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山河念
《還珠格格》，一部清宮喜劇，當年一經播出就紅遍大江南北，此後20餘年熱度未消。
這部1998年播出的經典傳奇劇，承載了多少80後和90後的歡樂童年。
「讓我們紅塵作伴，活得瀟瀟洒灑，策馬奔騰，共享人世繁華！對酒當歌，唱出心中喜悅，轟轟烈烈，把握青春年華……」
當年的我們一心只追那扣人心弦的劇情，傳唱那朗朗上口的歌曲，卻從未細細覺察齣劇中還出現了不少詩詞。
這些詩詞與劇目相輔相成，隨着電視劇也煥發著奪目的光彩，而重溫數遍劇目的我們，卻很少留意過。
美學大師朱光潛曾說過：「要養成純正的文學趣味，我們最好從讀詩入手。」
古詩詞作為中國傳統文化的瑰寶和精髓，在劇中出現那麼多，就讓我們一起去盤點一下吧。
1
小燕子進宮陰錯陽差當了格格後，一直心心念念着紫薇。
順利出宮見了紫薇一面，回來後轉頭對永琪說：「五阿哥，就說你在教我作詩，明天紀師傅要考！趕快教我一首詩吧！」
永琪說皇阿瑪喜歡李白，李白有一首喝酒的詩，是這樣寫的：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永琪教了起來，小燕子忙着惡補。
此詩出自唐代詩人李白的《月下獨酌四首·其一》，全詩如下：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
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
醒時同交歡，醉後各分散。
永結無情游，相期邈雲漢。
2
紫薇先以丫鬟的身份進宮。一個萬籟俱寂的夜晚，漱芳齋的大廳里，紫薇正撫琴而歌。
歌聲蕩漾在夜色里，路過的乾隆被這樣凄婉的歌聲深深吸引，佇立靜聽。
皇上走進漱芳齋，紫薇泡了碧螺春茶奉上。
乾隆好奇地問紫薇「誰教你的琴？誰教你的歌」，紫薇說起了她娘，說她娘至死沒有等到她爹。
乾隆不禁憐惜，扼腕大嘆：「可惜啊可惜！所以，古人有詩說，『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當初輕言離別，才導致一生的等待。
此詩出自唐代詩人王昌齡的《閨怨》，全詩如下：
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妝上翠樓。
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
3
皇上打算微服出巡，讓小燕子把《古從軍行》背來聽聽，不背不能跟着出行。
永琪幾人開始想辦法，幫她忙，讓她快讀快背，還想出了舞劍背詩的方法。
永琪一面舞劍，一面隨着劍的動作，念着：「白日登山望烽火，黃昏飲馬傍郊河……」
此詩出自唐代詩人李頎的《古從軍行》，全詩如下：
白日登山望烽火，黃昏飲馬傍交河。
行人刁鬥風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
野雲萬里無城郭，雨雪紛紛連大漠。
胡雁哀鳴夜夜飛，胡兒眼淚雙雙落。
聞道玉門猶被遮，應將性命逐輕車。
年年戰骨埋荒外，空見蒲桃入漢家。
次日，小燕子在皇上面前，背不下去，說想邊舞劍邊背詩，沒有劍，找根樹枝也可以，結果背得一塌糊塗。
後來紫薇救急，另外替小燕子背了一首：
「春雲欲灃旋朦朦，百頃南湖一棹通。回望還迷堤柳綠，到來才辨謝梅紅。不殊圖畫倪黃境，真是樓台煙雨中，欲情李牟攜鐵笛，月明度曲水晶宮。」
乾隆聽完，大喜，因為這是他的詩，是他下江南時，描寫的一幅煙雨繚繞、花紅柳綠的江南美景圖。
4
紫薇眾人陪同皇上微服出巡.途中，走到一處綠水青山之地，乾隆看此處風景甚好，一時興起，席地而坐，以天為廬，以地為家，面對綠水青山，弄點酒菜，吃吃喝喝，愜意美妙哉。
到附近農家借來工具，買來食材後，五個人生火搬柴，忙得不亦樂乎。
