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豆杉情緣——聽風的聲音，念永不凋零的你

第一段

他把網名改了，叫紅豆杉，恰好在我們分手後。

相戀了十年，在這個物慾橫流的時代，我的內心焦灼、鬱悶、煩躁，十年時間或許不算什麼，但是，當他真的要轉身離去，從此我們將各奔東西的時候，我突然想大哭一場。

他離開深圳的那天，我早早的向公司請了假，準備陪他過完最後一天。

一大早，我們像其他的情侶一樣，手牽着手到菜市場去買了菜。我買了鯽魚、芹菜、蔥、姜、蒜、料酒、郫縣豆瓣等，我要做一鍋他最喜歡的石鍋鯽魚，作為我們最後的午餐。

那天的魚是我這輩子煮得最用心的一次，先把鯽魚剖洗乾淨，改十字花刀，加蔥、姜、鹽、料酒調味，然後把泡紅辣椒、郫縣豆瓣斬細，把芹菜洗凈切成節，總之，我按着菜譜上的方法，一步一步地進行着……

當我把散發出香味的石鍋鯽魚做好後，他早就把碗筷擺在了桌子上，並倒了兩杯紅酒。

那天的天空有些陰霾，到了下午，還下起了小雨。

在我的出租房裡，在那個飄着雨的下午，午飯後，我倆最後做了一次愛。

開始，我們都很小心翼翼，他的嘴唇在我的耳朵、脖頸、乳房，在我全身上下遊走，他的手指所到之處之處，我的身體變得酥酥麻麻的，既柔軟又潮濕。

我渾身的氣力全都掌握在他手中，我的大腦像枯葉般捲曲起來。我的雙手有種可笑的空蕩蕩的感覺。我好像抓住什麼，我使勁抱住他的腦袋，張開兩條腿，他壓在我身上，他把那東西送進我身體。

我的兩腳纏住他的後背不讓他出來，他的臉貼着我的臉，他把手指插進我的手指縫裡。我抱緊他，用手指和雙腿扣緊他，因為別的一切都在慢慢流失。

我知道他想讓我先達到高潮，可我做不到，非得等他到了高潮才行，非得感到他是愛我的才行，只愛我一個，非得知道他心中只想着我的肉體，知道即使迫不得已他也無法停下來，知道他情願去死也不願意把那東西從我身子里抽離。從我的身子里，非得把他的一切都徹底釋放出來，給了我才行、給我、給我，他釋放出來強大的力量。

我開始感到五顏六色的小光點在我體內流竄—鑽到我肉體深處。金甲蟲發出的道道綠光，順着大腿流了下來，在我的體內甜蜜地奔流着。我害怕高潮來臨，又害怕退卻。但我知道會來的，其實已經來了。我感覺到體內閃現出一道彩虹，在我的身體深處不斷蔓延...

當激情洶湧時，我才發現，他已是淚流滿面……

那天，他乘的是下午5點半從深圳開往重慶的火車。當他拖着行李箱，在檢票口最後一次回望我時，我裝着很輕鬆地向他揮了揮手。可是，當他的背影真正消失的時候，我流淚了，我彷彿靈魂被掏空，感覺丟失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

從此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他，在那個盛行QQ的年代，當他的QQ上再一次亮起時，我才發現，他已經把網名改為了「紅豆杉」。

第二段

深圳是一個節奏很快的城市，他走後，我每天忙着上班和應酬，很少想到他。但是，當那天晚上，我看到「紅豆杉」這個名字時，心裏像是被什麼扎了一下，有些隱隱作痛，我想到了也不知到是誰寫的那首詩：

