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沒有什麼比活着更快樂，也沒有什麼比活着更艱辛

《好好活着:讀別人的凡塵故事，過自己的通透人生》

沈岳明著

中國工人出版社2023年6月出版

本書是一本情感美文集，主人公均以青少年為主。朦朧的愛情、濃濃的親情、真摯的友情……其中部分故事就是作者小時候經歷的真實故事，讓人在閱讀中感受到人間的真、善、美，並鼓舞人們繼續努力奮鬥，創造自己美好的生活。

一粒愚蠢的種子

16歲那年的冬天特別冷，馬上就要過年了，可家裡一點年貨都沒準備。母親讓我跟父親進一趟城。母親說：「抓幾隻雞去，城裡人喜歡吃鄉里的土雞，興許能賣個好價錢。將雞賣了，就能買些年貨回來，咱們一家就可以高高興興地過大年了。」

儘管北風呼呼地刮著，天冷得讓人牙齒咯咯地響，可街上依然熱鬧非凡，大家都在採購年貨呢。父親找了個人稍微少點的地方，讓我站在那裡賣雞，他說他去辦點事，馬上回來。走時，還囑咐我，一定要按母親說的價格賣。

父親剛走，便有一個城裡人來買雞。那人也沒還價，便將雞買走了。我沒想到這麼順利就將雞給賣掉了，而且還賣了一個好價錢。我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見父親還沒回來，便不耐煩了。特別是看到前面圍了一圈人，更是耐不住性子要去看熱鬧。

一圈人圍着的是個中年男人，一邊揮舞着拳腳，一邊向人們介紹自己的武藝，並問是否有人願意跟他學藝。見半天沒人回應，他便用手指了一個年輕人，說：「如果我將武藝傳授給你，只要一元錢，你願意嗎？」那人猶豫着說：「願意。」便給了他一元錢。中年男人拿過一元錢後，便對着他的手掌拍了幾下，說：「我已將武藝傳授給你了，請你拿手用力拍向一塊石頭，試一下自己的武藝。」

人們驚訝地看到，那個年輕人一掌便將一塊石頭拍得粉碎，於是大家紛紛鼓起了掌，我也跟着鼓起了掌。更令人驚訝的是，那個中年男人竟然又將那一元錢還給了年輕人，並說：「我傳授武藝，並不是為了賺錢，而是為了發揚武術精神，只有那些與我有緣的人，才有資格獲得我傳授的武藝。」

這時，中年男人再問大家：「還有誰願意出一元錢，買我的武藝？」這回幾乎是所有人都大聲地回答：「我願意。」當然，我也喊了聲：「我願意。」那時，正是各類功夫片播得火熱的時候，別說我們這些少年，就是不少成年人，都夢想擁有一身好功夫。

中年男人見大家都說願意，便伸出了手。人們會意，肯定是要一元錢。於是，大家一人給了他一元錢。中年男人笑了笑，一邊將錢還給了大家，一邊問：「如果我收每人10元呢？有人願意嗎？」大家知道他不要錢，於是異口同聲地喊：「我願意。」中年男人當即向大家伸出了手，說：「願意就拿來吧。」

開始時，大家還有點猶豫，但一想，反正他也不會真要，於是紛紛掏了錢。中年男人依然笑着將錢又都還給了大家。接着，中年男人大聲地問：「如果我要你用身上所有的錢來買我的武藝，有人願意嗎？」大家都覺得好玩，幾乎是想都沒想，一齊喊：「我願意。」中年男人再次向大家伸手，說：「願意就拿來吧。」

大家爭先恐後地向中年男人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錢。中年男人一邊接錢，一邊對掏錢人的手掌拍幾下，並交給他一塊石頭，讓他回家後再拍。當然，我也得到了那一塊石頭，代價是我失去了身上所有的錢。中年男人在收了大家的錢後，在眾人猶疑的目光中揚長而去。

中年男人的身影消失之後，大家才回過神來。有人開始對着那塊石頭用力拍，我也對着那塊石頭用力拍，所有人都對着那塊石頭用力拍去。「哎喲！」大家一齊大聲地喊痛。沒人能拍碎石頭。有人找到了第一個人拍的石頭，那是一堆乾的碎麵粉渣，而那個年輕人也早沒影了。

「上當了。」有人說。大家吵着、鬧着，有人說花了幾百元買了一塊破石頭，有人說花了上千元。我心裏清楚，我那幾百元賣雞的錢，沒有了。眾人陸續散去了。我仍在原地發獃。這時，有人拍我的肩膀，是父親。父親說：「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為什麼不在原地等我？雞賣掉了嗎？」

我哭着告訴了父親經過。我求父親去將我失去的錢找回來。父親卻說：「是你自己願意跟人家交換武藝的，怪得了誰，拿幾百元去換一塊大街上隨處可見的破石頭，看你今後還長不長記性。」其實父親手裡是有錢的，因為他剛剛去討回了自己一年的工錢。但他就是沒買年貨，並且也沒坐車，而是和我一起走了幾十里路回家的。幾天後，父親才獨自去城裡購了年貨。

此事雖然過去多年了，但我依然記憶猶新。當年「拿幾百元去換一塊大街上隨處可見的破石頭」的行為，就如一粒愚蠢的種子，深深地種在了我的心裏，讓我要強的心感到了羞恥與悔恨。而正是這羞恥與悔恨，被時光漚成了肥料，滋養着我一天天成長、成熟，讓我的腳步走得更加堅實，人生的方向更加明確，目標更加遠大。

作者：沈岳明

編輯：袁琭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