小燕子在地上挖了個大洞，烤了兩隻「叫花雞」，香氣四溢。
乾隆本來忌諱叫花雞，聽紫薇說烤兩隻就不叫做『叫花雞」了！說叫「在天願作比翼鳥」！乾隆一怔，大樂。
此句出自唐代白居易的《長恨歌》，節選如下：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紫薇為眾人斟酒，並端上小菜，把炒那盤紅杆子綠葉的菜，命名為「紅嘴綠鸚哥」。鄂先生說其實就是菠菜而已！
紫薇說在這青山綠水中吃飯，必須詩意一點！
紫薇又上一盤炒青菜，說這道菜味道普通，名字不錯！叫「燕草如碧絲」！
紫薇又上了一盤炒青菜，說是「秦桑低綠枝」！
這兩句出自李白的《春思》，全詩如下：
燕草如碧絲，秦桑低綠枝。
當君懷歸日，是妾斷腸時。
春風不相識，何事入羅幃。
紫薇又上菜，還是炒青菜，上面覆蓋豆腐，說是「漠漠水田飛白鷺」！
紫薇再上菜，還是炒青菜，上面覆蓋炒蛋，說是「陰陰夏木囀黃鵬」！
這兩句出自唐代詩人王維的《秋歸輞川庄作》，全詩如下：
積雨空林煙火遲，蒸藜炊黍餉東菑。
漠漠水田飛白鷺，陰陰夏木囀黃鸝。
山中習靜觀朝槿，松下清齋折露葵。
野老與人爭席罷，海鷗何事更相疑。
乾隆大樂，一群人笑得東倒西歪。
好不容易，來了一個葷菜，是烤鴨子，紫薇說叫是「鳳凰台上鳳凰游」！
一餐飯在吃吃笑笑中結束，杯盤狼藉。大家酒足飯飽。乾隆有意跟紫薇開玩笑，指着叫花雞的泥殼問道：「這是什麼？」
紫薇答「這是黃鶴一去不復返」！
紀曉嵐想考紫薇一下，指着已經吃得只剩骨頭的鴨子問道：「這又是什麼！」
紫薇看看鴨子骨頭，再看前面的小溪，說這是「鳳去台空江自流」！
這兩句出自李白的《登金陵鳳凰台》，全詩如下：
鳳凰台上鳳凰游，鳳去台空江自流。
吳宮花草埋幽徑，晉代衣冠成古丘。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鷺洲。
總為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
5
出巡途中，有一天大隊人馬走了一條山路，馬車陷入泥淖，眾人在合力推車。
乾隆只得下馬車，在雨中撐着傘等候，卻不幸感染了風寒。
晚上小燕子和紫薇兩人照顧在側。乾隆在做夢，夢裡雨荷向他緩緩走來，眼中盈盈含淚。
夢裡的雨荷在說：「記住幾句話：君當如磐石，妾當如蒲草，蒲草韌如絲，磐石無轉移！」
夏雨荷對乾隆皇帝的痴心全部體現在《孔雀東南飛》中的詩詞上，節選如下：
新婦謂府吏:「感君區區懷!君既若見錄，不久望君來。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我有親父兄，性行暴如雷，恐不任我意，逆以煎我懷。」舉手長勞勞，二情同依依。
雨荷說完幽怨地轉身而去。乾隆驚醒，陡然坐起身子，口中喚着雨荷的名字。
乾隆看到眼前紫薇驚怔的雙眸，迷糊中把紫薇當成了雨荷。
紫薇說她知道老爺的詩！就輕輕地念：「雨後荷花承恩露，滿城春色映朝陽，大明湖上風光好，泰岳峰高聖澤長。」
乾隆顯得疑惑極了。紫薇就像一個謎一般的存在。
6
維族的阿里和卓帶着寶貝公主含香，來到紫禁城。阿里和卓將女兒含香獻給了皇上。
阿里和卓告別出城那天，含香送到城門口。然送父千里，終有一別。
父女二人，執手相看淚眼，都勸彼此保重，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良久，父女二人，忍痛放開了彼此緊握的手。阿里大喊一聲，毅然策馬，兩度回頭後，率大隊人馬絕塵而去。
含香迎風佇立在曠野中，眼中含滿淚水，目送着父親和回部人馬消失在眼帘。
她神情壯烈，衣袂飄然。連爾康和永琪都深深震撼，感應到這種離別的沉痛，不忍心上前催促。
爾康對含香已經充滿憐恤之情，感慨的說：「李白的詩，我現在才明白了，『揮手自茲去，蕭蕭班馬鳴』正是現在的寫照。讓她再停留一會兒吧！」
這句出自李白的《送友人》，全詩如下：
青山橫北郭，白水繞東城。
此地一為別，孤蓬萬里征。
