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善知識,大家好!我是神話居士,我們繼續介紹《憨山老人自敘年譜實錄》中的故事。上集講到憨山大師去浙江徑山舉行紫柏大師的荼毗儀式。
弟子福征在年譜後面記錄了這麼一件事情:我們上集提到的顏生之居士,當時就早早跑到吳江縣,專門等候憨山大師,並且準備好足夠的齋糧,親自陪同憨山去寂照庵參加荼毗儀式。此人和福征是同一年考中的進士,他家是桐鄉縣的人,住在石門。有一天晚上,顏生之居然夢見了護法伽藍神,命令他去迎接賓頭盧尊者,尊者是十六大阿羅漢之一,受佛之命,永住此世,以濟度眾生。
在夢中,顏生之發現賓頭盧尊者坐在中堂的席位上,在旁邊陪伴着的都是一些有名望之人。有些他還認識,夢醒之後過了沒幾天,他就得到憨山大師東來的消息,所以就提前去迎接了。他也成了憨山的俗家弟子,起了法名叫福堅。後來憨山離開浙江的時候,路過石門縣,顏生之就邀請師父到自己家供養,當時陪坐的人有巢松、一雨、智河、聞谷、德宗、玄津,以及某某名宿等人,顏生之看到這個畫面,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他突然回想起夢中的情景,竟然了了分明,顏生之當時很激動,立刻把這件事情告訴了好友福征。他們二人認為憨山大師也許是賓頭盧尊者的化身,真是不可思議。
這年的十一月份,憨山處理完了紫柏大師的後事,在紫柏眾弟子的強烈挽留下,憨山師徒就在徑山暫時居住了下來。徑山在宋代時,是大慧宗杲禪師的道場,他在這裡中興了臨濟宗。形成一股良好的修行風氣,興旺時多達一千餘名僧人在此。到了明朝漸漸衰落,後來在紫柏以及弟子們的經營下,有了興盛的氣象,許多人慕名前來。
現在趁着憨山大師沒有離開,眾弟子請求開示,於是憨山給他們講了參禪打坐的方法,有專人做了記錄,整理成一篇《參禪切要》,我們節選一些語句如下:
禪門一宗,為傳佛心印,本非細事,始自達摩西來,立單傳之旨,以《楞伽》四卷印心。是則禪雖教外別傳,其實以教應證,方見佛祖無二之道也,其參究工夫,亦從教出。《楞伽經》云:「靜坐山林,上中下修,能見自心妄想流注」此實世尊開示做工夫之訣法也。
及達摩示二祖云:「外息諸緣,內心無喘,心如牆壁,可以入道。」此達摩最初示人蔘究之法要也。傳至黃梅求法嗣時,六祖剛道得本來無一物,便得衣缽,此相傳心印之的旨也。及六祖南還示惠明云:「不思善,不思惡,正與么時,哪個是明上座本來面目?」此乃六祖第一示人蔘究之要訣也!
即如大慧,專教看話頭,下毒手,只是要你死偷心耳,如示眾雲,參禪惟要虛卻心,把生死二字,貼在額頭上,如欠人萬貫錢債相似,晝三夜三,茶里飯里,行時住時,坐時卧時,與朋友相酬酢時,靜時鬧時,舉個話頭,狗子還有佛性也無?州雲無,只管向個裡看來看去,沒滋味時,如撞牆壁相似,到結交頭,如老鼠入牛角,便見倒斷也,要汝辦一片長遠身心,與之撕挨,驀然心華髮明,照十方剎,一悟便徹底去也!
佛祖一一指示,要你參究自己,不是向他玄妙言句取覓,今人參禪做工夫,人人都說看話頭,下疑情,不知向根底究,只管在話頭上求,求來求去,忽然想出一段光景,就說悟了。便說偈呈頌,就當作奇貨,便以為得了,正不知全墮在妄想知見網中,如此參禪,豈不瞎卻天下後世人眼睛。
今之少年,蒲團未穩,就稱悟道便逞口嘴,弄精魂,當作機鋒迅捷,想着幾句沒下落胡言亂語,稱作頌古,是你自己妄想中來的,幾曾夢見古人在,若是如今人悟道這等容易,則古人操履,如長慶坐破七個蒲團,趙州三十年不雜用心似這般比來,那古人是最鈍根人,與你今人提草鞋也沒用處,增上慢人,未得謂得,可不懼哉?
