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唯一一位獲得戛納「金棕櫚獎」、奧斯卡最佳導演獎的女導演,其電影《犬之力》堪稱大師級作品。
由新西蘭女導演簡·坎皮恩執導的電影《犬之力》獲得了第94屆奧斯卡最佳導演獎,這位曾拍攝過《鋼琴課》與陳凱歌的《霸王別姬》平分了第46屆戛納電影節金棕櫚獎的導演,再一次贏得了電影人讚許的目光。
作為一個女性導演,坎皮恩發揮了一貫對情感的把控的擅長,將《犬之力》中無論是男女之間,還是男男之間的情感都拍攝得十分細膩入微,隱忍克制,使電影充滿了不同角度的解讀,在平緩的敘事之中慢慢將我們引入一個悲劇性的時刻。
獨特的女性視角:
電影理論家勞拉·穆爾維提出了以往大多數電影中都充斥着所謂的「男性凝視」,這裡「凝視」的概念可以借用福柯的「凝視」理論來幫助理解,「凝視」並不是能被簡化為「看」的一個動作,而是一個抽象的過程性的東西。福柯認為凝視象徵了權力,是權力的壓迫,而勞拉認為在電影中存在的「男性凝視」即將自己作為觀看的主體,將女性置於客體,在迎合男性想像的過程中,女性形象被物化為男性景觀。
而這種「男性凝視」思維並不僅僅只作用於電影中的女性,同樣也作用於電影中的男性,即大肆拍攝男性發達的肌肉、健碩的身材,這是典型的以男性思維的方式去揣測女性偏好的方式。
於是乎,在坎皮恩電影《犬之力》之中,這種對「男性凝視」的打破具有雙重的意義,不僅在於她是用一種獨特的女性視角在拍攝一個細膩的情感故事,摒棄了男性凝視中權力的壓迫性,同時她以這種女性視角去拍攝的男性也獲取了一種有別於一般觀念中呈現的男性的氣質。
在電影中,我們可以看到坎皮恩着迷於對細部的觀察,這是典型的女性觀察角度。曾有外國文化研究者以電影舉例來論證男性與女性在凝視上的不同,她舉例了一個典型的男性凝視鏡頭,是《神奇女俠》中蓋·加朵看到克里斯·派恩裸露着健碩的上半身的鏡頭,畫面中的蓋·加朵露出了一瞬間的迷戀,女性的內心世界全然的外化為了一種對男性肉體的痴迷,這顯然是以男性想像框定的女性思維。
她舉例了另一個典型的女性凝視鏡頭,是《成為簡·奧斯汀》中,安妮海瑟薇對詹姆斯·麥卡沃伊產生的情感,首先鏡頭聚焦于海瑟薇凝視着詹姆斯的手,這種從細節入手的情感更接近於女性的內心世界。
《犬之力》充滿了這樣的細部鏡頭,這也是為什麼整體的電影調性能呈現得如此舒緩,對無論是人物身體細節的觀測,對投射了情感的物體進行特寫,都顯露出一種獨特的女性視角,從整體上把握內心的情感。
比如電影中主角phil展露情慾的一場戲,抽出汗巾靜默擦拭自己的身體,然後將其覆蓋在臉上反覆地嗅,導演將鏡頭推到能清晰地看到男性的肌肉動作,用並未裸露的方式詮釋了何為用細節去推導人物內心,頗有《call me by your name》電影中甜茶以杏的方式展現自己情慾的那場戲的相吻合的氣質。
從影像中獲得「具身感」:
現象學電影理論家索布切克認為電影是觀看和感覺的主體,她提出了「電影的具身特質」,並舉例了坎皮恩在《鋼琴課》中開頭的一個模糊難以辨認的鏡頭,只有在下一個鏡頭反打的時候我們才知道這是女主角在觸摸自己的眼睛,但索布切克認為,我們並非無難以辨認第一個模糊的鏡頭,我們通過自身的經驗已然明白了那是手指的觸摸。於是她說:「我們對一部影片的體驗並非通過眼睛,我們是在用全部的身體存在來看、理解和感覺電影。」
在《犬之力》中我們同樣能察覺到這種影像的具身感,當人物一次次撫摸麻繩,用汗巾摩挲自己的臉部,我們用自己的身體去觀看、理解和感覺,這便是為什麼《犬之力》能讓人如此沉浸在一個這樣緩慢的敘事之中而難以自拔的。
人物形象及內心的反差:
去糾結《犬之力》的完整敘事是徒勞的,坎皮恩之所以將主線擾亂就是為了讓我們就注重人物的情感,抑或是人物的生存狀態,而不要去過多的糾結敘事的言說。
在《鋼琴課》中,兩個男性角色作為對立存在,而在《犬之力》中,電影中兩個角色:phil與Peter則是對照的關係。
phil表面上是粗糙的,有着西部牛仔一般的放蕩不羈,而peter表面上用當代刻板印象的話來說則是個「娘娘腔」,看上去十分陰柔。
而在人物內心之中,Phil實則特別孤獨,只能通過不斷以戲謔地方式去攻擊Peter及Peter的母親來獲取存在感,他已逝去卻在電影中一直缺席的戀人Henry成為他固守的舊世界,也可以說是他內心的荒原。Peter的內心卻十分強大,從他可以面無表情解剖一隻兔子,為他在最後不動聲色完成殺死Phil的計劃買下伏筆。
這樣的人物形象及內心反差構建起了一種對自我主體性的執迷,兩個人都沉浸在對過去的事物無法釋懷的內心世界之中,一種對此甚至產生的自毀傾向。
電影《犬之力》的觀看過程並不會像你去觀看一部好萊塢動作片那麼爽,更多的是一種在沉浸式的觀影之中感到的內心的滌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