紅豆生南國，
春來發幾枝。
願君多採擷，
此物最相思。

我不知道，他是否還想着我；我也不知道，他的紅豆杉，是不是為我而種的？但我不敢再去觸碰他的那顆心。

所以，在QQ上，我始終沒有觸碰那個叫「紅豆杉」的名字。

那夜，我徹底失眠了。

我隨着記憶又回到了大學的校園裡，在那裡，我們戀愛了。

相遇總是美好的、初戀就是那麼奇怪。

我們校園裡有一個人工湖，湖畔兩邊一片樹林，那裡樹木茂盛、曲徑通幽，是每一對情侶約會的好去處，我們也一樣。

無數個黃昏，我們在那裡散步，偶爾我們也會穿過茂密的樹林去第三食堂喝海帶湯，也是在那個時候，從他的口裡，我知道了那個她從小成長的地方，那個叫作雲陽的地方。

你知道有個叫雲陽的地方嗎？他問。

我不知道。

於是，他給我講了早發白帝城、講了長江三峽、講了張飛廟，講了杜甫，他還給我背了杜甫所寫的詩：

聞道雲安曲米春，
才傾一盞即醺人。
乘船取醉非難事，
下峽消愁定幾巡。

他說，杜甫在雲安居住了半年多，共寫下了32首詩，他還告訴我，雲安曲米春那時是雲安的名酒，就像現在宜賓的五糧液和貴州的茅台。

那時，在大學校園裡，在那片樹林里，聽着他的介紹，我多想去那個叫做雲陽的地方，去看張飛廟，去品嘗雲安曲米春，但是，直到與他分手，我都還沒有成行。

現在，在深圳的這個失眠的夜晚，我想到了大學裏那片樹木陰翳的林子，想到了在無數個夜裡，我們擁抱在一起，體驗夜裡的纏綿和甜蜜的親吻。

可是，我唇上還留着他的餘溫，我的床上還留着他的味道，他卻走了，帶着疲憊和傷痛，回到了那個叫做雲陽的地方。

打開電腦，望着屏幕上已經下線的那個叫做「紅豆杉」的QQ，我真想給他留言，問問他：你過得好嗎？

但是，我終於沒有那個勇氣，我怕再一次傷害到他！
　　

第三段

他走後不久，我與經理同居了。

說同居其實也不夠準確，只是在他走後，經理總是三天兩頭到我出租屋來過夜。
我也給經理煮過鯽魚，經理是安徽人，他也許並不習慣麻辣的味道，但卻顯出很喜歡的樣子。

深圳是一座燈紅酒綠的城市，對於他來說，他並不太喜歡這裡，他說他更喜歡過陶淵明似的田園生活，但我卻喜歡這裡的繁華，喜歡那高高的寫字樓，喜歡那川流不息的車流，喜歡那撲朔迷離的霓虹燈，喜歡到海邊去吹吹風……

