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日向人妍,百合忘憂草。一朵花的傳奇

文:綠窗花影

圖:山水清音


  我從來沒有如此喜歡過一朵花。它就開在我的窗外,在一年當中最酷熱的季節里。我在陰涼的室內,揮汗如雨。它在火辣的驕陽下,盛情綻放。一朵貌似柔弱的花朵,能在夏日裏盛開多久?我懷着好奇的心情,想揭開這個謎底。

  邂逅一朵花,是緣分也是偶然。夏日黃昏,因天氣悶熱,我試着把紗窗打開。驚鴻一瞥,望見了窗外低矮的屋頂上,恍惚一抹皎潔的白色,定睛一看,原來是百合花。被廢棄在一隻破臉盆里。一叢蓬亂的草堆中,它挺直身子,高挑地站立着。一朵喇叭狀的花朵,迎着微風,面向滿天彩霞。

如端麗的女子,遠眺着遠方,站成守望的姿勢。誰能知曉它的心事?許多年前,在它還不曾被移植到此地,是否有過繽紛的往事,溫情的歲月?誰也不曾聽到過它在風中的呢喃,雨中的細語。如同矇著神秘的面紗,我不知它從何而來?又為何遭冷落?諸多蘭因絮果,都不重要了。或許這是它生命中的一段修行。繁華消逝,寂寥做伴,是另一種清心簡靜的歲月。

  百合花被譽為「雲裳仙子」。窗外的百合,在我眼裡是一道美麗的風景。幾番日升日落,它一直都在那裡,如遺世而獨立的美人。盆中土壤貧瘠,野草瘋長,可吸收的養分想必是少之又少。它似乎也不嫌環境惡劣,甘於冷清寂寞,恰如性情溫和的女子,從容生活,內斂而低調。它生長在一個幾乎被遺忘的角落裡,怡然自得,享受歲月靜好。如果我的視線不曾落到它的身上,縱然它有風華絕代,誰曾知曉?

  青瓦黛牆之上,一朵花,夢一般地,盛開在半空之中。像一隻溫柔的白鴿子,在風中撲騰着,展翅欲飛。我想起了畫家夏加爾的作品《百合花下的戀人》。畫面上,嬌美的花朵,相愛的戀人……幾乎都輕飄飄地懸浮在空中,充滿夢幻的浪漫之旅。或許幸福的感覺就是飛翔,向著夢想的方向。

  我與窗外的百合花遙遙相望。清代張潮在《幽夢影》中寫道:「以愛花之心愛美人,則領略自饒別趣;以愛美人之心愛花,則護惜倍有深情。」我徒有一片憐惜之情,卻愛莫能助。因為距百合花約有兩三米的距離,可望不可即。我沒辦法給它遮陽或灌溉,只能天天翹首遙望,並投以歆羨的目光。

  高雅素潔的百合花,喚起我心底美好的記憶。小時候在山間打柴或溪邊洗衣,偶爾驚喜地發現一兩枝亭亭的百合,悄然綻放在溪邊或路畔,不招搖不喧嘩,卻又那般奪目。小心地把它挖出來。帶回家後,或種植在院子里觀賞,或把它如蒜瓣的根莖部分洗凈,放飯鍋里蒸熟吃。那種軟糯、醇甜的滋味,留在舌尖,再難忘懷。


  歲月更替,人事變遷。故鄉與童年漸成為遠去的風景。繁華盛世里,如今見到最多的就是鮮花店裡的百合花,種類繁多,奼紫嫣紅。更加美麗妖嬈,富貴嬌氣了。卻全不是我心中的百合。那些野性的,天然的,兀自盛開在山澗溪畔,與世無爭的百合花,才是風情萬種、撩人心弦的花中仙子。

  這個夏天,一朵超凡脫俗的百合花,忽爾盛開在我的窗外。它堅強又美麗,禪意而芬芳。把夏天開成爛漫的春天。南方的七月,太陽如同燃燒的火球。許多天過去了,我一直沒看到百合花的凋零。永日向人妍,百合忘憂草。真希望這是一朵花的傳奇。

(歲月匆匆,一晃,快十年了。這是一篇我的舊作,曾發表在多家報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