其參禪看話頭,下疑情,決不可少,所謂小疑小悟,大疑大悟,不疑不悟,只是要善用疑情,若疑情破了,則佛祖鼻孔自然一串穿卻。
以佛法為冤家,以套語為己見,縱有能看話頭做工夫者,先要將心覓悟,故蒲團未穩,瞌睡未醒,夢也未夢見在,即自負貢高,走見善知識,說玄說妙,呈悟呈解,便將幾句沒下落胡說求印正,若是有緣,遇明眼善知識,即為打破窠臼,可謂大幸。若是不幸,撞見拍盲禪,將冬瓜印子一印,便斷送入外道邪坑,墮落百千萬劫,無有出頭之時,豈非可憐愍者哉。
當觀本師釋迦文佛,於三千大千世界,無有如芥子許,不是為求菩提舍頭目髓腦處,如此當發勇猛,拚捨一條窮性命,將這一具臭骨頭,布施十方,供養大眾。一切行門,苦心操持,難行能行,難忍能忍,若於日用六根門頭,頭頭透過,便得法法解脫。古人云:從緣入者相應疾,如此用心,三十年不改,縱不悟道,再出頭來,定是頂天立地漢子也,老人以此示之遍告同參。
古人說話頭如敲門瓦子,只是敲開門,要見屋裡人,不是在門外做活計。今之塵勞中人,粗戒不修,濁亂妄想,仗己聰明,見僧便斗機鋒,亦以自己為悟道。此徒一盲引眾盲耳。老人非敢妄自僭談,今遵佛祖真正功夫切要處,大家商量,高明達士,自有以正之。
另外憨山大師,又給眾人寫了一首《擔板漢歌》,語言生動而富有哲理,鼓勵大家修菩薩道,積極入世,普度眾生。紫柏的一名弟子叫做法鎧,他又請求憨山大師講了一下法相宗之理,憨山因此寫了一篇文章叫做《性相通說》。
接着來到了萬曆四十五年,也就是1617丁巳年,憨山大師已經七十二歲了。過了正月十五上元節,憨山師徒便離開徑山去杭州的雲棲山了,他計劃憑弔蓮池大師。說起蓮池大師,他是凈土宗的第八代祖師,當年憨山在五台山隱修時,蓮池曾經雲遊到五台山,二人暢談了十幾日,結下深厚友誼。後來蓮池大師回到故鄉浙江,重興了雲棲寺,率眾修行提倡凈土。他是繼永明延壽以來,融合禪凈教律為一體的大成就者,主張禪凈不二,念佛法門包含萬法的宗旨。
蓮池的影響很大,他於萬曆四十三年圓寂,生平著述很多,有《戒疏發隱》、《禪關策進》、《竹窗三筆》等等。他門下的僧俗弟子有數千名之多。憨山大師要來雲棲的消息很快就傳開了,蓮池的千餘名弟子,早早就在山中等候。
憨山憑弔了老朋友蓮池大師,又在雲棲山住了二十多天。在此期間,他根據自己對蓮池大師的了解,向他的弟子們講述了一些蓮池生平不為人知的密行,就是秘密地修行。眾人聽完後感動不已,落下了眼淚。他們請求憨山為蓮池撰寫了一篇《塔銘》,以及《雲棲老人全集》的序言。在《塔銘》中,憨山對蓮池大師各方面的成就,給予了高度評價,稱讚蓮池是「法門的周孔」,其中有幾句是這樣寫的:
「總師之操履,以平等大悲攝化一切,非佛言不言,非佛行不行,非佛事不作。佛囑末世護持正法者,依四安樂行,蓮池師實以行之。」
「先儒稱寂音為僧中之班、馬,予則謂師為法門之周、孔,以荷法即任道也。惟師之才足以經世,悟足以傳心,教足以契機,戒足以護法,操足以勵世。可謂法門得佛之全體大用者也。」
蓮池大師所在的雲棲寺,是當時著名的凈土宗道場。憨山在此暫住期間,有一位叫做聞子將的居士,他聞訊前來向憨山大師請教了念佛法門。憨山就結合在家人的特點,講述了一篇文章《念佛切要》,告訴人們要斷除愛欲,出離生死,才能往生凈土。我們節選如下:
念佛求生凈土一門,元是要了生死大事。故云:念佛了生死。今人發心,因要了生死,方才肯念佛。只說佛可以了生死,若不知生死根株。畢竟向何處念?若念佛的心,斷不得生死根株。如何了得生死?如何是生死根株?古人云:「業不重不生娑婆,愛不斷不生凈土。」是知愛根乃生死之根株,以一切眾生受生死之苦,皆愛欲之過也。推此愛根,不是今生有的,也不是一二三四生有的。乃自從無始最初有生死以來,生生世世,捨身受身。皆是愛欲流轉,直至今日。」
故勸念佛人,第一要知為生死心切,要斷生死心切。要在生死根株上念念斬斷,則念念是了生死之時也。何必待到臘月三十日,方才了得,晚之晚矣。所謂目前都是生死事,目前了得生死空。如此念念真切,刀刀見血。這般用心,若不出生死,則諸佛墮妄語矣,故在家出家,但知生死心。便是出生死的時節也。豈更有別妙法哉!
弟子福征在年譜的後面是這樣評價的:「紫柏大師是憨山生平的第一法友,經常因為不能當面痛哭為遺憾,這次東遊,終於了結了這一大公案。蓮池大師和憨山,在四十一年之前,結緣於五台山,也在這次東遊中,得以了結。」今天我們就聊到這裡,感謝您的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