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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或許你對OPUS系列作品早已有所耳聞，當我們再度談論它時，留給你的是怎樣一種的印象？你期待的是治癒的心靈故事？沉浸的遊戲氛圍？還是科幻的世界架構？是帶着勞累的身體還要堅持通關遊戲的感動與淚水？又或是某段唯美的畫面和音樂給你帶來的共鳴？ OPUS系列給人們所講述的故事是如此的純粹與震撼，在當下早已彌足珍貴，是每個人都不應該錯過的寶藏。
繼《地球計劃》和《靈魂之橋》後，傾盡3年心血，由台灣遊戲製作公司SIGONO開發的OPUS系列第三作《龍脈常歌》問世。這標誌着SIGONO對全新科幻敘事題材作品的一次積極嘗試，這一回，主角們不再背負「宇宙葬」或是「尋找地球」的冰冷使命，而是飛向銀河，在星間旅行中偶遇夥伴，實現理想，尋找歸宿。
當然，最重要的是，本作作為系列遊戲規模最大的一作，當然也同樣講述了一段最為動人的故事。前排提示：本文包含劇透。
橫亘銀河的悠遠約定
《龍脈常歌》的世界設定於某片遙遠的宇宙，彼時的先驅者將其命名為「群山」，並從中發掘出被稱為「龍脈文明」的遠古遺迹。蘊藏了無盡龍脈能量，閃爍着微藍光芒的「汜」成為了所有人覬覦的目標，在常年戰亂後，行星礦業聯合公司與龍脈協會最終和解，釋出龍脈開採權，而來自沒落貴族「瀛海鳶家」的少主「李莫」與被培育成前戰爭兵器「女巫」的少女「艾妲」也在此因機緣巧合而初遇。從這裡開始，便是故事的開端。
故事的男女主李莫與艾妲各自都有一段苦楚的童年回憶，在家族的鬥爭與親情的缺失下，主角們早早就脫離了孩童的天真爛漫，而正是如同紅、拉米亞和大魁這樣的陪伴者，成為了他們人生理想的導師——去拯救弱者、去證明自我。這種信念成為了他們短暫生命中禁錮的枷鎖，卻又是助推其不墮入深淵的唯一力量。他們生而不幸，但宇宙的茫茫一隅見證了他們反抗的光輝，也正是如此，即使不考慮本作暗線的隱喻，他們也一定會如命中注定般相遇。
在踏上艾妲所屬的前軍用龍脈探測船「紅樓」後，玩家便可駕駛它造訪群山間的各處文明，認識流浪於銀河的商人、躲避黑幫和礦聯軍隊的搜查、偶然發現已經漂流了不知多少年的廢棄空間站，從中提取出即將消亡的歷史記錄，以及探索失落的原始龍脈，哪怕可能性再小也不放過一絲線索。如此一來，群山的社會百貌便逐漸建立起來，清晰地展現出人類紮根於浩瀚銀河的足跡。
然而，就如同系列作品一直以來所表達的主題一樣，在天文單位的距離和時間尺度下，「人」依舊還是尤為渺小。鐵嵐城的銅牆鐵壁下是燈紅酒綠的盛世，而恆星所遮蔽的背面卻飄蕩了冰冷的飛船殘骸和破舊的戰爭紀念碑，裹雜着無數的宇宙亡魂。凡此種種，在紅樓的旅行途中，玩家似乎很難感受到開拓宇宙的激情，取而代之的則是一次次安靜的告別，以及對難以觸及的理想漫漫無期的奢求。
因此，李莫與艾妲的邂逅便成為了無邊黑暗中的寶貴溫情。從一次次意外事件到彼此拯救，再到正式加入紅樓，成為彼此的家人，直到成長為名震群山的船隊。毫無疑問，將兩人距離逐漸拉進的力量，其名為愛，但華夏傳說式的浪漫恰是本作的精妙之處：雖無半句告白的甜言蜜語，兩人卻早已心意相通，將二人的命途相互交織之物，正是為心愛之人許下的約定。
「二向無常，遇而無往。追求龍脈者，其思念會與汜水共鳴，將記憶鐫刻其中，穿越時空，傳達給重要之人」。二人關係的每次升溫，都伴隨着永恆的約定——垂憐亡魂的約定、血脈重聚的約定、同生共死的約定，還有花海還鄉的約定。遊戲中篇時二人在萬道風引所的光之海中的約定便已是全篇氛圍的頂點，不過開篇倒敘的設計早已闡明，二人的悲情命運仍然不可避免，尋找「黑龍」前二人的擁抱，便是二人此生最後的美好記憶。
