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年6月11日,時任軍委副主席,國防部長的彭德懷結束了長達一個半月的訪問,回到了北京,第二天,他接到通知,前往廬山參加政治局會議。
彭德懷接到通知後,從內心上來說,由於疲憊,再加上有諸多公務要處理,便找來了自己的得力助手,時任總參謀長,國防部副部長的黃克誠。
彭德懷:「我不想去廬山參加會議,你替我去。」
黃克誠有些驚訝:「這次是毛主席主持的政治局會議,你是政治局委員,你怎麼能不去呢?」
聽完黃克誠的話,彭德懷覺得有些道理,此事暫且沒定。
那個時候,黃克誠並沒有意識到,他的這次提醒,最終使得彭德懷結束了自己的政治生命。
黃克誠是在1930年時與彭德懷相識的,當時彭德懷是紅五軍的軍長,黃克誠在紅五軍的縱隊中擔任政委。
部隊在攻打修水縣城時,黃克誠不顧自己的身份,提着大刀就向前沖。
彭德懷通過望眼鏡看到後很是驚訝,接着就是生氣。
戰鬥結束,彭德懷叫來了黃克誠,批評他:「你帶着那麼厚的鏡片往前沖,一看就是當官的,你死了,誰來指揮部隊?以後你不準往前沖。」
黃克誠點點頭表示答應,可是沒多久,他又做出了一件讓彭德懷刮目的事。
不久,由於受到立三路線的影響,彭德懷奉命率領紅三軍團攻打武漢,黃克誠得知此事,立刻提出反對意見,他認為紅軍力量還很薄弱,不應該和敵人硬碰硬。
可是作為軍人,彭德懷是一定要執行命令的,由於黃克誠的堅持,他最終改變了作戰計劃,不打武漢,改打長沙。
彭德懷的折中選擇,確實有些效果,部隊打下了長沙,不過沒幾天,敵人捲土重來,紅軍無法戀戰,只能撤出。
也就是說,紅三軍團攻打長沙這一仗,是錯了,不應該打。
戰後,在開會時,有人批判黃克誠,說他思想錯誤,主張有問題,黃克誠據理力爭,可惜當時他並沒有爭得過別人,最終,黃克誠被降職為了團政委。
經過此事,彭德懷對黃克誠的印象更深了,他認為黃克誠是一個值得交往的戰友,朋友。
因而在次年肅反時,得知黃克誠因保護了幾位同志要被處決時,彭德懷策馬狂奔,在刀口下,救了黃克誠一命。
對於此事,黃克誠是不知道的,直到20多年後在廬山會議時,有人提到了此事,黃克誠才知道彭德懷當年救了自己一命,他非常感激。
之後多年,由於兩人脾性相同,在戰火中,他們結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誼。
通俗一點地來說,彭德懷與黃克誠兩人能夠成為「生死之交」,是因為他們有着同樣的一個信仰和追求,他們都願意為了革命事業萬死不辭,無論何時,都堅持真理,折翼而不屈。
正是這種信念,讓彭德懷和黃克誠走到了一起,成為了「至交好友」
不過,兩人雖然有這麼多相似的地方,但是也有不同的地方。
彭德懷的性格,更像是一團燃燒着,熾熱的火焰,如同湖南的辣椒一樣,一辣到底。
而黃克誠稍有不同,他的性格,儘管是也剛強不阿,但是,他的剛中也又帶着些許的柔,從一件事,就能看出。
長征時期,時任紅三軍團的參謀長鄧萍不幸犧牲,彭德懷得知後淚流滿面,鄧萍是他的摯友,也是他的好戰友。
解放後,鄧萍的屍骸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彭德懷指示當地,無論如何也要找到。
直到1957年,事情有了眉目,遵義當地的老百姓,在老城乾田壩找到了鄧萍的遺骸,彭德懷得知後非常高興。
第二年,遵義當地開始修築鄧萍的墓,當地政府官員知道彭德懷與鄧萍的關係十分要好,便請求彭德懷給鄧萍寫一個墓志銘。
這件事本來無可厚非,彭德懷寫了就寫了,可是寫着寫着,彭德懷又寫了其他的東西。
