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俑之城》、《濟公》兩連撲後,本該屬於國漫的暑期檔黯淡無光。
大家都在等着救市之作《白蛇2:青蛇劫起》。
2019年初,《白蛇:緣起》憑藉過硬的口碑逆襲成為票房黑馬。
大尺度的親密戲份、敢愛敢恨的人物形象、女A男O的愛情關係…
在國漫里都算得上是里程碑式的獨一份。
續集《青蛇劫起》是原班人馬耗時3年的誠意之作。
貓眼實時票房已破4億,評分9.1。
相較於前作,續集特效升級、故事升級、內核升級。同時,這也意味着講故事的難度加大。
▲豆瓣開分7.6
老實說,這是一部差強人意的爽片。
故事結構有缺陷,但瑕不掩瑜,緊湊的敘事節奏和頂尖的視覺特效,補回來不少。
某種程度上,它作為國內第一部女性主義動畫電影,也值得說道。
♯01
東西方美學的混搭
先來誇一誇。
毋庸置疑,特效畫面、世界觀設定…《青蛇劫起》都是國漫里的絕對翹楚。
最驚喜的,是廢土朋克+中國古風的混搭美學。
慶幸的是它的混搭元素紮根於劇情文本,而不是憑空捏造的「海市蜃樓」。
▲寶青坊主
電影開頭,青白二蛇大戰法海失敗。
小白被封印在雷峰塔,小青則是墮入了虛空之境——「修羅城」。
鏡頭一轉,小青穿越到現代都市。
接下來的情節幾乎就是顛覆性的全新創作。
劇情到這裡,緊接着一個追逐的鏡頭,再一次「打臉」觀眾。
修羅城,不是某座現代都市。
它介於生和死之間的架空世界,不受時間和空間的限制。
古代和現代,西方和東方,各種截然不同的元素雜糅在一起。
因此,我們能看到末日廢土、蒸汽朋克、東方古韻…宛如視覺爆炸的大拼盤,令人直呼過癮。
▲萬宜超市、修羅城
流落到此處的,都是死後放不下執念的人,心有不甘、不入輪迴。
不過,說人有些片面,畢竟這裡人妖鬼怪混雜,各自拉幫結派,互相廝殺。
有腳踩重機的牛魔王、身着機械裝甲的羅剎女、朋克范的蜘蛛精…
▲牛魔王、羅剎女
自然,後現代的拼貼手法,不足為奇。
真正驚艷的,是奇觀化的視效結構,蘊藏着大量東方神話里的志怪元素。
比如,修羅城實際是一個銜尾蛇的結構,蛇頭吞噬蛇尾,對應佛教的「輪迴」概念。
老建築坍塌、新建築立起…樓起樓塌是生生不息地輪迴,就和慾望一樣,永無止境。
比如,無池借鑒「孟婆湯」的概念,跳入無池就能洗凈「執念」,轉世輪迴。
比如,四劫輪迴,取材自《山海經》。
每一次劫起都是為了清除城內不願輪迴的眾生。
火劫,是代表大火之兆的畢方,高空掠過,焚燒萬物。
水劫,是吐露神水的玄龜,海嘯席捲,湮滅眾生。
風劫,是人面鳥身的風神飛廉,颶風圍攻,飛沙走石。
♯02
一個鏡頭做三年
一開場,電影就直接上了一道大菜。
青白二蛇鬥法海的經典場面,經費肉眼可見地在燃燒。
放在別的片子,這一段完全能抵作高潮戲撐場面,但導演卻只拿它來開胃。
不到4分鐘的戲份,僅一個海浪的細節就打磨了整整3年。
小到水的紋路、海浪的流速,大到光影聲效,每一個細節都是精益求精。
一直被詬病的角色建模,團隊也是下了番苦功夫。
仔細瞧,清晰可見的毛髮細節和質感,完全可以媲美國外大廠。(默默心疼團隊的肝)
甚至整個表情系統也直接全部更新。
逼得工作人員紛紛「影帝」上身,只為給角色的拍攝提供足夠的參考素材。
單單是一瞬間的表情,動畫師們就嘗試了多種版本,千試萬試,才敲定最終版。
整部影片,最喜歡的是黑風洞的水墨畫風。
小青整個人暈開,幻化成蛇,水墨+殘影,十足驚艷!