浮雲遊子意，落日故人情。
揮手自茲去，蕭蕭班馬鳴。
7
爾康和紫薇定情後，有一句是他們愛情的宣言，數次出現，那便是：「山無棱，天地合，才敢與君絕！」
這句出自漢樂府民歌《饒歌》中的一首情歌《上邪》，是一位痴情女子對愛人的熱烈表白，人人都能脫口而出，但劇中用得並不準確，原句是：
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8
為了提高小燕子的素養，眾人曾教她學成語，念唐詩。
那一次，小燕子邊練劍，終於背出了一首：「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
這首啟蒙詩篇的出處是唐代詩人孟浩然的《春曉》，全詩如下：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
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永琪給她念了一首陳子昂的詩：「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
陳子昂還被小燕子吐槽一番，說這個作詩的人，都是閑得無聊，才寫這些不通的話！
這是給小燕子帶來諸多煩惱的古詩，小燕子賭氣離宮出走，她打了侍衛逃出皇宮，還給紫薇留了一封信，詩詞套用得簡直完美：「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眼前不見的，是小燕子！」
小燕子被困棋社，從夢中醒來後曾改編：「前不見蹄髈，後不見烤鴨，念肚子之空空，獨愴然而涕下。」
這首詩的出處是唐代詩人陳子昂的《登幽州台歌》，全詩如下：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
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9
簫劍一出場就帶神秘光環。那一日，他來到會賓樓，選了一個靠窗的位子坐下，手裡的簫和劍，「啪」的一聲放在桌上。
他要幾盤小菜，一壺燙酒。聽說還能住宿，也要一間雅緻清靜房間。
旁桌小燕子等人都很好奇，他們見簫劍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開始自顧自的喝起酒來。
後來簫劍帶着幾分酒意，拿筷子敲着酒壺，竟念起詩來：「書畫琴棋詩酒花，當年件件不離他，如今五事皆更變，簫劍江山詩酒茶！」
這首詩是化用，原詩是明代唐寅的《開門七件事》：
柴米油鹽醬醋茶，般般都在別人家。
歲暮天寒無一事，竹堂寺里看梅花。
大家對這個談吐不俗的江湖人士油然起敬，頗為驚嘆，議論紛紛。
簫劍再喝了一杯酒，用筷子敲着酒壺，又念另外一首詩：「一簫一劍走江湖，千古情愁酒一壺！兩腳踏翻塵世路，以天為蓋地為廬！」
此詩一出，引得眾人按捺不住，要立馬去結交一下這個人物。
這句洒脫之語出自《淮南子•原道訓》，原句為：
大丈夫恬然無思，淡然無慮；以天為蓋，以地為輿；四時為馬，陰陽為御；乘雲凌霄，與造化者俱。
10
香妃逃出宮後，小燕子紫薇都叫喊着香妃娘娘變成蝴蝶飛走了。
眾人解釋，其中爾康就對皇上恭敬而誠摯地說：「令妃娘娘說得對極了！皇上，李商隱的詩寫得好：『庄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香妃娘娘，說不定只是皇上的一個『蝴蝶夢』而已！」
這句詩出自唐代詩人李商隱的《錦瑟》，全詩為：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庄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11
香妃不見之後，皇上傷心無比，獃獃地坐在寶月樓里，思念含香。
令妃來勸皇上，說說不定香妃還會飛回來呢。