當我倆在深圳各自找到工作，並在出租屋居住下來的第一天，我給他說，我們終於在深圳有住處了，得弄點好吃的來慶祝一下，你喜歡吃點啥子？

他說，弄點家鄉菜吧讀大學的時候，我們第一次約會，不是出去吃的石鍋鯽魚嗎？今天，為了銘記我們的相遇，我們也煮鯽魚吧。我說，好。

於是，我們上網查鯽魚的做法，並用筆把其操作程序一步一步地記下來，然後到市場上去買鯽魚、芹菜、蔥、姜、蒜、料酒、郫縣豆瓣等……

從那以後，每逢我倆生日或者遇到什麼開心事的時候，煮鯽魚來吃，成了我倆的固定美食。

記得在兩年前，我升為了業務主管，我們還請經理來吃過鯽魚。經理被辣得直吐舌頭，但卻伸出大拇指，直誇這味夠勁。

當了公司的業務主管後，我的應酬多了，出差的時間也多了，或許正是從那時開始，便冥冥中註定了我與他愛情的終結……
　　

第四段

經理出差了，這次他沒有帶上我。

在一個人的夜晚，打開電腦，登錄QQ，看到紅豆杉那個名字，我突然產生了想與他聊天的念頭。

於是，我重新申請了個QQ號碼，取名為「相思樹」，並加他為好友，沒想到，他立即就同意了。

紅豆生南國，

春來發幾枝。

願君多採擷，

此物最相思。

我把這首詩作為見面禮送給了他

在鍵盤上敲打的時候，我的心裏並不輕鬆，沒想到相隔這麼久，我的心還是隱隱作痛。 　　

他告訴我，其實紅豆杉並不是王維筆下的相思樹，它是第四紀冰川遺留下來的古老樹種，在地球上已經生長了幾百萬年，享有「植物大熊貓」的美稱。

我還以為紅豆杉與相思樹是夫妻樹呢，原來並不是這樣。我調侃道。

他說，每年的12月份，紅豆杉也要結出一串串紅通通的紅豆果，那果子，恐怕與南國的相思豆也差不多吧。

你怎麼對紅豆杉那麼了解呢？我問。

他告訴我，在他們雲陽，有一個叫某公司，他大學畢業後就在那裡工作，他們那個公司主要就是發展紅豆杉的種植。（現在那個公司在網上依然有痕迹，只不過被吊銷了，不信大家可以網上搜一搜）

在QQ上，他還給我發來了許多紅豆杉苗木基地的照片，也是在這個時候，我才知道世界上還有這樣一個神奇的樹種。

你的家在雲陽嗎？

是呀。

你就一直在雲陽工作沒有去外面看看嗎？

是呀，在那山清水秀的地方，又有美麗的紅豆杉為伴，比歸隱田園的陶淵明的日子還舒坦，誰還願意出去呢！

……

關上電腦，我突然有些失落，他為什麼不提在深圳的生活，難道他已經把我忘記了嗎，難道他已經把我倆在一起生活的日子深深地徹底埋葬了嗎？
　　

第五段

當我了解到他在雲陽有個安定的工作後，我的心得到了些許安慰。我知道，縱使他不喜歡深圳的燈紅酒綠，最終選擇離開，全是因為我的原因。

自從我升職後，我的部門經理常常帶我出差。那時，我對自己在深圳的生活，充滿了無限的遐想。

我第一次跟着經理出差的地方是在杭州，完成任務後，我們逛了美麗的西湖，欣賞西湖的湖光山色，感受了白娘子與許仙浪漫的愛情故事。

回深圳的那天晚上，經理請生意夥伴吃飯、喝酒、唱歌。因為禮節性的應酬，不勝酒量的我，那晚被迫被灌了不少的酒。

醉意朦朧，我是被經理扶着回的賓館房間，當我醒來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赤身裸體的躺在經理的懷裡……

我想到過報警，但又害怕丟失工作，害怕被同事朋友瞧不起，也害怕我最重要的那個他發現...

從杭州回來，我徹徹底底地洗了個澡，企圖要再一次洗盡經理留在我身上的味道。但就在回深圳的那天晚上，當他與我做愛的時候，我竟有些被動，總覺得壓在我身上的不是他，而是經理。

從那以後，經理時不時的帶我出差，就是不出差的時候，經理也總找其他理由與我在一起。

有時候，我都覺得自個墮落了，再也找不回大學畢業時候的那個天真的女孩。可是，我又深陷其中無法自拔，因為我喜歡深圳這座城市。

於是，我就在這兩個男人之間周旋着。當然，我還是愛他的，所以，我絕對不會讓自己與經理的事情讓他知道。

可是，當我與經理又一次出差回來的時候，我發現了他的變化。那段時間他總是拚命地加班，回到出租屋裡也很少說話。

終於，他告訴我，他要離開這座城市。

我問他為什麼。

他把頭靠在床頭上，抽着煙，他好像是對我說，又好像是自言自語，他說，他想家了，他不喜歡深圳的生活，他想回到雲陽老家，回到那青山綠水之間，去開始新的生活。

因為做賊心虛，我不知道怎麼去挽留他。雖然我想他留下來，與我一起生活、打拚，但因為與經理有了那些事，我又有什麼資格強把他留下來呢？我害怕萬一我與經理的事被他發現了，那將又是多麼的難堪呀！

