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回家,看到滿眼的翠色,忍不住在樓下駐足,給這棵無花果拍了一張照,無花果樹的枝條上碩果累累,像一串串綠色的項鏈,連綴成了討人喜愛的樣子。
自從在這裡居住,樓下的這棵無花果就成了時光的象徵,眼看着它每年三月份發芽,原本灰褐色光禿禿的枝條,隨着春日裏雨水的充沛,要不了幾天,一片片舒展的葉子,不經意間就那麼肆意張狂鋪天蓋地而來,每一片葉子都大到超過了我的手掌。顏色也由最初淺嫩的綠,慢慢演變成濃得化不開的綠。
不經意間,一顆顆無花果,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悄沒聲地像個精靈一樣綴在了枝頭。
從來沒有見它開花,於是也很好奇,想着一定是由於人們的粗心大意,錯過了無花果的花季。所以每年無花果葉子開始瘋漲的時候,我就開始留意它,留意它會不會曾經有過那麼一點花信,告訴我花兒曾經來過,只不過可能是時間太短,像曇花般一閃現,一直被我們忽略了。終究是枉然,連一絲蹤影都沒有看到過。
查資料,說無花果之所以被稱作無花果,並不是因為它不開花,而是它的花開在了果子里,所以我們永遠都看不到它開花。內心裏便更疑惑,藏在果子里的花如何授粉呢?想起周華健的那首歌《花心》:「花的心,藏在蕊中,空把花期都錯過。」在這裡要換成「花的心,藏在果中,空把花期都錯過。」
這棵樹不知道是誰種的,剛開始有這棵樹的時候一樓並沒有住人家,如今有人搬來住,顯然他們不是這一顆樹的主人。
這些果子會在不久之後長大、成熟,由綠色變成了淺紫紅色。一旦變成淺紫紅色以後,便也是這些果子慢慢消減的時候。樹沒有主人,果子自然也就無人問津,沒有人來宣示主權,果子最終都不知道落入誰人之手,又進了誰的五臟廟?它們悄悄地來,也悄悄地走。
直到有一天,寒霜降臨,樹葉悄然落去,還有幾棵未長成的果,孤零零地掛在枝頭,在秋冬的風中搖曳,他們沒趕上好時光,來得太晚,錯過了季節,此生終究不會再成熟,最後總會在寒冬里被雨打風吹去,直到整棵樹終於又恢復了光禿禿的腦門,再度宣告着一年又成為過往。
又是一年高考季,又提醒我們這一年已經過去了半年,到處充斥着高考的話題。上午課間,數學老師發了個高考作文鏈接給我,他不知道,我關注的公眾號里,關於高考作文的話題,已經不下幾十篇。訂閱號一路刷下去,全是這些,今年江蘇高考語數外已經啟用了全國統一卷,不看也罷。
上午,一位去年畢業的學生過來看我。孩子上高一,今天因為他們的老師都去參加高考監考了,她放假,總算實現了長久以來一直說要來看我的心愿。我還清晰地記得,去年他們離校前的最後一天,她媽媽開車來接她,她站在教室門口,腳步躑躅,遲遲地不肯離去,眼淚婆娑的樣子。她媽媽說你捨不得倪老師,是嗎?我抱了抱她,她才老大不情願地離去。一年後的今天再過來,再抱抱她,已然比去年高出一大截。高中生跟初中生比,就是不一樣。
時光的節點,就這麼一點點地過去,在我樓下的無花果樹上,在一年又一年的高考中,也在我一年又一年送走的孩子們身上。我們自己,就在這樣的一個個時間節點中慢慢白了頭。袁枚在《隨園詩話》中借用趙艷雪的詩「美人自古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人間白頭,美人,名將都逃不過,何況我等普通人?