戛納紅毯。ic photo/ 圖
今年的第78屆戛納國際電影節，組委會發佈紅毯新規：出於得體性考慮，任何形式的裸露裝扮以及體積過於龐大的服飾，將在紅毯及電影節其他區域一律禁止。
業界推測，本次戛納紅毯新規的推出是為了避免kanye west妻子bianca censori此前的紅毯裸裝輿情再次發生，旨在提高紅毯流程的效率並將大眾的眼球拉回到電影節本身。但「禁裸令」無疑讓明星團隊措手不及，也引發了社會爭議——這究竟是文化品位的回歸，還是對「穿衣自由」的約束？
露膚裝是藝術，還是博眼球？
實際上早在1988年，大膽的着裝風格就已亮相戛納紅毯，其時藝術家jeff koons的未婚妻、意大利籍艷星ilona staller以一襲粉色露胸禮服登陸戛納紅毯，隨後cameron diaz、claudia schiffer等明星都不約而同地以身體為畫布亮相，將露膚與藝術表達相關聯。
回顧現代時尚，著名歌手rihanna身穿水晶透視禮服出席2014年的cfda時尚大獎可謂成功挑戰了傳統審美並獲封「時尚偶像」，自此裸裝開始興起，更在過去的兩年里迎來了集體爆發。2024年時尚搜索引擎tagwalk的報告顯示，關鍵詞「露膚度」在紅毯禮服中的出現頻率同比上升41%。
然而裸裝造型並非沒有爭議。眾所周知，作為社會關注度極高的紅毯活動，明星造型的露膚度與得體需要兼顧審美文化、法律和社會倫理的多重平衡。而在亞洲地區，2023年韓國明星泫雅在曼谷waterbomb音樂節上身穿蕾絲米白分體泳衣，便遭到網友的批評，認為「像穿着一整套內衣褲」、「表演不入流，充滿性暗示」。而在2023年的科切拉音樂節上，另一韓國明星jennie穿着的凸顯上身的粉色鏤空馬甲裝，也被觀眾抨擊「像情趣內衣」。
此時露膚到底是藝術表達還是軟色情，成了大眾爭議的焦點。而這兩者的核心差異，或許就在於是否體現出了穿着者的自主權。
學者judith butler提出的 「性別操演理論」認為，身體展示可以是一種性別認同和自我表達的方式，具有積極的社會意義。就像穿着禮服出席晚宴，為藝術創作和舞台表演展現身材曲線，如果這些行為是基於自我意願的主動選擇，便可理解為個人對身體自主權掌控的藝術表達，而非被物化凝視的軟色情。
因此穿着者自身感到自洽舒適極為重要。正如kanye west妻子bianca censori在今年格萊美頒獎典禮紅毯上僅穿着完全透明的裸色網眼連衣裙，幾乎赤身裸體的亮相不僅完全突破了大眾的想像，而且表現出尷尬與不安，其裸裝造型也被指徹底淪為了 「流量密碼」。
2024年的戛納電影節上，bella hadid身穿透明裸色禮服參加電影《深淵》首映時，就因胸部幾乎完全裸露，也引發「有損典禮品格」的批評。為避免成為明星和網紅博取流量的工具，戛納高層便試圖通過紅毯新規來努力維護電影節的莊重性和氛圍感，對抗商業化炒作。
新規爭議背後的思考與探討
儘管戛納的「禁裸令」新規目的是讓紅毯回歸電影藝術的核心，但也有人說只有身在戛納的人才能聚焦電影，新規將適得其反，讓本就看不到電影的人更留意戛納紅毯。
有新規支持者提出，過度暴露的服裝易將女性身體物化為「被觀看的對象」，新規將減少女性在公共場域中被性凝視的風險。「女性被凝視」是長期存在的全球性問題，尤其在影視和公共媒體中表現明顯。
研究數據顯示，女性角色在電影和廣告中往往被過度性化和物化。國際組織plan international與geena davis研究所聯合分析了20個國家56部票房前列影片，發現「女性重要角色裸體出現的概率是同類男性角色的四倍」。幾乎三分之一的重要女性角色身着暴露衣物，而相似的男性角色中僅不足10%。若「禁裸令」得到執行，將減少女性在鏡頭前被迫以「暴露身體」取悅公眾的壓力。
也有部分支持者認為 「暴露穿着會吸引不必要的關注，增加女性被騷擾的風險」。在保守的文化語境下，暴露穿着可能被曲解為「性同意暗示」。
例如，印度尼西亞研究顯示，部分男性認為女性穿短裙=「開放態度」。特別是未成年人缺乏對「性感化」符號的理解，若過早接觸暴露的服飾，可能被有戀童癖者扭曲解讀為「可接近對象」。
但反對戛納紅毯新規的聲音也不少，回顧歷史，「裸露設計」在女性時尚史上具有重要地位。1930年代，「裸露禮服」指無肩帶設計，象徵女性解放；1962年marilyn monroe的裸色亮片裙更成為女性力量的標誌。
此前亦出現有女性通過主動暴露身體來對抗凝視、挑戰傳統性別規範的案例。如行為藝術家marina abramović的作品，以身體為媒介引發公眾對性別、權力的思考，這種 「暴露」 本身就是對物化邏輯的解構。
「物化」的定義核心或許在於 「客體化」 而非 「暴露」，本質是將人視為工具或客體，而非具有獨立思想和情感的主體。例如，某些廣告刻意將女性的身體部位割裂（如僅展示胸部、腿部），並與商品捆綁以吸引眼球，這種剝離女性主體性的呈現方式才是真正的物化。而女性自主、有意識地展示身體，如運動員展示健康的肌肉線條、舞者通過肢體語言表達藝術情感，其核心是對自我價值的肯定，與物化有着本質區別。
同時也有反對者指出，此次戛納的紅毯新規將限制時尚行業的先鋒探索。流行趨勢網站wgsn在今年年初預測，「第二層皮膚」和「視覺裸露」將成為高定時裝的重要語言，因此禁裸令可能迫使設計師縮窄創作邊界。這種自上而下的規制滲透，恐將消解紅毯時尚固有的實驗精神和越界魅力。
儘管圍繞 「禁裸令」 新規的爭議尚無定論，但戛納組委會在媒體傳播和商業營銷中，致力於避免將女性身體簡化為吸引流量的工具，轉而關注女性作為完整個體的多元價值，這一出發點值得肯定。更重要的是，該新規引發了公眾對女性議題的思考與探討，無疑是一件積極的事。
謝佳晉
責編 梁欣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