皇上說無論她是不是變成蝴蝶，都不會再回來了。
令妃說，香妃走了，還有臣妾呀，不是有詩說過「滿目山河空念遠，不如憐取眼前人」嗎？把對香妃的愛轉給臣妾吧。一句詞直抵皇上內心，慰藉了皇上的失望落寞。
這句詞出自宋代晏殊寫的《浣溪沙·一向年光有限身》，放眼遠看遼闊山河，想念遠方的親友，與其傷感春光易逝，不如好好憐愛眼前之人。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閑離別易銷魂，酒筵歌席莫辭頻。
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
12
浪跡天涯的逃亡途中，永琪誤會簫劍。
席間，簫劍也念過一首詩：
「人生無根蒂，飄如陌上塵，分散逐風轉，此已非常身。落地為兄弟，何必骨肉親？得歡當作樂，斗酒聚比鄰！及時當勉勵，歲月不饒人！」
眾人聽之，深為贊同。「落地為兄弟，何必骨肉親」就是他們大家的寫照呀！」
他們是一群沒根沒蒂沒家的人，是真正的兄弟姐妹吧啊。
簫劍和永琪的一場誤會，就在「落地為兄弟，何必骨肉親」的感覺中巧妙化解了。
這句詩出自魏晉詩人陶淵明的《雜詩十二首·其一》
人生無根蒂，飄如陌上塵。
分散逐風轉，此已非常身。
落地為兄弟，何必骨肉親！
得歡當作樂，斗酒聚比鄰。
盛年不重來，一日難再晨。
及時當勉勵，歲月不待人。
13
負責暗訪「還珠逃命組」的李大人回京復命，從袖子里拿出一張信箋，是爾康的字，上面寫着「粉骨碎身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大有絕筆意味的詩，讓皇上震驚不已。
這首詩出自明代于謙的石灰吟》，全詩如下：
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閑。
粉骨碎身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14
皇上親自到南陽接紫薇幾人，爾康恭敬而誠懇地對皇上說了一番話：
「皇上，在這次的逃亡里，我曾經被砍了兩刀，差點失去了我的左手……我知道失去手臂的痛，實在不願意您也痛一次！但是，紫薇和小燕子，在宮裡飽受迫害，兩人又不知人情世故，再度犯錯的可能性太大！皇上如果真的愛他們，不如放掉她們！也允許我和永琪，跟着她們去流浪！『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算是您對我們的恩賜！」
這句詞出自宋代蘇軾的《臨江仙》，全詞如下：
夜飲東坡醒復醉，歸來彷彿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鳴。敲門都不應，倚杖聽江聲。
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夜闌風靜縠紋平。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
15
小燕子和紫薇結婚那晚，眾人忙成一團。
晴兒急急地往外沖，趕着去慈寧宮取吉祥鎖，就和門外的簫劍撞了一個滿懷。
晴兒差點摔跤，簫劍伸手扶住。兩人脫口叫出對方的名字。原來他們對彼此早已久聞大名，如雷貫耳。
令妃吉祥鎖找到，晴兒又急忙奔回大廳，不忘回頭去看簫劍一眼，兩人目光交視。
簫劍看她兩度回頭，就震住了。但見那大廳內．到處都懸掛著紅色的燈籠，她就在無數燈籠的光影下，如夢似幻的站着，臉上帶着一個如夢似幻的微笑。
簫劍獨自怔怔地站在那兒，柳青走過來拍了他一下，問他在看什麼。
「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簫劍喃喃地念。
這句詞出自宋代詞人辛棄疾的《青玉案·元夕》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