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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信,有你的信!"
我正擦着皮鞋,被這一嗓子驚得差點蹦起來。在部隊里,信件就是我們的命根子,每到發信那會兒,整個宿舍都跟過年似的熱鬧。值班的小王揮舞着一封信站在門口,一臉賤兮兮的表情。
"誰的?"我嘴上問着,心裏早有數了。
"還能有誰?你那個漂亮女老師唄!"小王晃着信封湊近我,壓低聲音又補了句,"喲,這回信挺厚啊,不會是分手信吧?"
我心裏咯噔一下,趕緊放下鞋刷起身去搶,這小子卻一溜煙跑到宿舍中間,又衝著正疊被子的幾個戰友喊:"老李的女朋友又來信啦!這回信可厚了,八成是分手信!"
"別瞎說!"我急了,"趕緊把信給我!"
"來來來,大伙兒圍觀分手信!"小王像是拍賣似的高舉信封。
老楊從上鋪跳下來,一把按住小王:"行了,別鬧了,人家的心肝寶貝來信了,你瞎起什麼哄。"說著從小王手裡奪過信遞給我,"拿去吧,別聽這小子瞎說。"
我接過信,心裏忐忑不安。這信確實比平時厚很多,而且最近小娟的來信越來越少了。找個沒人的角落坐下,我拿着信卻遲遲不敢拆開。
"不會真是分手信吧?"我心裏打鼓。
說起來,我和小娟高中就認識,但那時候也就是普通同學關係。92年那會兒,我滿懷信心報考軍校,成績差那麼一丁點兒沒考上,心裏別提多難受了。人生第一次大考敗北,我整個人都蔫了。
最後聽從調劑,我來當了兵。臨別那天,小娟特意來送我,還拍拍我肩膀說:"別灰心,你比那些考上的都強。"就這一句話,給了我莫大的安慰。
她去了師專,我去了部隊,開始了斷斷續續的通信。一開始就是普通朋友那種家常信,慢慢地,信里的內容越來越"曖昧",關係也在不知不覺中變得特別起來。
記得有次訓練太累,我在信里隨口抱怨了兩句。沒想到她回信附了一小包晒乾的橘子皮,說是她家鄉的特產,泡水喝能提神。那股淡淡的橘子香,伴了我好幾個夜班。就這樣,我當兵,她上學,書信來往間,感情也在悄悄滋長。
但最近半年,她的信明顯少了,內容也簡短了許多。聽戰友說,師專條件好,男女比例也均衡,年輕漂亮的女孩子,能有多少追求者?我只是個普通士兵,每月就那點津貼,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幾張薄薄的信紙。
這次信這麼厚...我心跳加速,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拆開信封。
裏面確實比平時厚很多,足足有四五頁紙。第一頁上還貼着她的照片,穿着漂亮的連衣裙,笑得那麼燦爛。我的手微微發抖。
"親愛的老李..."
信的開頭還是熟悉的稱呼,但接下來的內容卻讓我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這段時間一直很忙,對不起沒能按時給你回信。我們認識這麼久了,有些話我一直想對你說。這段日子我想了很多,也糾結了很多。你知道,師專的學習很忙,我參加了幾個社團,認識了不少新朋友..."
我的手不自覺地抓緊了信紙。部隊里不是沒有這樣的例子,前兩個月三班的小劉就收到了女朋友的"再見信"。原本以為我和小娟會不一樣,但或許...所有異地戀最後都逃不過這個結局?
正想到這,餘光瞥見小王幾個人躲在門口偷看,我趕緊回過神繼續往下讀。
"...我知道你一直對軍校落榜的事耿耿於懷,但我想告訴你,在我眼裡,你一直都是最優秀的那個。你堅強、勇敢、有擔當,這些品質比考上什麼學校重要得多..."
我停下來,揉了揉眼睛。這不像是分手信啊?
