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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進去了。」周振東站在書房門外,聲音平靜得像湖水。林婉清手裡還握着那串密碼紙條,上面的數字已經被汗水浸濕。
她回頭看他,眼中有恐懼,也有某種她自己都說不清的東西。「我知道遲早會有這一天。」他又說。
門框上的鎖孔還在閃着紅光,房間里散亂着她剛才翻動的文件...
01
林婉清第一次見到周振東是在九江市中心的一家咖啡館。那是個秋天的下午,梧桐葉子正黃,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改作業,抬頭就看見一個穿着白色襯衫的男人推門進來。他的步子很穩,眼神掃了一圈才選擇了角落的座位。
後來她才知道,這種習慣叫做「觀察環境」。
他們的相識很普通,甚至有些老套。她的鋼筆掉在地上,他彎腰撿起來,順便指出了她作業本上一個拼音標註的錯誤。「這個應該是輕聲。」他說話的語調很特別,不是江西本地的腔調,但也聽不出是哪裡人。
「你是老師嗎?」林婉清問。
「算是吧。」他笑了一下,「我在部隊里教新兵。」
這個回答讓她放下了戒心。部隊的人,應該是可靠的。
他們的交往進展很慢。周振東不常主動聯繫她,但每次見面都會帶一些小禮物——不貴重,但很用心。一支好用的紅筆,一本教學參考書,有時候是她隨口提到的某種點心。他記性很好,林婉清說過的話他都記得。
半年後,他提出了結婚。理由很實際:「我年紀不小了,你也到了該考慮的時候。」
林婉清的父母見過他,印象不錯。「這小夥子穩重,而且有正當工作。」父親私下對她說,「就是有點太乾淨了。」
「太乾淨是什麼意思?」
「沒有什麼可挑剔的地方,反而讓人覺得有點不真實。」
但這種話說了也就說了,父母最終還是同意了這門婚事。
婚禮很簡單,周振東說部隊里的規定比較嚴,不能辦得太張揚。他們在民政局領了證,在酒店請了兩桌客人,大部分是林婉清這邊的親友。周振東那邊只來了三四個「戰友」,都是一副標準的軍人做派,話不多,笑容也很規範。
「我們能看看結婚證嗎?」婚禮當天,林婉清的表姐開玩笑地說。
「改天吧,現在還在辦手續。」周振東回答得很自然。
但直到現在,林婉清也沒有見過那本紅色的小冊子。周振東說放在部隊的保險柜里,「比家裡安全」。
婚後他們住在軍區外圍的一個小區里,兩室一廳,裝修簡單但很整潔。周振東的生活習慣很規律,每天早上六點起床,晚上十點前睡覺。他不抽煙不喝酒,衣服永遠整理得很好,鞋子擺放得像用尺子量過一樣。
林婉清適應了這種生活。她在附近的小學教書,下班後回家做飯,晚上批改作業或者看電視。周振東偶爾會加班,有時候會出差,但總是按時回來。他們的對話不多,但也不算沉悶。
唯一讓她覺得奇怪的是那間書房。
那是套房裡的第二個卧室,周振東把它改成了辦公室。門上裝了一個電子密碼鎖,很新,看起來價格不菲。「部隊的規定,涉密文件不能隨便放。」他解釋說。
林婉清從來沒有進去過。她甚至不知道裏面是什麼樣子。
02
結婚一年後,林婉清開始注意到一些小事。
比如周振東的手機。那是一部很普通的智能手機,但他從來不讓它離開視線。洗澡的時候放在洗手台上,睡覺的時候放在枕頭下。有幾次林婉清想用一下,他總是說「部隊的手機不能借用」。
比如他的社交圈。除了那幾個「戰友」,周振東幾乎沒有其他朋友。他不用微信,不用微博,甚至連QQ都沒有。「我們這個工作比較特殊。」他這樣解釋。
比如他的過去。林婉清知道他是湖南人,大學畢業後就參軍了,但具體是哪個大學、哪個專業、家裡還有什麼人,他總是說得很模糊。「都是些不重要的事。」他習慣用這句話結束話題。
但最讓她在意的還是那間書房。
有時候半夜她起來上廁所,會看見書房裡有微弱的光線。她以為周振東在裏面工作,但早上問起來,他說自己一直在睡覺。「可能是電腦的指示燈。」他說。
有時候她在廚房洗碗,會聽見書房裡傳出很輕微的聲音,像是收音機的電流聲,但又不完全像。她去敲門,裏面立刻安靜下來。周振東過一會兒出來,說是在整理文件。
「什麼文件需要這麼晚整理?」她問。
「部隊的事,你不用管。」他的語氣有點不耐煩。
這是他第一次對她說話有點沖。雖然他很快道了歉,說是工作壓力大,但林婉清記住了那個瞬間。在那個瞬間,她感覺自己面對的不是溫和的丈夫,而是一個陌生人。
春天的時候,周振東出了一次差,說是要去南方訓練三個月。臨走前他特別叮囑:「書房千萬別進去,裏面都是涉密資料,別讓我為難。」
「我又沒說要進去。」林婉清有點委屈。
「我知道,就是提醒一下。」他摸摸她的頭,動作很輕柔,但眼神有些複雜。
那三個月里,林婉清一個人住着這套房子。她每天路過書房門口,看着那個密碼鎖,心裏總是覺得不踏實。有時候她會想,如果周振東真的出了什麼事,她連那間房子都進不去,怎麼收拾他的遺物?
