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國後,中央急電山東省委:務必找到OX,OX是誰?

1950年4月,山東省無棣縣委機關的幹部張學德正在如往常一樣工作,忽然縣委秘書處主任走進了他的辦公室,着急忙慌地將他拉到室外。

門口正站着一個穿中山裝的男人,經過介紹,張學德大吃一驚,知道此人是市委專派來的同志,而此行是受到了中央指示,要求張學德奉派尋找一個人。

這個人有個奇怪的代號叫「XO」。

張學德一頭霧水,但中央急電事關重大,他立即在縣內展開了一番詳細的調查,終於把目標鎖定在了一個叫做牛寶正的人身上。

但這個牛寶正的成分非常複雜,他以前還曾擔任過國民黨草嵐子監獄的看守長,那所監獄裏可是關押過許多共產黨人,可以說臭名昭著了。

張學德是個踏實認真的人,他又翻閱了當地政府記錄和牛寶正的個人材料,發現這個人和我黨從無任何聯繫,中央為什麼會找他?是找錯了,還是他以前犯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那也應該直接派搜查員去抓,而不是找啊。

牛寶正

無奈之下,張學德只好親自面見了這位牛寶正,發現他是個皮膚黝黑、體型乾瘦的老農,在一番詢問過後,張學德把所有資料都呈報了上去。

沒想到幾天過後中央就來了回電,確定要找的正是此人,而且明確表示讓張學德派專人將其護送到北京,有不少領導要接見他。

牛寶正究竟是誰?OX又是誰?這一切的背後隱藏着怎樣一段過往?

1886年,牛寶正出生於山東省無棣縣後牛村,家中幾代都是貧農,所以條件很差,父母砸鍋賣鐵也只供他讀了五年的私塾,隨着他慢慢長到成年以後就只能自己外出找工作養活自己了。

這其間牛寶正做過不少活計,日子不算富裕倒也馬馬虎虎,而到了三十歲的時候,他得到了一個機會,進入了無棣縣的警察大隊混了個騎兵正目,後來因為表現得不錯,又被調任到了埕口分駐所成了一名分隊長。

吃了公糧的牛寶正過得就舒服多了,不但錢拿的不少,工作也體面,這讓他娶了老婆生了孩子,原本一輩子就這麼安安穩穩地過去了。

但到了1925年前後,動蕩來了,陳炯明叛變、「五卅慘案」、各系軍閥陸續混戰...在這種亂世中,山東的直魯聯軍也作戰失利,政局一塌糊塗,貪污腐敗頻出。

牛寶正是個老實人,只想過太平日子,看到這種情況,很快就辭了工作回到老家重新當起了農民,畢竟丟官總比丟命強。

不過一年之後,有個老朋友來拜訪牛寶正,邀請他去北平謀一份工作,告訴他現在北京很安全,牛寶正突然少了一大半收入,也有些難以忍受,於是直接跟着朋友一路來到了京城。

但此時的北平內人才濟濟,像牛寶正這樣書都沒讀過幾本的人,哪裡有地方願意要他,於是兜兜轉轉了一段時間,牛寶正成了個無業游民。

好在他那位朋友搭上了一點關係,通過北平憲兵偵緝隊長高繼武的推薦,把牛寶正送進了剛好需要補缺的草嵐子監獄當值。

這所監獄是所謂的「國民黨北平軍人反省院」,周圍還有軍人監獄、北平高等特種刑事法庭等機構,裏面關押的人基本都是先進分子、進步青年,或者從平津兩地抓捕到的共產黨員。

在牛寶正進入草嵐子監獄的這一年,中共河北省委遭到了國民黨的一次大清洗,書記殷鑒、省委委員安子文、省委巡視員胡錫奎等人盡數被捕,都被關進了這所監獄。

牛寶正一開始的職務僅僅是一名最普通的看守,但當時在監獄裏工作的,大多都是老油子,平日都是偷閑吃喝嫖,兢兢業業的牛寶正顯得與他們格格不入。

沒想到因為態度端正,很快得到了長官的認可,被升職為了看守班長,負責整座監獄的看守任務。

在這裡做事,自然免不了進行審訊這一環節,牛寶正經常參與審訊,然而看到的卻是那些共產黨人在艱苦的條件和嚴峻的刑罰下從未低頭,他們一開口,所講的話都是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其中所描述的民族大義和家國情懷,讓已經年過四旬的牛寶正大為震撼。