"...昨天我參加了實習面試,已經被定為明年的畢業分配人選。你猜我申請去了哪裡?是的,我申請了你們那邊的學校。我想去你所在的城市工作。這兩年聚少離多的日子,真的很想念你..."
"老李,我們在一起吧,正式地在一起。等你退伍,我們就結婚,好嗎?我已經跟爸媽說了,他們很支持我的決定..."
我的眼睛濕潤了,趕緊用袖子擦了擦。這哪是分手信啊,分明是...求婚信!
"哎喲,老李哭了!"小王不知什麼時候湊了過來,"真分手啦?"
我搖搖頭,使勁眨眨眼,把眼淚憋回去。
"那你哭啥?"他一臉困惑。
宿舍里其他戰友也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問着。我深吸一口氣,把信塞進口袋,突然有種想要"報復"小王的衝動。
"你不是說分手信嗎?"我故作嚴肅,"還真讓你說中了。"
"啊?"小王一臉驚訝,其他戰友也都愣住了。
"兄弟,沒事,咱們一起扛!"老楊拍拍我的肩膀。
我憋着笑,裝作難過的樣子:"她說...她說..."
"說啥?"小王瞪大了眼睛。
"她說...等我退伍就和我結婚!"我一下笑出聲來,"你小子可害慘我了,啥分手信啊!"
"我去!"小王一聽,又驚又喜,先是錘了我一拳,然後又拽着我的胳膊亂晃,"好事啊!這麼重要的事你還藏着掖着!"
宿舍里頓時炸開了鍋,大家七嘴八舌地湊過來祝賀,老楊甚至假裝擦眼淚:"臭小子,終於有人要了!"
"走走走,食堂加餐去!"小王起鬨道,"今天老李請客!"
"請就請!"我破天荒地大方起來,"走,今晚加餐,我請你們吃泡麵加火腿腸!"
那晚,我們幾個擠在食堂一角,煮了一鍋"豪華版"泡麵——幾包即食麵加上平時捨不得吃的火腿腸,還有食堂師傅偷偷塞給我們的幾個雞蛋。雖然在外人看來這算不了什麼,但在當時的軍營里,這已經是很"奢侈"的大餐了。
"說說唄,你倆咋好上的?"老楊邊吃邊問。
我想了想,笑道:"可能...是因為我的軍校落榜吧。"
"啥意思?"戰友們一頭霧水。
我咬了口泡麵,不好意思地說:"如果當初考上了軍校,可能早就和她斷了聯繫。反而是因為當了兵,我們才有了這麼多書信往來的機會,才慢慢走到了一起。"
"這麼看,你這軍校落榜還是因禍得福啊!"小王打趣道。
老班長路過看見我們,湊過來問什麼事這麼熱鬧。聽說後,他也笑着拍拍我的肩膀:"小子,運氣不錯啊!多少人在部隊都是分手收場,你倒好,修成正果了!記得結婚請咱們吃飯啊!"
"必須的!"我笑着應下。
回到宿舍,夜裡大家都睡了,我躺在床上又把信看了一遍。藉著微弱的走廊燈光,我細細品味着每一個字,心裏滿是感動和決心。小娟選擇了我,選擇了這個軍校落榜的普通士兵,我一定要加倍珍惜她,不辜負她的愛和信任。
第二天早操前,我早早起床,跑去打電話站排隊。好不容易輪到我,卻不知該說什麼好,只是結結巴巴地說了一句:"我收到信了...我...我願意..."電話那頭,小娟甜甜地笑了。
那年,我22歲,她21歲。在那個沒有手機、沒有網絡的年代,我們靠着一封封書信,跨越了千山萬水的距離。兩年後,她真的調到了我所在的城市工作。我退伍後,我們如約結婚了。
現在回想起那封信,仍然忍不住熱淚盈眶。那是我人生中最珍貴的一封信,它不僅帶給我愛情的承諾,更給了我生活的勇氣和信心。在那個青春年少的軍營歲月里,它如同一盞明燈,照亮了我的整個世界。
師友們,這個故事最打動你的地方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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