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人的一生要經歷許多坎坷,回頭望望,總有些人和事值得我們留戀和銘記。當年的知青不覺間步入了老年,有的已經不在人世,但留在我們記憶中的往事依舊那麼鮮活,那麼難以忘記。愛情是永恆的主題,而關於知青的愛情故事,你又知道多少呢。
那是一個山清水秀的小村莊,初到那裡,我們感覺那就是我們嚮往的人間仙境,但是,跟着鄉親一起下地勞動之後,再也感覺不到了,只感覺累,感覺疲勞。
我們當時被安排住在村裡靠東邊的一個老宅里,門前有院子圍着,聽說以前是一戶地主家的房子,打土豪,分田地時沒收了,歸集體所有。相對村民住的房子,我們所住的地方無疑要好多了,院子里有兩棵柚子樹,挺幽靜。
在我們居住地的左手邊是一棟土坯瓦房,裏面住着一對上年紀的夫婦,平日很少聽見他們說話。右手邊也是一棟土坯房,但下面的牆是用一米多高的青磚砌起來的。
右手邊的這家有個十六歲的姑娘,只讀了兩年書便在家和父母一起幹活,大家都稱呼她小花。
見到我們這些城裡的小夥子,小花很害羞,不和她說話還好,一和她打個招呼她就滿臉通紅。不過,她父親金叔喜歡跟我們交流。
由於村裡的大人沒幾個讀過書,說普通話帶有濃重的方言,剛開始根本聽不懂。後來,我們待的時間長了,跟他們學起了方言,這樣交流起來就方便多了。
「城裡的小夥子,你們喜歡吃鵝肉么?」那天,金叔隔着院子的圍牆問我。
「喜歡吃,喜歡吃,哪裡有鵝肉吃哦?」我伸長脖子用半生不熟的方言回答。
「問你們肯定是有嘍,等一下,我叫我女兒送過來。」金叔說完就走了。
沒過多久,小花就用藍邊碗端了一碗鵝肉走進了我們的院子。
不用說去看那碗鵝肉,就是聞到那種香氣我們都直流口水,但是,再想吃也要故意推諉一番,不然顯得我們城裡人貪吃,沒風度。
「小花,你端這個來幹什麼呢?「我佯裝不懂。
小花低着頭,臉又紅了,說:「我爸叫我端來的,送給你們吃哦。」
「多謝金叔,多謝小花!」我迫不及待地接過小花手裡的碗進了屋,放在桌子上用手抓了一塊鵝肉啃起來。
大家的肚子早就沒油了,見我先下手為強,紛紛把手伸到了碗里。
這時,我突然想起了什麼,趕緊跑到門外,見小花都走到了院門口,大聲喊:「小花,別走!」
小花不知道有什麼事,站在院門口等我。我跑進屋,從帆布書包里掏出一支鋼筆,對其他知青說:「不能白吃人家的東西,回贈一支筆給小花練練字。」
小花見我要送一支鋼筆給她,不肯收,說她用不上。我說她好歹也讀了兩年書,學到的東西不能全部還給老師,平時一定要練練寫字。可是,她還是不肯收。
「你不要我的筆,那碗鵝肉我們也不要了,你端回去吧。」我生了氣。
聽我這麼說,她還是不肯收下我的筆,我真就跑進屋把那個藍邊碗端出來給她。只是,那碗里只剩下兩三塊鵝肉,全是湯。當然,我只是用這種方法來要求她收下我的鋼筆,所以,並不覺得有多尷尬。
「嘻嘻,都吃完了,還還給我。」小花撲哧一聲笑了,笑得那麼甜。
「小花,小花,送碗菜去這麼久啊,快去打豬草哦。」這時,金叔走了過來,得知我要送給他女兒鋼筆,說,「你們城裡人就是客氣,小花,收下收下,不收人家還不高興。」小花這才收下了我送給她的鋼筆。
有了那次接觸,我覺得小花其實蠻可愛的,圓圓的臉蛋紅撲撲的,笑起來像朵花一樣。
那時,如果村民和女知青走得太近是不允許的,怕出意外。男知青和村裡的姑娘說說話不會引起大家的注意,因為大家都覺得城裡的小夥子不可能看得上農村的姑娘。
說句實在話,從骨子裡我也不喜歡小花這種姑娘,因為她雖說模樣還上得眼,但整天就是做做家務,放放牛,打打豬草,沒一點品味。
這天,小花拿着一張紙來給我看:「我寫了幾個字,你幫我看一下,看看哪裡寫錯了。」
我一看,想笑,但憋住了。只見紙上歪歪扭扭地寫着:「我愛我的家鄉,我的家鄉很美麗,人也好。」她把「愛」字寫成了「受」字,「美」字還少了一橫。我幫他糾正了,她臉又是一紅。
