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王寶社編劇、常浩導演，雲南省話劇院和雲南戲劇家協會聯合創排的話劇《桂梅老師》，於2022年8月25日晚在石家莊人民會堂演出。該劇講述了雲南大山裡一個叫華坪的小鎮，一身疾病的張桂梅老師，她不顧個人傷痛，用一雙粘滿了止痛膏的手，托舉起兩千多名女孩走出大山，考進了大學。她還創建了中國第一所免費女子高中，義務兼起華坪兒童福利院一百多名孤兒們的「媽媽」……該劇舞台設計簡樸，表演結構豐富，音效燈光恰切，讓「桂梅老師」這一藝術形象鮮活立體有血有肉，感染了無數觀眾。
《桂梅老師》演齣劇照 河北省文化和旅遊廳供圖
一、人物塑造飽滿
桂梅老師人物原型是東北出生的張桂梅老師，她因姐姐支邊，一起來到了雲南的大山裡，在這裡工作、生活，紮根四十年。
活着的原型搬上舞台，本身就有難度，況且她離編創者們很近。塑造這一人物，過於誇張，會流於人物的空洞；原版照搬，又失去了藝術創作高於生活的原則。話劇開場的設計，就體現了編劇和導演們的這一匠心：華坪女子高級中學領受了一項上級的任務，要組織一支宣講團，去全國各地，宣講桂梅老師的先進事迹。可是，在宣講團的宣講練習中，桂梅老師不許她們用「大愛無疆」這樣的形容詞來形容她，更不允許她們把她拔得高大上。那個女同學說桂梅老師用她瘦弱的肩，扛起她們五彩斑斕的夢幻，這更是桂梅老師嚴重不同意的，她說她們忘了來時的路。此時，舞台的轉場，燈光運用，都恰到好處。讓桂梅老師的出現圓潤自然。此時的這一個，被學生叫過大魔頭的桂梅老師，豐滿立體地出現了。人物的外形羸弱，可是內心是如此堅定有力！
面對困難，她也有過沮喪灰心。是信仰，讓她有了死而復生的力量，又堅定地舉起了右手，向黨旗宣誓：為共產主義事業奮鬥終生！
劇中有一個細節，桂梅老師那瘦弱的十指，一直貼滿了白色的膠布。那是因為她長年風濕骨痛，滿手貼着的是止痛膏藥。身患二十多種疾病，每一種病都能隨時終止她的生命，可她顧不得這些，因為大山裡的孩子，尤其是那些女孩們，過早的失學，嫁人，生育，摧毀的是幾代人。而救下一個女孩，讓一個女孩受到良好教育，走出大山，進入大學，成為社會的有用之才，這不僅會改變她個人的命運，也能拯救幾代人。桂梅老師就是這樣想的，面對她的女學生成了放羊娃，家長的重男輕女，她心急如焚。用自己的工資，自己所有的心血，幫助一個是一個。幾十年間，她徒步走過十一萬多公里，大山裡的溝溝角角，河流險灘，都留下過她的腳印。她家訪了每一戶貧困的孩子，幫助她們，勸說父母，她就是用那雙貼滿了膏藥的手，牽着她們，一個又一個，走出了落後荒蕪，開啟了希望的明天。
這條希望之路，又是那麼坎坷，那麼荊棘。當她用討要來的錢，化緣來的錢，一磚一瓦，建起麗江華坪女子免費高中時，不到三個月，一些老師就受不了，工作環境太艱苦，上廁所要男老師兼起保安，洗個澡也很難，陸續地，一些老師辭職。桂梅老師跑去教育局，希望領導想辦法，領導給出的辦法，是學校解散，學生分流。
那個晚上，趴在桌前的桂梅老師，心靈經歷了震蕩，情感經受了洗禮，她也想一了百了，但江姐的光輝形象鼓舞了她。比起江姐，自己遇到的這點困難，又算得了什麼呢？振作起來的桂梅老師，全身又是錚錚鐵骨，帶領留下的六個共產黨員，向黨宣誓：為共產主義事業，奮鬥終生！
二、舞台藝術調度圓潤
教育是民族的未來。該劇的中心緊緊圍繞教育這一主題，來展現桂梅老師的一生，為教育付出的心血。
她有一句發自肺腑的話：教育一個女孩子，讓一個女孩子受良好的教育，就能拯救三代人。這是因為她目睹了愚昧帶來的後果，蒙昧給人類帶來的危害。比如那個因為被人抓扯了衣襟，就服毒的女子。那個因為女人被拉扯，就認為妻子不潔，苦苦相逼，最後逼死女人，自己也尋死自盡的丈夫……他們的悲劇，帶來的是更大的悲劇，桂梅老師心痛。
在這部分的轉場，燈光運用中，處理得特別圓潤自然，音樂的適時響起，也直逼人心。好的舞台藝術效果，就像大自然的四季，春秋有序又四時分明。
另一場，女子失手殺死了自己的丈夫，在八歲的兒子面前。她因此進了監獄。孩子變得沉默寡言，更不肯原諒媽媽。失去了所有希望的母親，在監獄裏幾度自殺，想結束毫無希望的生活。讓獄警也束手無策。
