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足,是父母給孩子的一份厚禮,也許爸媽當年生下我和弟弟時也是這樣想的,希望我們以後彼此能有個照應,但讓人沒想到的是,我們這個二胎家庭卻沒有別人家的溫馨與幸福。我常想,要是當初父母沒有生下弟弟,我的人生也許會是另一個模樣。
圖為我在醫院的草坪上和弟弟聊天。
我叫皮國秋,今年20歲,是一名00後的山村女孩。我的老家在雲南省昭通市農村,在我五歲那年弟弟皮國浪出生了。弟弟的出生分走了爸媽一半的關愛,雖然水靈水氣的他特別可愛,但我還是開心不起來,腦子裡總是想不明白,為什麼爸媽還要再生下一個孩子?
弟弟三個月大時,一場高燒嚇壞了爸媽,因為村子離縣城比較遠,也沒有汽車坐,爸爸就把弟弟綁在單車后座上往醫院趕,沒想到行至半路出現了意外,弟弟從單車上跌落被摔成重傷,送去醫院後被查出患有運動功能障礙、雙下肢癱瘓等病症。
圖為弟弟進診療室做康復訓練,我站在走廊上等待。
爸媽怎麼也沒想到,還不會說話的弟弟,竟然被判定這輩子不會走的悲劇。從那以後,家裡的天塌了,媽媽一宿一宿地哭,爸爸也整日愁眉苦臉,他們始終不肯接受弟弟癱瘓的事實。弟弟在醫院治療了三年還是不見好轉,後來因為家裡實在沒錢了,才把弟弟帶回了老家。由於家裡欠了不少外債,爸媽只得遠赴紹興打工還債。當時,我只有8歲,弟弟剛3歲,雖然身邊還有奶奶,但我還是挑了「媽媽」的角色,帶着弟弟生活,很少去奶奶家,久而久之被村裡人公認為懂事爭氣的孩子。
圖為我在醫院陪護弟弟皮國浪。
其實,懂事的背後是不堪回憶的苦日子,記得一年夏天下了十多天的連陰雨,外邊下大雨,屋裡下小雨,我抱着弟弟四處躲「泥窩」。屋外的雨大得嚇人,我不敢抱着弟弟出去,奶奶腿腳不方便無法從家裡過來,最後我找了一個草席氈子,抱着弟弟在家裡的紅衣柜上睡了一宿。
圖為我在給睡覺起來的弟弟擦臉。
我白天上學,回到家就做起了「媽媽」。苦日子雖然還是一天又一天,但是總歸我和弟弟有一個完整的家。2015年秋天,紹興打來電話說媽媽走了,只留下一張紙條要爸爸以後照顧好我們。「什麼日子我都能熬下去,你為什麼要丟下我們啊。」我哭了很久,沒有了媽媽,我和弟弟就像這個世界上被遺棄的小草。
圖為我陪着弟弟做康復治療。
弟弟越來越大,奶奶已經完全照看不動,已經上高中的我只好休學在家照顧弟弟,放棄了我走出山溝的大學夢。但就算是這樣,平靜的日子也沒過多久,弟弟有一天突發抽搐,在村裡人的幫助下我們來到醫院,爸爸也從外地趕了回來。檢查後,弟弟又被確診癲癇,醫生告訴我們,弟弟現在還小,如果持續康復的話,有希望能站起來,癲癇也能得到控制。這讓我們喜出望外,陰霾了很久的家終於看到了一點希望。
圖為我陪着弟弟做康復治療。
康復治療的費用很高,爸爸只能繼續外出打工湊錢,我陪着弟弟在醫院康復。康復的效果很明顯,每天pt、針灸、火療和藥物注射,要上很多節課,弟弟已經從站不起來到現在不用攙扶走幾百米,這種進步可謂是天大的驚喜了。我急迫地把弟弟的進步分享給爸爸,爸爸高興過後長嘆一口氣。原來爸爸打工的工廠,因為疫情已經停工二十多天,效益不好的廠子已經有兩個月沒有發工資。眼看着弟弟就要被迫出院,我的心又開始慌了起來。
圖為我給弟弟皮國浪揉腿。
為了節約開支,我們退了租的房子,搬到了病房裡住。即便這樣,我還是六神無主,每天都在為弟弟明天的治療費着急,親戚朋友借了個遍也只夠弟弟一個月的費用。「你一個人帶着弟弟多累啊,這樣把你也拖累了,你也到了結婚年齡,嫁人後讓你爸爸回來照顧弟弟。」有病友好心地勸我,我只能苦笑着回應。其實,我也談過男朋友,可是我每天都在照顧弟弟,根本沒有時間和對方相處,久而久之就沒有了下文。
圖為我在醫院給弟弟辦理住院手續。
村裡的長輩也託人給我介紹男朋友,問我有啥條件,其實對我來說,車房存款都不重要,唯一要求是能接納弟弟,但求婚對方每每聽到這個條件,都搖頭走了。弟弟還小,我不能扔下他,要是他身邊沒人,康復治療也就自然中斷了,而爸爸欠了很多錢,忙着打工還債,根本不能回來照顧弟弟。
「姐,我不治了,你快找個工作或者找個婆家嫁了吧。」弟弟看出了我的辛苦,靦腆地對我說。「別瞎說,就算嫁人,我也得把你帶去。」在我眼裡弟弟從來不是累贅,他甚至成為了我努力生活的動力,弟弟5歲就沒了媽媽,如果做姐姐的再離開他,這個世界他還能信任誰?
醫生說再康復一年,弟弟就能靠藥物維持癲癇,可以和其他人一樣上學接受教育,我很欣慰,雖然我放棄了大學夢,但我更希望弟弟能實現他的夢想。「姐,是不是我好了,咱媽就回來了,我已經快記不清她的樣子了。」我不知道怎麼回答他,過了這麼多年,我對媽媽回家的期待已經沒有那麼大了。如果能見上一面的話,我希望她知道她的兒子有希望了;如果媽媽對這個家還有一絲的牽掛,我希望她可以打點治療費過來,因為我們真的很需要錢,更需要這份希望。大河鄉土原創作品,未經授權禁止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