彭德懷也許是感懷到當年的事,止不住自己的情緒,又回顧了紅五軍和紅三軍團的光輝歷史,便寫了一首長詩,詳細回憶了自己從平江起義及第二次佔領遵義的戰鬥歷程。
彭德懷時任國防部長,他寫詩時,是在自己的辦公室寫的,寫完後,他就讓秘書放在國防部的大樓里晾曬。
黃克誠時任國防部的副部長,他得知此事後,內心有些詫異,因為他覺得彭德懷做出此事,太過於張揚了些。
對此,黃克誠便找到了在彭德懷身邊工作的人,讓他們幫自己傳遞給彭德懷一句話:「以後不要亂寫的,弄不好是要犯錯誤的。」
這件事是對是錯,我們暫且不談,不過我們從黃克誠的提醒中,完全能夠看出的一點是,在政治上,黃克誠要比彭德懷知道得多。
這就是兩人的性格,彭德懷剛硬,黃克誠剛中帶柔,他們的性格,也最終造就了兩人各自不一樣的人生。
1959年7月2日,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在廬山拉開帷幕,這次會議,主要議題是總結經驗,繼續糾正會議之前已經開始糾正的錯誤,討論下半年和以後4年的經濟工作任務。
毛主席在會議開幕時說,希望能夠多聽到大家的意見和反饋,彭德懷聽後深受鼓舞,便在小組會議上連續7次發言,或者是插話。
實際上從客觀來講,彭德懷在會議上的發言,雖然有些尖銳,但是他說的事實,還是引起了大家的共鳴。
我們可以看到的是,在彭德懷寫出那一封「萬言書」前,廬山會議的氛圍,一直是很輕鬆的,用許多人的話來說,這次的政治局擴大會議,實際上就是一次「神仙會」
參加會議的人員是白天開會,晚上看戲,有空閑時還會相互拜訪,出門游山樂水。
但是,這份輕鬆的會議氛圍,並沒有持續很長的時間。
彭德懷發現了一個問題,後來跟隨彭德懷上山的軍事參謀王承光回憶:「老總問我,這幾天會議簡報你都看了沒?我說都看了,他說,我在小組會上講了一些意見,簡報都沒有登,簡報上也看不到。」
對於此事,彭德懷顯得很不高興。
1959年7月13日,彭德懷去找毛主席,想要面談,當天來到毛主席的卧室,警衛員告訴彭德懷,毛主席已經睡了。
彭德懷聽後心中一沉,黨中央的領導人都知道,毛主席睡覺,是一件很難的事,一旦睡下,什麼事都顧不上,建國後,在所有的黨中央領導人中,也只有彭德懷一個人闖過毛主席的卧室,當時是因為抗美援朝有緊急軍務。
此時國內和平,戰爭已經過去,要打擾主席,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
彭德懷想了想,便決定離開。
如果這一天早上,毛主席沒有睡覺,而是見到了彭德懷,彭德懷一吐為快,那麼,中國的歷史,或許會不會發生改變?這些我們都無法去解釋。
因為歷史上,從來都沒有如果。
回到自己的房間後,彭德懷思緒萬千,一時之間不知道要做些什麼。
當天晚上,經過深思熟慮後,他決定給毛主席寫一封信,訴說一下自己腦子裡的想法和看到的一些事實。
這封信,就是後來的「萬言書」,實際上,這封信的內容,不過是3700字左右。
(由於信的內容太長,我就不放在文章里了,如果有人想要看的話,可以私信我,我發給你們。)
第二天,毛主席拿到了彭德懷的這封信。
看完信,毛主席苦笑着:「彭德懷送給我看的儘是消極材料,盡給我送消極材料。」
三天後,彭德懷寫的這封信,被送到了參加大會的人員手中。
1959年7月18日,時任湖南省委書記的周小舟,發言支持彭德懷,兩天後,時任外交部第一副部長的張聞天發言支持彭德懷。
7月23日,毛主席發表了尖銳激烈的談話,由此,廬山會議的輕鬆氛圍,被徹底地打破。