但這種想法很快就被她壓下去了。不能亂想,特別是不能想不吉利的事。
周振東按時回來了,晒黑了一些,人也瘦了。他帶回來一些南方的特產,說是戰友送的。林婉清很高興,做了一桌好菜。
吃飯的時候,她問起那次訓練的情況。
「沒什麼特別的,就是常規訓練。」他說得很簡單。
「那裡的天氣怎麼樣?」
「很熱,比這裡熱多了。」
「你們住在哪裡?」
「營房,和這裡差不多。」
他的回答都很簡短,像是背誦標準答案。林婉清想問更多,但看見他有些疲憊的樣子,就沒有繼續問下去。
那天晚上,她聽見書房裡又有了那種微弱的聲音。她輕手輕腳地走到門前,把耳朵貼在門上。聲音更清楚了一些,像是有人在很小聲地說話,但聽不清具體的內容。
她舉起手想要敲門,但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回到了卧室。
結婚兩年的紀念日那天,林婉清提議拍一套婚紗照。
「我們結婚的時候太匆忙了,連張像樣的照片都沒有。」她把一家影樓的宣傳冊放在周振東面前。
周振東看了一眼,搖搖頭:「算了吧,我不太喜歡拍照。」
「就拍一套,以後給孩子看。」
「部隊里有規定,不能隨便在外面拍照。」
這個理由讓林婉清有些意外。「什麼規定?」
「保密要求。」周振東的語氣很平靜,「我們這個級別的軍官,個人信息都要保護。」
林婉清不是很懂這些,但覺得有些道理。不過她還是有點失望。「那我們總得有張合影吧?」
「家裡不是有嗎?」
家裡確實有幾張合影,但都是用手機拍的,畫質很一般。林婉清本來想說些什麼,但看見周振東已經拿起報紙,顯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那天晚上,她翻出那些照片仔細看。每一張照片里,周振東都笑得很自然,但總給人一種距離感,像是在表演。她仔細回想他們在一起的時光,發現這種距離感一直都存在,只是她之前沒有注意到。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她和同事聊起這件事。
「男人都不喜歡拍照。」同事安慰她,「我老公也是,每次拍照都像要他命一樣。」
「但你老公會和你拍吧?」
「當然會,雖然不情願,但還是會配合。」
林婉清沒有繼續說下去,但心裏開始有了一個模糊的擔憂。
夏天的時候,她的大學同學結婚,邀請她和周振東參加婚禮。
「你去吧,我那天要加班。」周振東說。
「什麼班這麼重要,連周末都要加?」
「部隊的事,隨時都可能有任務。」
林婉清一個人去參加了婚禮。婚禮很熱鬧,新郎新娘都很高興,親友們也都很開心。她坐在角落裡,看着別人的幸福,心裏卻覺得空落落的。
「你老公怎麼沒來?」同學問她。
「他工作忙。」
「什麼工作這麼忙?」
「軍人。」
「軍人?那挺好的,穩定。你們什麼時候要孩子?」
林婉清愣了一下。她和周振東結婚兩年了,但從來沒有認真討論過要孩子的事。他們也沒有刻意避孕,但就是一直沒有懷上。她去醫院檢查過,身體沒有問題。至於周振東,他說「順其自然」。
「還沒有具體計劃。」她回答。
「要早點要,年紀大了對身體不好。」
回到家,林婉清想和周振東談談孩子的事,但他正在書房裡「工作」。她在客廳等了兩個小時,直到他出來。
「我們談談孩子的事吧。」她說。