遊戲的最終章以半開放的設計給玩家留下了無限的念想。六十六年也許只是彗星的一次回歸周期，但卻可以是一個人的一生。滿載花卉的紅樓的隕落之地變成了無邊的花海，在汜的流動下，昔日重現，這段凄美的戀歌也終於畫上了休止符。本作對二人愛情故事的描寫自不必多說，在催人淚下的同時又讓人無不想要獻予二人最真摯的祝福，對於本作結尾的設計，玩家還可以在主線背景暗線里的神話故事中找到更多的信息。
就如同不少劇情優秀的中文本土題材佳作一樣，本作劇本的原型考據於台灣的風水神話與山脈信仰，並將其放大到宇宙的尺度上，最終形成了遊戲中以恆星為本源的「萬道神話研究」。實際上，對於二人的結局，玩家早可以通過支線事件「龍脈長歌」的歌劇內容可見一斑。
恆星「燭龍」開天闢地，「乙皇」建立萬道帝國，卻為「后土」歌聲所傾，觸怒燭龍，眾神殺之以息帝怒，卻引得太乙兵刃相向，天地顫動，行星覆滅，乙皇追憶舊誓，「花開有時，來世再遇」，遂向虛空而去。再結合遊戲中主角二人的家史與回憶以及收集的道具，便可知「來世」正是千年後此世的「龍脈常歌」。即使這是一個虛構的、意難平的故事，我也願意去相信，他們最終走向了那個最美好的結局。
悲劇不代表遺憾，離別不代表結束。正如遊戲作者在寄語中所說的那樣，這是一段悲傷而又溫暖的追求之旅，是大時代中的角色困境，是人努力為自己而活的證明。在體驗本作後，除了領略故事外，玩家們也能從中收穫屬於自己的現實共鳴。在思索遊戲啟示的同時，我們方可從二人的成長軌跡中找到答案：去活出自己，去遵從自己的內心，去鼓起勇氣面對悲歡離合。
在現代社會的高壓下，也許很多人的內心已經覆上了厚厚的繭，不再輕易被點燃。但即使是堅冰也會被融化，總有那麼些時候，人會因為一頁故事、一首音樂、或是一段回憶而敞開心扉，卸下防備，去感悟與渴求美好。
無論可嘆與否，也只有在虛擬的遊戲世界中，我們不會對李莫與艾妲童年的脆弱和執拗加以非議或唾棄，而是謹遵教誨，與之共鳴，去猛然回味那些幾乎被人遺忘的原初的善意。在我們尚能為之熱淚盈眶的時代，每個能夠通讀佳作的機會，都將成為無可替代的回憶。
總而言之，《OPUS：龍脈常歌》是一部中文劇情佳作，是一次滌盪心靈的冒險，也是一份雅俗共賞的禮物。無論是對中華神話題材的改編利用，還是在敘事手法與表達相結合以及在情緒的調動上都展現了高超的編劇水平，並且繼承了OPUS系列一直以來為人性而討論的內涵。
可能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劇情中穿插敘述的碎片回憶內容略顯重複，視角狹窄，刻畫次要人物的角度也較為單一，使得此二者構建世界觀時節奏不能完全貼合主線故事，但這對本作的整體觀感，尤其是結局高潮的演繹並無影響，仍能帶給玩家滿分劇情體驗。為了傳承這種不可言說的情感，「歌聲」便成為了最好的載體。
回蕩在宇宙中的長歌
就像本作標題所說的那樣，簡單來說，這就是一個「通過歌聲尋找龍脈的故事」。所以「歌」自然就成為了遊戲的核心玩法要素。
龍鳴是古代龍脈文明的語言，在與紅樓同行的冒險之旅中，玩家所要做的便是先通過艾妲來啟動「龍脈共振儀」，憑藉女巫的力量與龍脈遺迹中的汜共鳴，進而確定龍脈的具體位置。深入龍脈後，再通過李莫攜帶的仿聲器提取汜水中的完整龍鳴，並藉此打開遺迹中的重重機關，探索塵封的寶藏。遊戲過程中的種種解謎玩法，都和「歌聲」有着密切的聯繫。
