花費在打扮上,學業也就一落千丈。
高中畢業後,孫妃妃沒有繼續讀書,而是在父母的幫助下進入連雲港市區一家私企上班,雖然日子無波無瀾,但也溫暖平和。
2010年,孫妃妃與自己的高中同學許某確認了戀愛關係,在孫妃妃自曝為「悟空後人」之前,兩人已經甜蜜交往了快四年。
從2005年開始,天涯論壇、新浪BBS、貓撲等老牌社交平台開始進入人們的生活,許多人憑藉互動發言或者分享照片,趕上了互聯網的藍海,贏得眾多網友關注,「網紅」一詞也應運而生。
有關注就有流量,雖然當時的流量沒有如今這麼值錢,但也造就了最早一批互聯網富豪。
江蘇地區本就地處沿海,接觸新事物的速度要比其他城市快得多,因此孫妃妃在步入社會後,很快就在同事們的帶領下開始接觸一些公眾平台。
由於精緻的外觀,孫妃妃第一次在互聯網上發出自己的生活照時,就獲得了不少的好評,這讓她的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
之後的一段時間內,孫妃妃開始密切關注某些「網紅」的帖子,並且經常性地帶入自己,思考能不能模仿別人,靠互聯網吸引關注。
可因為知識水平有限,她也沒有耗費精力去認真研究互聯網的玩法,之後的幾個帖子熱度一落千丈,並沒有給孫妃妃帶來所謂的「一夜成名」。
互聯網造就了一批人,但也扭曲了一批人,孫妃妃就是被扭曲的那部分,她絞盡腦汁思考如何獲得更多的關注,既然不能依靠外貌,那就需要其他附加「看點」。
直到寫出了第一篇標題為「悟空後人的童年回憶」的文章時,孫妃妃終於掌握了吸引流量的「關鍵」。
二、靈石為證
在這篇以「悟空後人」的第一視角寫成的文章中,孫妃妃將自己描述成從小謹記祖輩教誨、逢年過節最重大盛典就是前往花果山拜祭的第N代「悟空傳人」。
而她這一脈的來由,據說是當年孫悟空大鬧天宮之前,在花果山上當山大王時留下的子嗣。
為了避免引起網友們的激烈吐槽,孫妃妃十分聰明的將一切說法都推到自家先祖的身上,強調自己也僅僅是接受長輩教育。
至於「悟空後人」的身份,家族中向來嚴格規定「禁止外傳」、「禁止以祖先的身份謀求私利」。
這篇文章發表後,果然給孫妃妃漲了好幾千的粉絲,但除了漲粉,更多的是質疑。
為了證明自己所言為真,孫妃妃沒有私下回復任何一個質疑她的人,而是在一個星期後更新了自己回老家連雲港祭祀的日程安排,並且神秘地展示了孫家的傳家寶——一個紫紅色的檀木盒子。
這個紫紅色的檀木盒子上,有一個精緻的騰雲小鎖,打開後便能看到裏面靜靜躺着一塊心形的灰黑色石頭,上面還刻划著難以辨認的天然符文。
據孫妃妃所說,這塊石頭就是當初孕育出孫悟空的靈石碎片,由自己的祖先在孫悟空離開花果山後,代代相傳、珍藏至今。
在石頭周圍,還有一縷用紅繩系起來的毛髮,呈現出淡淡的金黃色,我們都知道,孫悟空在施展七十二變時,總是會從腦後薅下一根毛髮放在手心,輕輕一吹,變幻出任何他想要的東西。
而這一縷金黃色的毛髮,正是猴毛,只不過早已在歲月的流轉中失去了「變幻」的能力。
有了「靈石」和「猴毛」,孫妃妃的身份讓之前懷疑她的人開始產生了動搖。
本就從小居住在花果山附近,而且姓氏又是孫姓,孫妃妃給自己設計的「悟空後人」的形象,大獲成功,連雲港當地的小道媒體都主動前來找她訪談,一時之間風頭十足。
對於擁有辨別能力的人來說,不管孫妃妃拿出怎樣的證據,都知道她在說謊。
可互聯網就是有這樣一種特性,人們不會深究背後的真假,只會看你的內容夠不夠勁爆、夠不夠吸引眼球。
因此當孫妃妃的故事小有傳播後,甚至有專業團隊主動提出幫她策劃方案,希望將「悟空後人」的故事做成一個系列。
不久後,孫妃妃的個人頻道又更新了一條動態,表示自己即將帶着「傳家寶」,前往上海復旦大學人類學研究中心,讓專家對「靈石」和「猴毛」作出鑒定。
孫妃妃的男友許某也陪同前往,他深信自己的女友擁有異於常人的特殊身份,並且引以為傲。
孫妃妃一行人抵達上海後,並沒有得到復旦大學人類學研究院的官方接待。
對於從事專業科研活動的學術大佬們來說,他們唯恐和互聯網上這些沒有根據的胡編亂造扯上關係,惹得一身騷。