或許，他已經曉得了這件事。他走後，我常常問自己。
　　

第六段

紅豆杉結果了，在QQ上，他告訴我。

他還給我傳來一張張圖片，在翠綠的枝條上，紅豆果像一個個紅色的小精靈，是那樣的玲瓏剔透。

我是多麼多麼想讓他給我郵寄一顆他種的紅豆沙紅豆果啊，但我沒有說，雖然紅豆杉、紅豆果非常美麗，但他們都不屬於我，離我非常遙遠。

現在，我只想與經理一起，在這座大都市裡，能夠擁有自己的房子、車子和孩子。

經理是個老深圳，他在這裡摸爬滾打十多年了，他彷彿已經摸到了這座城市的性情，所以，我對自己將來與經理一起成家過日子充滿了信心。

雖然經理比我大十歲，但在這個社會裡，這又算得了什麼呢？雖然，經理也三天兩頭出差談業務，我們也是聚少離多，但要在深圳這個地方過上好日子，不忙碌點能行嗎？

我承認，我是一個現實的女人，特別是在西湖畔與經理有那麼一回事之後，我便被生活的浪潮，推進了另一條河流里。

當然，我也還愛着那個網名叫「紅豆杉」的男人，愛那個醉情于山水間的男人，他畢竟陪我走過了那段最純真的日子。

我們有在大學校園裡浪漫的初吻，我們有在深圳最初的打拚，我們也憧憬過未來的生活。如果不是經理的插入，或許，我們也會擁有另一種生活……

所以，在經理沒到我出租屋過夜的時候，我常常以「相思樹」這個QQ名與他聊天，我說不清楚這是為什麼。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就是我在深深自責埋怨自己的同時，心裏還在想着他。

有一次，我試探着問他： 紅豆杉，你找到紅豆夫人了嗎？

找到了，滿山的紅豆杉，都是我的情人。

不，我是說你找到了那個與你相守在紅豆杉林里的女人了嗎？

會有的，當紅豆杉的果實徹底成熟的時候，我會把這代表相思的紅豆，作為定情物送給她。

……

那夜，我做了個夢，我夢見我倆在紅豆杉林里，相擁着在紅豆杉林里熱情的接吻，而那漫山遍野的紅豆杉果實，像星星般一閃一閃的，裝點着我的夢境。
　　

第七段

原來約定好了，經理要陪我過生日的，但是他不能來了，因為他的妻子到了深圳。

這個時候，我才發現，自己被騙了，居然做了自己一直唾罵的「小三」。

兩天前，我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她說自己是經理的妻子，想與我談談。

我現在已記不清與那個女人說了些什麼。那刻，我的世界突然崩潰了，我突然覺得深圳這座城市一下子變得那樣陌生！ 都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只是沒想到，來的那麼快。

那個女人要找我面談，但是我拒絕了。

我請了幾天假，把自己關在出租屋裡，我要梳理一下自己的生活……

但恰好這個時候，我的生日到了。

這是他離開深圳回雲陽後，我過的第一個生日。過去的生日總有他陪着我，我們喝紅酒、吃自己弄的石鍋鯽魚，但這個生日，只有我一個人孤孤單單的過。

生日那天，我到市場去買了鯽魚、芹菜、蔥、姜、蒜、料酒、郫縣豆瓣等，當然還買了一瓶紅酒，我要弄一鍋石鍋鯽魚，表達我對他、對過去的懷戀。

那天過後，我要幹什麼？我要去哪裡？大腦里一片茫然，我不知道我將走向何方？

我邊按以前的方法，一步一步地進行着，心裏想着他就在我的身邊，系著圍腰，在旁邊幫着洗菜，或者把什麼東西遞給我。

原認為我會流淚，但此刻，我用心做石鍋鯽魚的時候，我忍住了，我始終強忍着不讓眼淚流出來。

當我把石鍋鯽魚端上桌，當我把第一杯紅酒倒進口裡一飲而盡的時候，我強忍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

下午的時候，我接到一條短訊，送快遞的，當我搖搖晃晃地去拿回快遞的，快遞上寄件人赫然寫着「紅豆杉」，看到紅豆杉的那一刻，頓時酒意全無。

我小心翼翼的打開那精美的盒子，立馬，有九顆擺成「心形」的紅豆赫然呈現在我的眼前，在「心形」中間的空白處留有一字條，上面是一首詩：

紅豆生南國，

春來發幾枝。

願君多採擷，

此物最相思。

右下角落款：紅豆杉。

本文所述均為真實人物和真實事件，不信大家可以自行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