有多心的人在背後說,金叔這人心術不太正,故意和我們這些知青套近乎,就是想讓自己的女兒和我們接觸,希望能和我們中的一個好起來,到時就可以嫁到城裡去過好日子。這怎麼可能呢,即使金叔真有這個想法,我們誰也不會同意,到底城裡和鄉下有天壤之別,就是戶口也是個大問題啊。
金叔怎麼想的不去管他,小花從此變得喜歡和我們說話,好像還特別對我好。
冬天到了,農活不緊張,大家有空坐在一起開開玩笑。見小花用米湯將一些碎布浸濕貼在自家門上,夥伴們便笑我,說小花正準備為我納鞋墊呢,一定會綉一對鴛鴦上去。對此,我笑而不答。這種事情,越辯解越糟糕,不如沉默。
果真,沒過多久,小花就送了兩雙繡花鞋墊給我,上面沒有綉鴛鴦,繡的是荷花。當時,邊上沒有人,不收下我怕她傷心,但用舊報紙包起來藏在包里,從不敢拿出來墊鞋,怕夥伴們發現又來笑話我。
後來,小花又為我織了一條圍巾,用黑白相間的毛線織的。那種毛線很粗糙,圍在脖子上很不舒服,我真的不想要,而還是收下了,還是那個理由:不收下她會傷心。
小花為我織的圍巾我從來沒圍過,也像鞋墊一樣藏在書包里,但是,沒想到有人偷偷翻了我的書包,一切敗露了,讓我極其難堪。
至此,小花這個農村姑娘是不是真的喜歡我?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對她一點不動心?這個我知道,有那麼一點點,只是一點點而已。太多的現實擺在面前,我就是真的喜歡她,也不可能和她走到一起。
到了返城的時候,我都沒有對小花說一句貼心的話。我覺得我不能說,說了不僅沒什麼用,還有可能會害了她,也會害了我自己。
臨走時,我聽人說小花在屋裡流眼淚,這是怎麼回事呢?
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金叔竟然走到我身邊小聲地說了一句這樣的話:「小寒,你這一走,你把小花害苦了!」那一刻,我心裏不知是什麼滋味,可我又不知道我哪裡害了她。
「大叔,我哪裡害了小花?」這件事情我一定要問清楚,不想背着一個這麼大的罪名回城。
「不說了,你自己最清楚。」金叔搖了搖頭。
本來,我還想把小花送給我的東西帶回城裡去,現在金叔這樣怪罪於我,我覺得臉皮再厚也不能要她的東西。於是,我把用報紙包着的鞋墊和圍巾從包里掏出來塞給金叔,很失望地說:「大叔,這些都是小花送給我的,當時,我怕她傷心沒有拒收。現在我要走了,麻煩你轉交給她,就說我心意領了,謝謝她的好意。」
「你、你這不是在她傷口上撒鹽嗎?」金叔手裡拿着那些鞋墊和圍巾,馬上後悔對我說了那些話,說,「小寒啊,你知道是她的心意就好,你要走了,又要還給她,她的心不會傷透了么?大叔我沒文化,不會說話,別跟我計較,東西你還是帶走,算我求你了!」
金叔愛女之心切切,金叔話語誠懇謙卑,瞬間,我的心就軟了,鼻子一酸,眼淚就下來了。
「孩子,你不要難過,我知道你們不可能成得了,也許只是個誤會,大叔不怪你,拿着拿着,就當是帶回去做個紀念。」他把那包東西又塞到我手裡。
「大叔……」我無論如何要收下,這不僅僅是小花的心意,也是金叔的心意。
返城之後,好多知青會回到原來下鄉的地方看望鄉親,我從來沒去過,而我的心天天會回去,那裡的一山一水依然清晰地印在我的腦海里。請大家不要再說我不會做人,我是沒有勇氣啊,只因村裡有個單純天真的小花,我無法面對她,無法面對金叔,無法面對那個村子。
也許,我真的無意中傷害了小花。在此,我向她說一聲:對不起!其實,我心裏也一直有你,想起你的善良,想起你的好,我就會流淚。你現在過得還好嗎?衷心地謝謝你!衷心地祝福你,好人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