為了避免無功而返,孫妃妃在媒體的幫助下,終於找到了一位退休的老教授,得到了鑒定答案。
三、一場虛空
此時的孫妃妃,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單槍匹馬涉獵互聯網、希望憑藉自己姣好的外貌來獲得外界認同的小姑娘。
她的這趟上海之旅,全程都有專業的文案團隊進行打造,每一篇文章都經過數十次修改,才更新在社交平台上。
受到復旦大學的明確拒絕後,孫妃妃的男友也曾有過短暫的質疑。
但看着孫妃妃在眾人擁簇之中,下榻高檔酒店,吃喝玩樂都由「公家」報銷,隨行的媒體負責人更是四處找關係,想要聯繫可靠的人類學研究專家,來鑒定所謂的「靈石」。
幾番周折後,終於有一位老教授原來回見孫妃妃一行人,並且找自己的老友借了鑒定工作研究室,揭開「靈石」和「猴毛」的真實身份。
一周之後,孫妃妃收到了老教授的回信,而信中的答案,除了孫妃妃的男友許某,其他人早就瞭然於胸。
這塊所謂的「靈石」,根本就是一塊普通的鵝卵石,不過是孫妃妃趁着周末在古玩市場特意淘來的。
而泛着淺金色的「猴毛」,不過是幾根普通人的頭髮,別說是「齊天大聖孫悟空」的猴毛,連普通猴子的毛髮都算不上。
可誰又在乎這所謂的鑒定結果呢?光是靠着前往上海復旦大學尋求真相的噱頭,孫妃妃「悟空後人」的形象就被一次又一次地灌輸進了網友們的潛意識裡。
她的社交賬號短短一周之內漲粉數十萬,在2014年甚至後來的兩三年間,都算得上是非常驚人的流量奇蹟。
因此從一開始,孫妃妃一行人策劃前往上海的真正目的,就並非證明她所謂的「悟空後人」的身份,而是單純為了吸引流量,將孫妃妃打造成一個名副其實的「網紅」,一個即使人們得知她的「靈石」為假,也不會產生太大反感而脫粉的「網紅」。
從上海返回連雲港後,孫妃妃如願以償,辭去了之前的私企工作,被高薪挖到某網紅孵化機構。看起來她獲得了令人艷羨的網絡關注度,可她所付出的代價,卻是最真實、最珍貴的感情。
她的男友許某,一直以為孫妃妃的「悟空後人」身份是真的,從來沒有懷疑過女友會偽造人設、偽造證據,目的只是為了吸引流量、為了牟利。
兩人在一起的四年間,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但起碼小康有餘,只要彼此支持、勤懇努力,也能像所有普通小情侶一般建設自己的小家。
可在孫妃妃接觸社交平台後,許某就感覺到了她的異常:不化妝不出門、時時刻刻盯着手機上的點贊數字、越來越愛好名牌、即使入不敷出也要去高檔的地方就餐······
「悟空後人」的鑒定結果出來後,酒店裡所有人都毫無懸念的繼續規劃接下來的工作,只有男友許某一人,像一個小丑一樣被晾在一旁。
此時的許某,才知道自己原來也不過是女友手中的一顆棋子。
仔細回想以往多次媒體對自己的採訪,因為他對孫妃妃深信不疑,所以他在鏡頭前展示的各種狀態,絲毫沒有演戲的成分,而這些,都對孫妃妃打造自己的人設提供了莫大的助力。
認識到這個殘酷的真相後,許某再也無法正視自己與孫妃妃的感情。
在返回連雲港後,他就搬出了兩人一同居住的出租屋,而離開後他所收到的唯一一條孫妃妃的信息,居然是「提醒」他謹言慎行,不要在外人面前胡說八道。
互聯網的熱度終究只是一時的,隨着越來越多更有趣的「後浪」出現,孫妃妃這個「前浪」被狠狠的拍在了沙灘上。
而本身她的人設就經不起任何推敲,所以在當「專職網紅」的一年間,除了有一家遊戲公司邀請她以美猴王的形象進行代言,人們很快就遺忘了曾經的「悟空後人」。
如今,哪怕是一個小學生,也知道孫悟空不過是神話故事裏的人物。
利用造假也許可以謀得一時的關注,讓自己的虛榮心和物質利益在短時間內得到滿足,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遠遠比不上腳踏實地的努力帶來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