周振東愣了一下:「什麼孩子的事?」
「我們結婚這麼久了,是不是該考慮要個孩子?」
他沉默了一會兒:「現在還不是時候。」
「什麼時候是時候?」
「再等等吧,我工作還不太穩定。」
這個回答讓林婉清有些困惑。「你不是副營長嗎?還不穩定?」
「部隊里的事情複雜,你不懂。」
又是這句話。林婉清開始覺得這句話像一道牆,把她隔在周振東的生活之外。
那天晚上,她失眠了。她在床上翻來覆去,腦子裡反覆想着周振東的各種反常表現。不肯拍婚紗照,不參加朋友聚會,不願意要孩子,不讓她接觸他的工作和過去。這些事情單獨看都有理由,但放在一起,就讓人覺得不對勁。
凌晨三點的時候,她聽見書房裡又有了聲音。這次聲音比平時大一些,她甚至能聽出是有人在說話,而且不止一個人。她輕手輕腳地走到門前,把耳朵貼在門上。
「...撤離路線確認...」「...身份掩護...」「...聯絡頻率...」
這些詞彙讓她的心跳加速。這不像是普通的部隊工作,更像是電影里的特工對話。她屏住呼吸,想聽得更清楚一些,但房間里突然安靜下來。
她趕緊回到卧室,假裝睡覺。過了幾分鐘,周振東輕手輕腳地推開卧室門,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然後關門離開。
第二天早上,他的神色如常,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04
秋天又來了。林婉清記得一年前的這個時候,她還在那家咖啡館改作業,還不認識周振東。如果時間能倒回去,她會選擇不讓鋼筆掉在地上嗎?
這個假設性的問題沒有答案,就像她對周振東的所有疑問一樣。
十月的一個晚上,周振東接到一個電話。他在客廳里接的,聲音很小,但林婉清還是聽到了幾個詞:「明天凌晨」、「緊急任務」、「可能要一周」。
掛斷電話後,他進了書房,大約半小時後出來。「我明天要出差,可能要一周。」他說。
「去哪裡?」
「不能說,任務保密。」
「什麼任務這麼急?」
「突發情況,具體我也不清楚。」
他開始收拾行李,動作很熟練,顯然經常這樣做。林婉清幫他整理衣服,注意到他帶的東西比平時少,但多了一個小的工具包。
「這是什麼?」她問。
「通訊設備。」他很快把工具包塞進箱子深處。
第二天凌晨四點,周振東就離開了。臨走前他擁抱了她一下,時間比平時長一些。「照顧好自己。」他說。
林婉清送他到門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樓道里。回到房間後,她突然覺得很累,倒在沙發上想休息一會兒。
就在這時,她聽見了一個聲音——手機鈴聲。
聲音是從書房裡傳出來的。
她愣了一下,走到書房門前。鈴聲還在繼續,很輕,但在安靜的房間里很清楚。周振東肯定忘記帶一部手機了。
鈴聲停了,但過了幾分鐘又響起來。顯然有人在着急地聯繫。
林婉清站在門前猶豫。如果是重要的電話怎麼辦?如果是緊急情況怎麼辦?她可以進去接電話,然後轉告周振東。
但她沒有密碼。
鈴聲第三次響起的時候,她突然想起了什麼。幾天前,她看見周振東輸入密碼的時候,他的手指在密碼盤上按了六下。她當時在客廳,角度正好可以看見他手指的移動軌跡。
她努力回憶那個軌跡。第一下是在右上角,第二下是在左下角,第三下...