看着驚艷,實操起來卻是極為耗神的。
在三維動畫的基礎上,融入中國傳統的水墨寫意,是前所未有的挑戰。
光單個場景的製作時間就長達90天。
更難的是有些特效是隨機的,需要嘗試多種版本,才能取捨出來。
♯03
令人誤會的「姐妹情」
誇完了,就來挑下毛病。
不出意料,配角形象的單薄、故事設定的殘缺、敘述邏輯的漏洞…國漫的老毛病,它基本上都有。
▲司馬官人
影片爭議最大的一點:小白性轉成男性。
一路保護小青的蒙面少年,身份雙重反轉,原來是小白逃出雷峰塔,投胎轉世而來。
導演在採訪里有透露:電影嘗試利用「去性別化」的手法,強調小青和小白之間的感情已經超越了世俗情感。
這是一種大膽的嘗試,本可以成為影片的一大亮點。
但是前面情感的鋪墊和身份反轉的伏筆太少。
比如:小青的執念從何而來?小白又為何墮入修羅城?小青和小白緣從何起?
沒有任何交代,完全依賴神話IP對「青白二蛇」的關係設定,結果就是兩邊不討好。
一種是指責電影披着直男直女的皮在搞百合戀。
另一種是批評性別的反轉破壞了純粹的姐妹情,削弱了「girls help girls」的內核。
♯04
跑「偏」的女性主義
作為國內第一部女性主義動畫電影。
電影的創作內核過於淺薄:女孩的成長是通過經歷愛情,通過每個男孩去成長的。
因此,小青最後覺醒的標誌,就是高喊一句「男人都靠不住,女人只有靠自己。」
乍一聽,說得挺對,甚至想站起來鼓掌。
但冷靜過後,咱們性別對調,再來看一下:女人都靠不住,男人只有靠自己。
這種片面的性別對立,是否真的能表達女性意識的覺醒?
除去開場猥瑣男的調戲,影片沒有再刻畫現實女性所處的困境和面臨的問題,真的能引發女性共鳴嗎?
電影里夾雜的男性凝視,用特寫鏡頭,局部地、割裂地放大女性角色的身體,真的合適嗎?
但電影最大的問題是對女性主義的錯誤解讀,直接用力量的強化體現小青的覺醒。
借用北大教授戴錦華老師的觀點,這種以力量強弱作為核心的女性邏輯,實際上,只是對男權的複製。
本質仍停留在「誰有錢誰有權誰說了算」的資本邏輯上。
要知道,女性主義電影最重要的力量在於:
「經由女性去看向形形色色像女性這樣的,曾經被忽視的弱勢人群,看他們的創造和累計,重新發現他們的價值。」
電影內核都已經跑偏,敘述邏輯自然漏洞百出。
比如,體現小青內心轉變的重頭戲「黑風洞戰法海」。僅用一段蒙太奇的鏡頭,就糊弄過去。
小青如何戰勝法海?小白如何逃出雷峰塔?依舊沒有任何交代。
酷炫的視覺轟炸,只是電影的加分項,無法掩蓋故事的缺陷,也無法彌補內涵的缺失。
但仍要強調一點,嚴格意義上,《青蛇劫起》不是爛片。
和打着「國漫崛起」的濫竽充數之作相比,電影流露出的態度都是真摯和熱忱的。
只是還沒學會走,就急着跑,結果步子邁得太大,咔嘣,扯到褲腿了。
最後,送上一句希冀:長路漫漫,腳踏實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