當天的會議上,也許是彭德懷感受到了什麼,他坐在了會議的最後一排。
會議結束後,彭德懷第一個走出了會場,可是沒走多久,他又折了回來。
此時,毛主席正和其他的幾位中央首長下坡,看到彭德懷,毛主席和氣地說:「彭總,我們談談吧。」
彭德懷漲紅了臉:「有什麼好談的,沒什麼好談的....」
毛主席不以為然:「沒關係嘛,我們有不同意見可以坐下來談談嘛。」
彭德懷再次擺手:「沒有什麼好談的.....」
兩人最終是鬧了個不歡而散。
此時,黃克誠等人也接到了毛主席的電報,來到了廬山,周恩來看到黃克誠來了,意味深長地說:「你來晚了一步,如果你7月14號以前上山的話,彭總就不會拿出那封信了。」
黃克誠聽後無言已對。
當天晚上,黃克誠與彭德懷住在了同一所別墅里,一人在東頭,一人在西頭。
彭德懷問黃克誠:「我給主席寫的那封信,你看了沒有?你覺得寫得怎麼樣?」
黃克誠已經完全認識到了這封信即將帶來的惡劣後果,他有些責怪地說:「我看了,這封信寫得不怎麼樣,彭總,你和主席相交多年,有意見可以當面說嘛,寫信幹什麼?而且這封信里的一些提法和用詞,也很不妥當。」
彭德懷聽後,腦子裡或許閃過那麼一些後悔,不過,他並沒有真正的後悔。
黃克誠雖然責怪了彭德懷一番,可是等之後會議他發言時,他還是選擇了支持彭德懷。
會議上,當黃克誠講話時,一些老戰友向他使眼色,或是用委婉的話勸他,但是黃克誠始終沒有聽,他把自己心中想要說的話, 一股腦全部都說了出來。
黃克誠發言後,有許多人找他談話,要他和彭德懷劃清界限,黃克誠沒有同意。
最終,毛主席親自找來了黃克誠。
黃克誠,彭德懷,毛主席三人都是湖南人,也許湖南人都有那麼一股「辣子」精神,毛主席對於黃克誠,還是比較賞識的,戰爭時期,他多次對黃克誠委以重任,到了和平年代,依然如此。
建國後,湖南省的首位父母官,就是毛主席點名黃克誠擔任的。
這次在廬山,黃克誠講了這些話,毛主席便決定找黃克誠談談,毛主席談話,向來是天南海北,古今中外,無所不談,他們甚至說到了解放戰爭時期四平保衛戰。
毛主席:「難道打錯了?」
黃克誠:「開始敵人推進時,我們打他一下,這沒錯,之後敵人找我軍決戰時,就不該固守了。」
毛主席:「是我決定要固守四平的。」
黃克誠頓了一下:「你決定的也是錯誤的。」
毛主席聽後久久無語,之後他緩緩開口:「那就讓歷史和後人評說吧。」
廬山會議後,黃克誠,張聞天,周小舟與彭德懷,四人都被撤銷了職務,當時,黃克誠被還禁止與彭德懷見面。
不過,兩人的友誼並沒有因此改變,後來黃克誠說:「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做夢經常同他在一起。」
6年後,彭德懷被任命為三線建設副總指揮,黃克誠被安排到山西,擔任副省長。
山西是八路軍當年的老根據地,黃克誠和彭德懷在這裡經歷了許多,重回故地,黃克誠感慨頗深,之後,他寫了一首詞《江城子·憶彭德懷》
內容是:久共患難自難忘,不思量,又思量,山水阻隔,無從話短長。兩地關懷當一樣,太行頂,峨眉崗。猶得相逢在夢鄉,宛當年,上戰場,軍號頻吹,聲震山河壯。富國強兵願必償,且共勉,莫憂傷。
特殊時期,黃克誠與彭德懷曾見過幾次面,不過兩人在幾次見面中,只交談了一句話。
1974年,彭德懷因病去世,臨終前,他擺脫自己的侄女彭鋼,將自己遺留下的書籍:送給我的好友黃克誠。
之後黃克誠收到這些特殊的「禮物」,淚流滿面。
後來黃克誠說:「「我和彭德懷言不及私,相待以誠,相爭以理,性格作風比較合得來,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