舉例來說，在與龍門機關互動時，玩家需要調整龍鳴聲的頻譜和音量大小，使之與機關契合。雖然部分機關上有對應的紋路作為提示，但在面對一些破損的機關時，玩家還是需要根據聲音本身的變化來調整龍鳴，就像是電影中把耳朵貼在保險柜上那樣機敏地轉動開關，直到「歌聲」和遠古龍鳴產生共鳴，引發迴響。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遊戲中的解謎關卡更鼓勵你去閉上雙眼，靜心去感受龍鳴的流動。
因此，本作在音效的加工上可謂是做足了功課。除了傳遞解謎信息外，龍鳴也能夠傳遞情感。哪怕是不知名的語言，玩家也能在艾妲的歌聲中感悟到不同的情感流露。在探索龍脈的過程中，玩家也能夠時而聽見某種細弱遊絲的遠古迴響，它們是祝頌？是輓歌？還是訴求？傾聽它們的過程，也成為了遊戲樂趣的一部分。
作為全流程時長達到數十小時的作品，在追尋龍脈之餘，玩家當然也可以駕駛紅樓穿梭於銀河當中，自由自在地……撿垃圾。通過支線任務，打工和探索廢棄地標，玩家可以積攢物資和金錢，並將其換成紅樓的裝甲、燃料、以及升級材料。
在航道上或偶遇NPC時，玩家都有概率遭遇隨機事件，並通過roll點的方式來判定結果好壞，甚至後面還有QTE事件來配合演出。這為玩家在茫茫宇宙的探索之旅中帶來了不少額外的見聞，同時也為遊戲增添了些許策略性。
不過話說回來，本作並不支持自由存檔讀檔，這意味着遊戲不會死檔——如果你的飛船用盡了燃料，你會遇到好心的打撈隊把你帶回補給站，只要你記得好好打工攢夠燃料就可以再次啟航。但換句話說，完全隨機的判定方式也使得達成遊戲全成就全收集變得無比困難，我想，在經歷如此「印象深刻」的結局後，短時間內我也沒有勇氣開啟二周目了……
從另一方面說，除去優秀的「長歌」設計外，本作在其它玩法和畫面表達上的設計也很好地繼承了前作的優點，並且有不少獨到的創新之處。儘管是第一次採用全3D的畫面，《龍脈常歌》依然很好地控制着遊戲全篇的情緒表達，並且與手繪CG結合出了更加唯美與沉浸式的藝術風格，像是在幾處高潮迭起的過場演出中，就製作了不少特別的互動選項與動作細節。
令我影響最為深刻的是李莫被艾妲所救的那次探索事件，也許是深知死期將至，屏幕前的我竟與主角不約而同的選擇了去最後聆聽一次初遇艾妲時的歌聲，讓心愛之人的聲音永遠陪伴自己的靈魂。（雖然開頭已經劇透了主角沒死）
在結局二人的心通過汜水相連的一瞬間，我便感受到某種不知名的力量開始貫穿全身，於是默默放下手柄，等待遊戲曲終，而主角果然不顧破敗的身體，立刻開始全力奔跑，當我與他共同見證花海的一瞬，早已與他一道落下兩行熱淚了。上一次像這樣在情感上與幕中人的完全同步，於我而言早已是許久之前了……
總的來說，本作在玩法上同樣不乏可圈可點之處，不僅對「歌聲」解謎的設計同時兼顧了敘事和遊戲性，還創新性地加入了多樣的互動事件，全3D的畫面演出也為本作的情感渲染做出了極大的貢獻。在中文敘事和科幻題材領域，本作有資格成為標杆式的存在，成為中文獨立遊戲中的一座里程碑。
總結
本作尚有海量的故事資料可談，例如遠古碑文的歷史和設計，神話原型考據，還有紅樓收件箱中的角色趣聞，甚至光是遊戲的音樂原聲就值得玩家去單獨收藏。面對這種難得一遇的優秀作品，最佳的體驗方式當然還是親身遊玩，而如果你在享受遊戲後也能產生一絲別樣的共鳴，那真是再好不過了。正是由於玩家的詮釋，遊戲才有了不滅的生命。
順便一提，本作也是SIGONO首次為遊戲製作中文配音，熟悉各類中配番劇、遊戲的玩家估計也早早在Staff表中發現了連思宇、蔣鐵城等知名ACG作品國語配音演員。中文CV的真情流露，也為本作的故事憑添了更多浪漫。在不久之後，SIGONO即將帶給玩家的下部作品《OPUS：心相吾山》又將講述一個怎樣難忘的故事？我想只要拭目以待就好。
文：Sora | 編輯：R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