她試着按了一串數字:180724。
密碼錯誤。
她又試了一串:170824。
還是錯誤。
第三次,她突然想到一個可能:071824。
這是她的生日。
電子鎖發出了一聲輕響,紅燈變成了綠燈。
門開了。
05
林婉清推開門,書房裡的景象讓她愣住了。
這不像是一個軍官的辦公室,更像是一個情報中心。
牆上貼着一張很大的地圖,上面標着各種顏色的標記和線條。地圖下方有一排文件櫃,都是金屬制的,看起來很專業。桌子上放着三台電腦,其中一台還在運行,屏幕上滾動着密密麻麻的數字和代碼。
書桌的抽屜里,整齊地擺放着各種證件。她拿起一本護照,照片是周振東,但名字是「周慎之」。還有身份證、駕駛證、工作證,每一個上面的名字都不一樣。
她的手開始顫抖。
在文件櫃的最上層,她找到了一個標着「當前任務」的文件夾。她打開了它。
第一頁是一份任務簡報:
任務代號:暗光行動 執行人員:周慎之(化名:周振東) 當前身份:武警某部副營長 任務階段:深度潛伏 預計完成時間:2025年12月 特殊說明:已建立家庭掩護身份,配偶林婉清,小學教師,無安全風險
林婉清看着「配偶林婉清」這幾個字,感覺頭暈目眩。原來她只是一個「掩護身份」的一部分。
她繼續翻頁。後面是更詳細的資料:周振東的真實身份、任務背景、聯絡方式、應急預案。她看不懂那些專業術語,但能理解基本的意思——她的丈夫是一個間諜。
不,不對。文件顯示他是國家安全部門的特工,執行的是反間諜任務。但這些細節對她來說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過去兩年的婚姻生活,對他來說只是一個任務的一部分。
她繼續在房間里搜索,想找到更多的線索。在另一個抽屜里,她發現了一本手寫的筆記。
翻開第一頁,她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林婉清,26歲,小學語文教師。父母健在,家庭背景簡單,無政治問題。性格溫和,適合作為長期掩護身份的配偶人選。」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周振東時的評估報告。原來那次「偶遇」根本不是偶然,而是精心安排的。
她翻到最新的記錄:
「林婉清開始對我的工作產生懷疑,詢問頻率增加。需要加強保密措施。她是個善良的女人,如果任務結束後她願意繼續這段婚姻,我會考慮申請轉為普通工作。但這種可能性很小。」
最後一句話讓她的眼淚掉了下來。
這時,桌上的手機又響了。她看了一眼屏幕,顯示的是「行動組長」。她猶豫了一下,接了起來。
「周慎之,你的位置確認了嗎?」電話那邊是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林婉清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過了幾秒鐘,她輕聲說:「他不在。」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下:「你是誰?」
「我是...」她停頓了一下,「我是林婉清。」
「操。」電話那邊爆了粗口,然後掛斷了。
林婉清知道,她捅了一個大簍子。
凌晨六點,林婉清聽見了鑰匙開門的聲音。她坐在書房裡等了兩個小時,看着那些文件,思考着過去兩年的點點滴滴。很多以前想不通的事情,現在都有了解釋。
周振東出現在書房門口。他看起來很疲憊,衣服上還有塵土,像是匆忙趕回來的。
「你進去了。」他說,聲音很平靜。
「嗯。」林婉清點點頭。
「我知道遲早會有這一天。」他走進房間,看了看散亂的文件,「你都看了?」
「看了一些。」
「那你知道了。」
「知道什麼?」
「知道我是誰,知道這段婚姻對我來說意味着什麼。」
林婉清抬頭看着他:「那對你來說意味着什麼?」
周振東沉默了一會兒,坐在她對面的椅子上。「開始的時候,確實只是任務的一部分。我需要一個身份掩護,需要一個正常的家庭生活做偽裝。」
「所以你選擇了我。」
「是的。」他沒有否認,「你符合所有的條件。」
「什麼條件?」
「單純、善良、沒有複雜的社會關係,不會給任務帶來風險。」
每一個詞都像刀子一樣割在林婉清的心上。但她努力保持鎮靜:「那現在呢?」
「現在什麼?」
「現在這段婚姻對你來說還只是任務嗎?」
周振東看着她,眼神很複雜。「不是。」
「什麼時候開始不是的?」
「很早。可能是從你第一次給我做飯開始,可能是從你生病時我照顧你開始,可能是從你問我想不想要孩子開始。」他的聲音很輕,「我不是一個稱職的特工,因為我愛上了我的掩護身份。」
「但你還是騙了我兩年。」
「是的。」
「你還是打算繼續騙下去,直到任務結束。」
「是的。」
