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被執行死刑後，昨天下午，我再次來到了拋灑他骨灰的江邊

文：高成渝

兒子，想你了，想你在早晨，在中午，在午後，在深夜……

想你幼年時可愛的臉龐，想你小學時的乖巧懂事，想你高中時的陽光自信，想你讀大學時的獨立自主，想你即將被執行死刑時的假裝堅強。

作為父親，我的人生真的很失敗。孩子，你能體會到我的心情嗎？願你能夠到我的夢中來，互訴離別情。

昨天下午一點多，我又去了拋灑你骨灰的江邊去看你。儘管天色不錯，但那裡的人寥寥無幾，除了有幾個垂釣的人在那裡，就我一個人在江邊茫然的遠眺。

兒子，在我長久端坐的地方，我發現長了一簇白色的野菊花，我知道這是你最喜歡的花，睹物思人，我就止不住傷心。

我時而喃喃自語，時而獨自流淚，時而對着江心默默呼喚，我覺得自己像一個神經質的人。

兒子，在老爸讀初中的時候，家裡很窮，只能勉強吃飽，那時我就想，人活着真的好苦，但未曾想到的是，在我年過半百的時候，竟然會有這樣的曠世之痛，臨到了我的身上。

人這一輩子，活着的目的究竟是為了什麼？二三十年來的拼搏和付出，最終換來的卻是無盡的悲苦和傷懷。

兒子，你知道嗎？我在江邊坐了將近五個小時，和你說了很多很多的心裏話，兒子，我相信你一定聽到了，因為，我在向你低語的時候，一些潮水朝着我端坐的方向，緩緩地湧來，我相信你就在那些浪花之間。

兒子，你離開我已經四年多了，不知道為何，我總覺得你還在人間，說不定在哪一天，你會出其不意地出現在我的面前，還是那樣帥氣的模樣，還是那麼陽光的笑臉。

兒子，在沒有你的日子裏，我覺得一切都很難，但為了你媽媽，哪怕再難，我也要迎頭而上。老爸最幸福的日子，就是夢到你的時候，記得有一次，你笑吟吟地坐在床頭，無聲地看着我，那是你上大三時狀態和衣着，隨後，我們一家三口圍在一起閑聊，只是你始終不語。

可是，在我醒來之後，才知道，那都是虛無縹緲的夢。

兒子，此刻，我坐在那裡，拿着手機，淚水和着文字像潮水一樣，一同涌過來。我用手敲擊着，我彷彿覺得你就站在我身後，看我書寫文字，我不敢扭頭，生怕驚擾到你。

兒子，想你的日子，是痛苦的，也是幸福的，我可以想着你，讓思緒紛飛，可以沿着你成長的軌跡，來到故鄉的田野，來到老家村莊的小路，來到你讀書的校園，來到你安睡的卧室，來到你被羈押的看守所，來到最後看你的接見室……

思緒走着想着，一切都已遠去，回到現實時，卻是讓人肝腸寸斷。

兒子，你知道嗎？故鄉的村莊我都不願意回去了，那個曾經滋養着我心靈的地方，如今變成了一個傷感的地方。因為，你在故鄉時好好的，我把你帶到了城市後，我卻把你弄丟了。我回去，怕看到你成長的痕迹，怕鄉親們異樣的眼神，怕你奶奶那種悲痛欲絕的臉。

故鄉是眷念的所在，又是思念的源泉，曾經的風輕雲淡，曾經的遊子心情，但因為你的缺失，一切都變得黯然失色。真的，如今的我，歸鄉的心不再激動，濃厚的鄉情已經淡然。

兒子，你在老爸記憶里的那些美好時光，我相信在某個時間裏，都會遠去，都會被遺忘。我多想你能成為老爸心中的雕塑，永遠屹立在我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天色漸漸暗下來了，我擔心你媽媽着急，兒子，在傍晚的六點十分，我終於要和你告別了，以後每個想你日子，我還會抵臨你最後離開我們的地方，還會一次再一次地嚮往事靠近。

現實很殘忍，但回憶卻給人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