是桂梅老師，勸動了孩子。在孩子生日這一天，她親自帶着一盒蛋糕，陪着孩子，來到媽媽服刑的監獄。開始孩子是抵觸的，他低着頭，不吭一聲，他不願意叫出媽媽，也不許媽媽切蛋糕。這時的桂梅老師，是一個兼具着母性情懷的女性，她用使眼色，小動作，啞語，來表現此時人物的心理。此時的舞檯燈光，轉場調度，都運用得非常巧妙，一些獄友在議論前面那個殺夫的女人，由她們的議論，女人的解釋，揭開了悲劇之謎。母親回憶，那天，就是因為想給兒子買個蛋糕，過生日。好不容易攢下的十元錢，被丈夫搶去喝酒。他喝得爛醉，還打人。這時女演員的表演非常真實、可信，她說開始是因為打斷了男人的腿，她娘家人擔心他好了會用更暴力的手段打她，甚至會打死她。所以那個母親比划著「打呀打呀」——一場悲劇就這樣發生了。
原諒了母親的少年，他親手切了蛋糕，端給母親，喂向母親的嘴邊。母親想吃，又退回給兒子，讓兒子先吃第一口。這時音樂響起，母子抱頭痛哭。在場的獄友，獄警，無不動容。台下的觀眾，也揪緊了心。這就是人間至情，也由此引出，教育失位，「有的人要用一生治癒童年，而有的人，可以用溫暖的童年治癒一生。」
桂梅老師在那片大山裡的功德，往小了說是改變了那些孩子們的命運，往長遠看，又何嘗不是改變了人類的命運？
那些長大了的女孩子們，她們成為各行各業精英，女教師，女法官，女警察，女醫生……她們又用柔軟但堅實的臂膀，扛起了承上啟下的教育重任。正是這份愛的循環，文明力量的承接，才匯聚起民族的文化長城，愛的海洋。
三、表現手法樸實多樣
該劇用多視角的手法，展現了桂梅老師平凡卻光輝的一生。她原本是一個黑龍江姑娘，17歲時隨姐姐來到雲南。愛讀書的她，有情懷有理想，做過很多工種。最後落崗於教育，也是命運使然。麗江華坪的女子高級中學，是她一塊錢一塊錢化緣建起來的。劇中用了若干生活的真實情節，比如演出一開始，已是華坪兒童福利院義務媽媽的桂梅，拿出自己的錢，給孩子買酸奶，只為讓孩子長志氣，懂尊嚴；為募集資金，籌辦女子高中，她在城市的街頭遭嘲笑；穿着有破洞的褲子去參加黨代會，險遭記者誤會……這麼摳門的桂梅老師，她的錢，幾乎都用在了孩子們的身上。正是這些生活中普通又常見的細節，豐富了桂梅老師這個人。這部劇的成功，跟這些藝術手法的匠心獨運分不開。
優秀文藝作品要靠優秀的創作團隊，優秀的創新機制。教育工作者的題材，舞台上表現的不少，而《桂梅老師》之所以能夠一枝獨秀，跟它的整個創作團隊分不開。十幾個演員站在舞台中央，通過學生，同事，孤兒院的孩子，不同角色的扮演、對話，把張老師的光環，高大，低谷，來路，一步一步，不誇張，不矯飾，層層推進，展現出一個共產黨員的初心。編劇有生活，導演的二度創作有詳略把握，演員演起來也貼合，恰到好處。特別是那幾段適時響起的音樂，涓涓細流一樣，流進觀眾的心田。讓桂梅老師這一人物，走進了觀眾的心，走進千家萬戶。這就是藝術感人的力量。
劇中桂梅老師關於熱土的解釋，她心中的獨白，「這麼多年，是什麼力量支撐着我，沒有倒下？是信仰！這個信仰像種子一樣，在我的心裏生根發芽，一遇到陽光它就生長……因為你心中有愛，只要你願意，就能做。所有人的愛加起來，才是大愛，是真正的大愛無疆。」張桂梅老師是全國先進工作者，全國十佳師德標兵，全國十大女傑，全國百名優秀母親，全國十佳知識女性，雲南優秀共產黨員，全國五一勞動獎章的獲得者……榮譽摞起來已成一座豐碑，她昭示了共產黨員的初心使命。
四、源於生活高於生活的辯證
用優秀的文藝作品，為時代放歌。雲南話劇團的這部《桂梅老師》，無疑是一次生動的實踐。在同類題材中，這部劇也稱得上是上乘之作。但如果在個別情節的設置再深入一點，遞進得有層次，整部劇會更豐盈飽滿。比如黑板上小姑娘畫的想念家鄉那幅畫，房屋，小河，門前的老樹。老師簡單講講，她父親書包里背來學費的艱辛，不容易，她就慚愧地擦掉了。這一擦太單薄。還有後半部分，跌宕起伏中矛盾的份量不是逐級的，而是高潮過後又有陷落。「桂梅老師」這個人物的原型還生活在我們中間，搬上舞台的「源於生活高於生活」藝術表現需要再深入、細緻，潛下去升上來，方可達到至臻至誠。
總之，雲南省話劇團創作的這部話劇《桂梅老師》，已是舞台劇中的優秀之作。現實中的張桂梅老師，還在與病魔賽跑。感謝編創人員為觀眾捧出的這台優秀劇目，感謝他們踐行總書記的號召，用優秀的作品鼓舞人，為時代放歌。
（特邀作者：靳雅薇 曹吳，河北省文化和旅遊研究院）
責編：李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