由此,牛寶正對這一群所謂的「政治犯」產生了很大的興趣,開始主動和他們接觸、交流,而他平時本來就對犯人比較溫和,所以雙方很快熟絡了起來。

當時殷鑒等被捕的共產黨員在獄中還成立了一個黨支部,他們在發現牛寶正的態度較好以後,當即開始了對他的爭取工作。

早在進來以後,為了區分這些獄警,又要隱蔽交流,黨員們便為他們一人取了一個英文的綽號,而牛寶正因為姓牛,便被稱為「XO」,這是英文中牛的讀音。

在和牛寶正關係越來越近的時候,恰逢他山東老家來信,說他年邁的母親生了重病,急需醫治,牛寶正急得火燒眉毛,他想要回信,卻不會寫,又不肯讓自己的下屬知道,最後跑到犯人之一的楊獻珍那裡求助。

楊獻珍二話不說就揮筆幫他寫好了書信,臨走的時候還將自己身上剩下的所有錢都塞給了牛寶正,表示希望盡一份心意。

楊獻珍

牛寶正原本就對這些共產黨很敬佩,此時更是萬分感動,這件事過後,他沒有過多考慮就答應了他們的請求——開始幫助這群犯人向外界傳遞信息。

在這之後,一封封書信從他手中由獄內傳到獄外,他掩護外面的同志入獄探視、提供自己從上級那裡打探到的機密情報,保護獄中的黨員們不受迫害,實際上已經成為了一名中共地下黨的秘密聯絡員。

在多次國民黨對獄中犯人進行嚴查的時候,都是因為牛寶正的幫助,才讓他們提前得知消息,倖免遇難。

到了1936年的時候,由於全國抗日的呼聲達到了高潮,黨內策划了一系列行動,但苦於人手完全不足,遂決定將草嵐子監獄內的一批骨幹營救出獄。

這一計劃的信息同樣是由牛寶正多次來回傳遞,在經過中央的批准後,獄中的同志們答應了國民黨的請求,在報紙上登出了所謂「反共宣言」,以此假意的鋪墊,前前後後一共61人全部安然出獄。

被關押的中共黨員們自由了,各奔南北去完成自己的任務了,但牛寶正卻遭殃了,由於他頻繁地與這些人接觸,而且多次參與重要營救,即便向來萬分小心,還是被國民黨當局懷疑上了。

就在這一年的年底,特務處的一幫人直接「通共嫌疑」為名將牛寶正帶走,這下他頓時從看守長淪為了囚犯。

軍統的這幫人從來都是心狠手辣的,他們對牛寶正進行了一番殘酷的嚴刑拷打和逼供,而後又用豐厚的金錢和官職進行誘惑,但牛寶正竟然在這種軟硬兼施下絲毫沒有動搖。

他雖然此時名義上只是一個黨外被策動的敵人,但他的品質和勇氣已經和真正的共產黨員完全不相上下了。

國民黨方面終於在他的抵死不認下失去了耐心,準備乾脆將他殺害一了百了,但這個消息傳來後,所有曾與他有過接觸的獄內獄外的黨員一致表示,牛寶正是我們的同志,必須立即實施營救。

第二日,北平中共地下黨組織及成員火速展開了營救計劃,成功帶着牛寶正脫離了險境,隨後派人找到了他的所有家屬,一併掩護逃出了北平城,但也是就在此之後,雙方徹底失去了聯繫。

