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馬曉煒
有人說：「不參加高考的人生是不完整的！」我雖未親歷高考，卻有幸以不同的身份，兩次陪伴他人走過這段特殊的人生旅程。
第一次陪考是在家鄉。那年表哥要參加高考，整個家族都沸騰了。高考臨近，親戚們都往姑姑家送好吃的。奶奶拄着拐杖親自下廚，做出一道道帶着美好寓意的菜肴：「高中(粽)金榜」的粽子、「金榜題(蹄)名」的豬蹄、「鯉魚躍龍門」的魚湯……我們這些弟弟妹妹圍在廚房門口，眼巴巴地看着，口水直流。奶奶安慰我們說：「好好讀書，將來『狀元餐』管夠！」
高考那天，全家人都放下農活進城陪考。一路上長輩們絮絮叨叨地叮囑，把原本開朗的表哥說得沉默寡言。他攥着准考證的手指泛白，腳步依然穩健。我看着他走進考場的背影，第一次感受到高考承載的重量，那不只是一個人的戰場，亦是整個家族的期待。最後一場考試突降暴雨，姑姑急得直掉眼淚，說表哥從小怕打雷。我們擠在小賣部門口，一邊安慰她「瑞雨兆豐年」，一邊盯着教學樓方向。當表哥終於撐着傘走出來時，雨水順着傘骨滑落，可澆不滅他眉眼間的輕鬆。後來表哥如願考上大學，眼下正在家鄉中學任教，每次相聚談起那段被親情包圍的高考，眼裡仍會泛起溫暖的光。
初中畢業後，我選擇了參軍入伍，本以為與高考再無交集，沒想到九年後，當我被破格提干後，接到了帶高考補習班的任務。面對這些軍政素質過硬卻已放下課本兩年的戰士，我深感「壓力山大」。但軍令如山，我立即行動起來：在教室門前豎起倒計時牌，讓鮮紅的數字每天撞擊着每個人的心臟；在走廊張貼「臨陣磨槍破萬軍」的標語，讓大字在晨光中成為奮進的號角；督促炊事班準備「大吉大利」的雞肉、「牛氣衝天」的牛腩，讓餐盤裡的每一口都帶着祝福的溫度；從駐地中學邀請教學經驗豐富的老師補課，讓他們在學習上無後顧之憂。
正當我從早到晚護航他們向高考發起衝鋒之際，作為學霸的小胡，突然吃飯沒了胃口，上課沒了心思。「家人盼着我考上，若考不好……」他聲音低沉，拳頭抵着額頭。我耐心地做小胡的思想工作，告訴他高考雖然是人生機遇的入場券，但成才的路千萬條，況且你綜合素質過硬，只要正常發揮，一定能圓夢，同時還請來心理醫生進行心理疏導。經過努力，小胡漸漸滿血復活。
他們高考首先要參加軍事技能考核，不管是體能，還是業務技能，大家都取得了優異成績，這使戰友們對接下來的文化課考試充滿信心。送考那天，我特意換上嶄新的軍裝，帶領他們喊着嘹亮的口號，意氣風發向考場進發。
在三天的陪考中，我守在考場外寸步不離，比當年等待表哥時還要緊張。每當看見他們走出考場時的神情，我的心就跟着起伏：看見皺眉的，忍不住猜想題目是否太難；看見笑呵呵的，又默默替他們高興。當最後一場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戰士們排着隊走出校門，每個人的步伐都帶着軍人的剛毅與從容。那年，11名戰士全部金榜題名，創下了單位紀錄。慶功會上，當炊事班戰友端出熱氣騰騰的「鯉魚躍龍門」魚湯，我恍惚間又聞到奶奶廚房的香味。
兩次陪考，一次見證親情的溫度，一次體會責任的重量，雖然我始終未能走進高考考場，卻在別人的逐夢路上，收穫了屬於自己的圓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