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高考作文都會引發全民熱議。今年的高考作文題,引導學生回望歷史、繼往開來,從對個體與集體、平凡與偉大、苦難與希望、歷史與未來等關係進行深度思考,表達對民族魂豐富意蘊的深刻感知。近日,深圳外國語學校教師周鵬寫了一篇高考同題作文,為學子們提供思考方向。
審題分析:可以圍繞民族覺醒展開
周鵬解析道:高考的三則材料,可以析出一個話題——「歌唱」。材料一呈現的是歌唱的本義,有「唱上一段」的意願,但「心裏直翻騰,開不了口」,抑或是歌唱的能力有限,抑或是勇氣不足,抑或是處於一種欲說還休的心境。老舍《鼓書藝人》原文中指的是在「遭難的孩子面前」,悲不自已,難以啟口開唱。材料二呈現的是歌唱的象徵意義,「我」何以「用嘶啞的喉嚨歌唱」,因為「我愛這土地」。關涉的是為誰歌唱,以及用情歌唱的深度。土地可以擴展為土地上的人,民族和家邦。材料三雖未直接提及「歌唱」,但可以理解為「歌唱」帶來的效果——一個民族覺醒,站起來,「和你們一一擁抱」是為覺醒的激動,而「帶血的手」也見歌唱的深情與艱難,可謂杜鵑啼血。關聯起來,寫作可以圍繞歌唱——愛這土地——民族覺醒的主線展開。
下水作文:寧鳴而死,不默而生
「寧鳴而死,不默而生。」記得是在一個散淡的日子讀到這個句子,心便起八方震動。當時就默默作注曰:「一個生命,就該歌唱。」
歌唱本是生命的原力。即便是沒有嘴巴的曇花,也要在暗夜裡綻放一回——那便是它無聲的歌唱!而人有嘴巴,又有何理由不歌唱呢?
沉默不是金嗎?然而,以金銀計量「沉默」的價格,怎比以生死論及「寧鳴」的價值?何況,「沉默是金」的古訓,本不是教人沉默而生,而是要教人鳴之以時。《墨子》有載,子禽問曰:「多言有益乎?」墨子曰:「蝦蟆蛙蠅,日夜恆鳴,口乾舌擗,然而不聽。今觀晨雞,時夜而鳴,天下振動。多言何益,唯其言之時也。」
啼鳴歌唱在時之當否,而不在量之多少。不當鳴之時,沉默是金;而當鳴之時,則哪怕是絕唱也要歌哭一回。
然則當何時而鳴?韓愈有言:「大凡物不得其平則鳴。」不得其平之時,就是啼唱歌哭之日。當「雪落在中國的土地上,寒冷在封鎖着中國」,艾青不得其平,於是「用嘶啞的喉嚨歌唱」;當看見「在恥辱里生活的人民,佝僂的人民」,穆旦「有太多的話語,太悠久的感情」「再一次相信名辭,溶進了大眾的愛」,歌唱「一個民族已經起來」。
所謂「不得其平」,是因為我所愛者遭遇不公,受盡屈辱。動人的歌唱,常在「這土地」遭受蹂躪之時,常在「這民族」滿耳是大眾的嗟傷之時。我愛「這土地」上的真善美,而所見卻是假惡丑,於是我起來歌唱;我愛「這民族」的正義自由平等,而所見卻是邪惡奴役不公,於是我起來歌唱。
沒有仁人志士的「鼓與呼」,一個民族永遠不會醒來。而在一個民族沉睡時歌唱,需要一種莫大的勇氣。歌唱是生命的原力,但更需要的是生命的願力。千百年來,沒有無數仁人志士的發願,沒有他們堅守的「寧鳴而死,不默而生」的信念,如何能靠一塊一塊的磚頭,一尺一尺鋪平民族通向覺醒的路?
後來才知道,「寧鳴而死,不默而生」是范仲淹《靈烏賦》里的句子。友人梅堯臣作《靈烏賦》勸誡他學報喜之鳥,而不要像烏鴉那樣報凶訊而「招唾罵於邑閭」,范仲淹回寫了同題《靈烏賦》給梅堯臣,表示:「寧鳴而死,不默而生。」汝之所謂的靈烏,非吾之所謂的靈烏也。范仲淹所謂的靈烏,只為蒼生說人話,而不為帝王唱讚歌。
正如穆旦《讚美》中所歌唱那樣,他歌唱「一個民族已經起來」。這是「那一代」對苦難民族終將奮起的信念。正是這信念召喚「那一代」「用帶血的手」捶醒一個民族。而我們「這一代」呢?我們「這一代」,也應當歌唱着,在民族復興的新征程上書寫壯麗篇章。
寧鳴而死,不默而生,因為生於斯,長於斯,念茲在茲。愛這土地,應該用嘶啞的喉嚨歌唱。
采寫:南都記者 周正陽 通訊員 韋國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