而實際上,牛寶正出城後坐火車一路回到了家鄉山東無棣,一家人團聚後便遷到了附近的東關定居,此後再也沒有拋頭露面,而是一直以經營小本生意為生,日子過得十分艱難。

但好不容易熬過戰爭歲月,1945年時無棣縣城被人民軍隊解放,因為牛寶正曾經就職於草嵐子監獄的履歷,他理所當然被看成了「歷史反革命分子」,不過因為沒有殘害他人的劣跡,所以並未受處罰,只是受到了管制,而且名聲很臭。

就這樣,直到1950年10月,開國大典在北京舉行,一群全國各地的高級幹部匯聚一堂,而這其中就包括了安子文、劉瀾濤、楊獻珍等人,他們從革命中一路走來,都是共和國的元勛。

而在碰面後,大家唏噓往事,自然就談到了當年在草嵐子的牢獄生活,頓時懷念起那位大有功勞的「XO」,一致認為此人對革命有着不可磨滅的功勞,應當予以表彰和報答。

於是幾天後,一紙中央的公函就發到了無棣縣,還親自派遣了市裡的專員來找尋一個名為「XO」的人,上級的一群高級領導人只知道牛寶正籍貫是山東,卻不曉得他的具體地址,只能讓當地人去找。

而接到任務的縣委幹部張學德馬上開始在茫茫人海中尋覓這位牛寶正,原本希望渺茫,結果剛好遇到一位曾經在山東地區工作過的民委主席,從他口中得知了牛寶正的老家在無棣附近的一個村鎮上。

張學德親自趕往城關,一邊多方詢問,一邊到處張貼尋人啟事,隨後在一位基層幹部口中得知,在城東有一個人就叫牛寶正。

張學德再次奔赴當地公安局,局長張權溫聽到他的來意覺得十分驚奇,他當即表示牛寶正確有其人,但這個人歷史相當複雜,最早在縣裡干過警察隊長,後來又在外地當過國民黨典獄長,現在屬於被管制的反革命分子,可不是一般群眾,問他是不是搞錯了。

上峰的命令是儘快,縣委書記也囑咐過,張學德乾脆直接出發去找牛寶正本人,相信見面後一切誤會都能搞清楚。

兩人見面時,張學德發現對方是個面黃肌瘦、畏畏縮縮的老人,看到自己,以為是領導來訓斥管制人員了,很是小心翼翼,張學德擺出一副溫和的態度,聽他慢慢敘述自己的經歷,等他講完,已經基本可以確定他正是那位「XO」了。

為了保險起見,張學德提出讓牛寶正列一列當年他獄中那批人的名字,牛寶正並沒有忘記,但他報出來的一長串人名卻和張學德所知道的一個也對不上。

後來經過一番核實才知道,原來牛寶正口中的那些,是當時那群黨員們所使用的化名,張學德立即把事情真相告知牛寶正——中央一眾領導人都是你當年所救,如今他們千方百計找到你,邀請你攜眷進京,想要報答你的恩情。

牛寶正幾乎不敢相信,高齡的他頓時老淚縱橫,對張學德連聲道謝,幾天之後,縣委便用唯一一輛馬車將他送走,幾次周轉後一路進京。

在首都,劉瀾濤、楊獻珍等中央領導人陸續趕來同牛寶正會面,談到當年山河破碎下在獄中的經歷,無不感慨萬分。

隨後,背負了許多年罵名的牛寶正沉冤昭雪,不僅直接享受幹部行政十八級待遇,還被調到北京公安系統的一所監獄裏做預審工作,干回了他的老本行。

直到1954年,牛寶正才在北京安然離世,享年六十八歲。

他的一生並談不上波瀾壯闊,但卻在一個正確的時間做了正確的決定,在那個年代裏,進一步就是英雄,退一步就是叛徒,對於牛寶正這樣一個平平無奇、沒什麼文化的人來說,他守住了自己的底線,其精神依舊令人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