林婉清站起來,走到窗前。外面天已經亮了,早起的人開始出現在街道上。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但她的世界已經完全改變了。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她背對着他說。
「你說。」
「我們的結婚證是真的嗎?」
「是真的。只是我的身份信息是假的。」
「那我們的婚姻在法律上有效嗎?」
「有效。周振東這個身份是合法的,只是身份背景是編造的。」
「那你的真名叫什麼?」
「周慎之。」
「多大了?」
「32歲,這個是真的。」
「家裡還有什麼人?」
「父母都去世了,沒有兄弟姐妹。」
「那些戰友呢?」
「都是同事,不是真的軍人。」
林婉清轉過身,看着這個陌生又熟悉的男人。「那你對我說過的話,有幾句是真的?」
周振東想了想:「我說愛你,這是真的。我說想和你有個孩子,這也是真的。我說希望能給你幸福,這也是真的。」
「但這些都是在撒了無數個謊的基礎上說出來的。」
「是的。」
房間里安靜下來。林婉清看着桌上那些文件,看着牆上那張地圖,看着這個她從來不知道的真實世界。
「你的任務什麼時候結束?」她問。
「如果順利的話,年底。」
「結束後你會怎麼辦?」
「看情況。可能會轉到其他崗位,可能會繼續做類似的工作。」
「那我呢?」
周振東沉默了很久:「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申請轉到普通工作。我們可以像正常夫妻一樣生活。」
「但你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小。」
「是的。」他很誠實,「我不指望你能原諒我。」
林婉清點點頭:「你說得對,可能性確實很小。」
她走向門口,在門框前停下:「我需要時間考慮。」
「你要搬走嗎?」
「我還沒決定。」
「你會告訴別人嗎?」
「我還沒決定。」
她走出書房,回到卧室,開始收拾東西。她動作很慢,每拿起一樣東西都會想起相關的回憶。這條裙子是周振東陪她買的,那本書是他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兩年的時間,她的生活已經和他完全融合在一起。
現在要分開,比想像中困難。
06
林婉清請了三天假,住在父母家裡。她沒有告訴父母具體發生了什麼,只是說和周振東吵架了,需要冷靜一下。
「吵什麼了?」母親關心地問。
「一些工作上的事。」
「他工作那麼忙,你要多體諒一些。」
「嗯。」
她沒法告訴父母真相。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權利告訴任何人真相。在那些文件里,她看到了保密協議的相關條款。如果泄露國家機密,會面臨法律後果。
但周振東是國家機密嗎?他的身份,他的任務,他們的婚姻?
這三天里,她反覆思考着這些問題。她試圖理清自己的情感:憤怒、背叛、困惑、傷心,但也有某種她不願意承認的東西——理解。
如果站在周振東的角度,他確實面臨著一個兩難的選擇。告訴她真相,意味着違反工作紀律,可能危及任務和同事的安全。不告訴她真相,意味着欺騙和傷害一個無辜的人。
她不知道自己會怎麼選擇。
第三天晚上,她接到了周振東的電話。
「你還好嗎?」他問。
「還好。」
「你決定了嗎?」
「還沒有。」
「我能見見你嗎?有些事情我想和你說清楚。」
她猶豫了一下:「在哪裡?」
「你選地方。」
她選擇了他們第一次見面的那家咖啡館。時隔兩年,店面裝修有些變化,但位置沒變。她坐在當初的那個座位上,等着周振東到來。
他還是穿着那件深藍色夾克,走路的姿勢還是那樣穩重。但她現在知道,這種穩重來自專業訓練,不是天生的性格。
「謝謝你願意見我。」他坐下後說。
「你想說什麼?」
「我想跟你道歉。」
「為什麼道歉?為了欺騙我,還是為了愛上我?」
這個問題讓他愣了一下:「都有吧。」
「你不需要為愛上我道歉。」
「但我需要為欺騙你道歉。」他看着她的眼睛,「我知道這種道歉沒有意義,我做的事情不能原諒。但我想讓你知道,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你。」
「但你傷害了我。」
「是的。」
咖啡館裏很安靜,只有輕柔的背景音樂。林婉清看着窗外的街道,那裡有行人匆匆走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地和故事。
「我能問你一些問題嗎?」她說。
「當然。」
「你做這種工作多久了?」
「八年。」
「以前有過類似的掩護身份嗎?」
「有過,但都是短期的,最長不超過三個月。」
「有沒有其他女人?」
周振東搖搖頭:「沒有。你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
「為什麼選擇這種生活?」
「剛開始是因為國家需要,後來是因為習慣了。」他停頓了一下,「直到遇見你,我才意識到自己失去了什麼。」
「失去了什麼?」
「真實的生活,真實的感情,真實的自己。」
林婉清點點頭:「那現在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真實。」他看着她,「如果可能的話,我想要一個真實的婚姻,真實的家庭,真實的未來。」
「和我?」
「如果你願意的話。」
「但這需要你放棄現在的工作。」
「是的。」
「你準備好了嗎?」
周振東沉默了很久,久到林婉清以為他不會回答這個問題。
最後他說:「我不知道。這是我唯一會做的工作,也是我認為有意義的工作。但如果繼續做下去,我永遠不能給你一個真實的生活。」
「那你希望我怎麼選擇?」
「我希望你選擇原諒我,選擇給我們一個機會。但我知道這很難。」
「確實很難。」林婉清喝了一口咖啡,「你知道最讓我痛苦的是什麼嗎?」
「什麼?」
「不是你的欺騙,而是我發現自己還愛着你。」她的聲音很輕,「即使知道了真相,即使知道過去兩年都是建立在謊言基礎上的,我還是愛着你。這讓我覺得自己很愚蠢。」
「你不愚蠢。」
「那我是什麼?」
「你是一個善良的人,一個值得被真誠對待的人。」
林婉清笑了一下,但笑容有些苦澀:「那你為什麼不從一開始就真誠對待我?」
「因為我當時不知道什麼是真誠。」
07
回到家裡,林婉清發現周振東收拾了書房。那些文件、地圖、設備都不見了,房間變回了普通的辦公室,書架上放着一些文學書籍和教學資料。
「你把那些東西搬到哪裡了?」她問。
「還給組織了。」他說,「我申請調離這個任務。」
「他們同意了嗎?」
「還在考慮。」
「如果他們不同意呢?」
「那我就申請轉崗。」
「轉到什麼崗位?」
「普通的文職工作。可能是檔案管理,可能是後勤保障。」
林婉清看着他:「你真的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他走到她面前,「婉清,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請求你的原諒,但我想讓你知道,你對我來說不是任務,不是掩護,不是工具。你是我想要守護的人,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但我們之間有太多謊言了。」
「我知道。所以我想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
「從認識開始。」他伸出手,「你好,我叫周慎之,今年32歲,是個即將失業的前特工。我愛上了一個小學老師,想和她過普通人的生活。你願意認識我嗎?」
林婉清看着他伸出的手,心情很複雜。她知道,如果握住這隻手,就意味着選擇原諒,選擇重新開始,選擇相信一個曾經欺騙了她兩年的人。
但她也知道,如果不握住這隻手,她將失去一個她依然深愛着的人。
她想起母親曾經說過的話:「婚姻不是童話故事,沒有人是完美的。重要的是找到一個值得你原諒的人。」
她想起這兩年來的生活細節:周振東生病時照顧她的細心,工作壓力大時對她的溫柔,每次出差回來帶給她的小禮物。那些關懷和愛意是真實的,即使建立在謊言的基礎上。
她想起那本筆記里的最後一段話:「如果任務結束後她願意繼續這段婚姻,我會考慮申請轉為普通工作。」原來他早就在考慮這種可能性,只是不敢奢望而已。
最後,她想起了愛情本身。愛情從來不是理智的,不是基於條件和交換的。如果她真的愛這個人,她就應該愛他的全部——包括他的職業,他的選擇,他的過去,甚至他的欺騙。
她慢慢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
「你好,我叫林婉清,是個小學語文老師。我愛上了一個很複雜的男人,想和他學着如何信任。」
周振東緊緊握住她的手,眼中有了淚光。
「那我們重新開始吧。」他說。
「重新開始。」她點點頭,「但這次,不準再有任何謊言。」
「不會再有了。」
「包括工作上的事?」
「我會盡量告訴你我能說的部分。」
「那不能說的部分呢?」
「我會告訴你有些事情不能說,但不會再編造假話來敷衍你。」
林婉清想了想,覺得這是一個可以接受的妥協。
「還有一個條件。」她說。
「什麼條件?」
「我們要拍婚紗照。」
周振東笑了:「好,我們拍婚紗照。」
「還要辦一個真正的婚禮。」
「好,我們辦一個真正的婚禮。」
「還要儘快要個孩子。」
「這個...」他猶豫了一下,「可能要等我的工作徹底安定下來。」
「多久?」
「最多一年。」
「好,一年。」
他們相視而笑,這是兩年來最輕鬆的一次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